第 4 章
在蘇凜的刻板印象里,李嶼秋就是個空有皮囊的蠢貨,他選擇李嶼秋作為聯姻對象,一是因為能強強聯手,二則是因為李嶼秋愚蠢好拿捏。
但李嶼秋竟然能有這樣的本事嗎,讓顧晟這種一看就難以馴服的人對他如此屈服。
他罕見的生出了些好奇,到底是憑什麼?
視線掃過李嶼秋如黑葡萄般的雙眸,以及殷紅水潤的唇瓣,莫名有些濕漉漉的,觸感應該很柔軟。他眼神懵懂得似乎比以往還要青澀,但也莫名更顯得誘人了。
是個蒼白美麗的少年。
也是個……很值得研究的對象。
如果現在說有什麼是讓他蘇凜興奮、最好奇的,那絕對是李嶼秋。
他的五官精緻漂亮,身材比例完美,略顯瘦弱,但為什麼能散發著百倍於皮囊的魅力?
蘇凜的指尖不由暗中摩挲了下,想念那間屬於他的操作室,如果能把李嶼秋帶進去,他會用各種冰冷小巧手術刀解開李嶼秋身體上的所有謎題。
屆時,他也會擁有一個最完美的收藏品。
蘇凜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如果是平時,我不一定會錯過這場好戲。不巧的是,我今天有點趕時間。」
話雖如此,蘇凜卻看不出哪裡趕時間了,走到李嶼秋面前,不由分說的握住他的白嫩的手,指尖隔著皮質手套摩挲過訂婚戒該戴的地方,那處有一個淡淡的戒指痕迹。
蘇凜低著頭意味不明道:「我沒記錯的話,還有一周,你就成年了。」
系統:【成年了又怎麼了,這人真奇怪。】
李嶼秋也這樣想。他幾乎是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蘇凜。
蘇凜寬大的手掌幾乎完全包裹著李嶼秋的手,骨感而有力量,但他只感覺頭皮發麻,被觸碰到的皮膚讓他極為不適,蹙著眉把手抽回來。
他不像假少爺那麼寶貝訂婚戒指,天天都戴著,他早把訂婚戒指取了下來,難道蘇凜起疑了?但蘇凜這麼不可一世的角色,怎麼會關注到這樣細節的事情?
他清楚自己和蘇凜是一種人,但是又有差別,他不會費勁的偽裝自己,那樣太麻煩,也沒有必要。
但蘇凜明明就是個惡人,是反派,偏偏要用溫潤如玉、斯文紳士這些當作皮囊,像披著羊皮的狼,表面西裝革履,但瀰漫著死氣和腐朽血腥味的羊皮讓他更加可怖。
短短几句對話,蘇凜其實將惡意掩飾得很好,但李嶼秋就是能感受到他內心的蔑視,他對他們都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彷彿他們都只是消遣時的玩物,是棋盤上隨意擺弄的棋子。
沒等李嶼秋琢磨明白,蘇凜已經鬆了手後退,惺惺作態的像個紳士,「親愛的未婚妻,要說再見了。」
「一周后見。」
他笑得有些詭異,眼睛烏黑而銳利,莫名寒氣逼人。在暗光下他的鏡片反射著光,顯得如此變幻莫測、難以捉摸。
蘇凜並沒有給出什麼證據,他只是說完這些就離開了,大概只是來阻止李嶼秋干蠢事的。
李嶼秋往後仰倒在靠背上,不耐煩的罵了句,「這人話真多。」
在他身後是目光沉沉的顧晟,聲音也低沉,「他是你什麼人?」
那個男人放了個驚天大秘密,然後就這樣走了,但不知道為何,他此刻更在意的是……那男人稱呼李嶼秋為「未婚妻」。
李嶼秋詫異的轉頭掃了他一眼,「你剛剛不是聽到了嗎?我爸給我安排的親事,他就是我未來的伴侶。」
雖然李嶼秋也不是很想承認就是了。本以為他和反派1號蘇凜是一條船上的,但今天一看,又好像不是這樣,讓他有些煩躁。
不出意外的是,蘇凜前腳剛走,李家父母的助理後腳就來接李嶼秋和顧晟了。
李嶼秋率先上了車,但是司機遲遲沒有發車,他質問的眼光掃過去,助理在一旁低聲說:「這位顧晟同學,我們先生邀請您也一起去。」
顧晟猶豫不決的看向李嶼秋,他大概仍不覺得這是事實,李嶼秋隨口道:「上車吧,看看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顧晟此刻還不理解李嶼秋為何一點懼怕和慌亂都沒有。
他們回家的時候,父母就在客廳等著,他們應該是剛剛趕回家的,外套和鞋都沒換,行李放在門廊,他們拿出俱樂部的照片,跟他講明了事實。他們兩個也是知道他綁架了顧晟的。
李父生氣的把照片丟在李嶼秋面前,叱責聲很大:「就是因為平時你媽太縱容你了,竟然因為成績去欺負別的孩子,還欺負到了顧晟頭上!你知不知道,顧晟可是你的兄弟啊!」
「顧晟,這是親子鑒定,你可以看看。」李母則來到顧晟身邊,聲音溫柔,她化著精緻的妝容,眼底微青略顯疲憊,大波浪卷的長發披在身後,是位風韻猶存的美人。
「抱歉,我們也是最近才得知真相……這些年,苦了你了。」
顧晟沉默的攥著親子鑒定,幾乎控制不住力道將紙撕碎。
白紙黑字,第一醫院出的證明,總不能作假。他前幾天確實在第一醫院門口的自願獻血站獻了血,沒想到竟然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找到了親生父母。
李母對他不由自主的放緩了聲音,「你願意的話,就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吧。從此以後,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彌補以前錯過的時間。」
這廂,李父訓斥了李嶼秋老半天,最後李嶼秋得到的懲罰是,一個月沒有零花錢。
李父大聲說出這個懲罰時,還下意識地看了看李嶼秋的表情,生怕他難過了一樣。
李父有生育障礙,能繁衍後代的概率很小,本以為這一生都不會有孩子,沒想到妻子竟然懷孕了,所以他一直對這個孩子很疼愛。他是意外之喜,理應得到偏愛。
小時候李嶼秋身體弱,隔三差五的就生病,小小的奶娃娃就得經常去醫院輸液打針,叫這對新手夫婦怎麼能不心疼。這也導致他們夫婦這些年一直將李嶼秋養得很嬌慣,什麼事情都願意寵著他。
由於對李嶼秋傾注了過多的疼愛,哪怕查明了身世,得知李嶼秋其實只是一個孤兒,他們也不願意把他趕走,最後夫妻一致決定一起撫養顧晟和李嶼秋。反正李家養兩個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李母觀察著顧晟的臉色,幫襯著說:「小秋這孩子放肆慣了,一個月沒有零花錢該他難受夠久的。」
顧晟還來不及對突然知道的身世和回到豪門有什麼感想,就冷不丁聽見李父所謂的懲罰。
聞言,顧晟頓時越過李母憐惜的目光看向李嶼秋,他甚至還在不高興的頂撞著李父,「兄弟?我才不要他這個兄弟呢,我為什麼不是爸媽親生的!」
這句話在顧晟眼裡是傲慢和嫉妒,但是在父母眼裡,李嶼秋的質問卻是難過和委屈——是啊,他為什麼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突然得到這樣的噩耗,李嶼秋這嬌慣脆弱的孩子想必比他們還要難以接受吧。
李父的聲調頓時降了下去,「嶼秋,別在意這些,你還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永遠是你的父母。」
這便是李嶼秋毫不懼怕的原因嗎?
明明做了如此過分的事情,明明已經知曉他們的真實身份,但李嶼秋得到的懲罰竟然僅僅只是沒有一個月零花錢,僅此而已。
李家父母對兒子的疼愛,果然名不虛傳。
但顧晟現在覺得,得加上一個限定詞:李家父母對李嶼秋這個兒子的疼愛,果然名不虛傳。
這棟房子的裝修奢華而高貴,讓衣著廉價的顧晟格格不入,造型繁複華麗的吊燈投下格外冰冷刺目的光,李嶼秋的視線也轉移了過來,漂亮的眼尾噙著笑,嘴角不可自制的上揚,姿態優雅。
他心中正無聲的想:歡迎來到地獄。
顧晟已經能讀懂他的表情,那是輕慢和不屑,彷彿在告訴他,哪怕身份改變,他也仍舊擺脫不了他。
在學校他們就因為成績而互相爭鬥,回了家,他們竟然還是對立方。
顧晟不由感到荒謬,這就好像,他們生來就該是仇敵,是互相命定的敵人。
他們的命運註定交匯,他的影子里必定刻下屬於李嶼秋的陰影。
顧晟舌尖頂著上顎,耳邊興奮的傳來嗡嗡聲,原本他註定會被李嶼秋所挾制,但現在看來,一切都不一定了。
至少,他們站在同一個起點上了。
助理很快就找人把顧晟原本的行李搬了過來,而顧晟的卧室就在李嶼秋隔壁,且這還是李嶼秋選的:「哼,就在我隔壁吧,免得你怨爸媽對你不公平。」
花言巧語,詭計多端。想也知道小少爺把他安排在隔壁就是為了好就近使喚他,羞辱他。
偏偏父母還就同意了。
在他們的言論里,李嶼秋是個面冷心熱的孩子,有時候調皮搗蛋,但還是懂事的——這濾鏡簡直太厚了,因此,哪怕顧晟回了李家,身份已經和李嶼秋是一樣的,但他仍然不敢對李嶼秋掉以輕心。
其原因無非是因為父母對李嶼秋毫無道理的偏愛,以及李嶼秋另一個的靠山、未婚夫蘇凜,他們便是李嶼秋有恃無恐作惡的靠山。
【劇情完成度:5%】
晚飯時,父母建議李嶼秋和顧晟一起去玩,以增進兄弟感情。
李母溫柔的說:「小晟,你別看嶼秋性格好像有點冷,但他很好相處的,我也希望你們兄弟能好好相處。」
顧晟沉默的「嗯」了一聲。他回家后,一直是這種沉默寡言的態度,連一句「爸媽」都沒喊過。不過父母也沒有逼他,只想讓他慢慢接受事實,慢慢適應。
李嶼秋沒什麼胃口的挑揀著菜,聞言彷彿來了興緻,左手撐著下巴,看向身旁的顧晟,「當然,我會跟顧晟好好相處的。」
李母欣慰一笑,「嶼秋,你這孩子,不是說了嗎,小晟比你先出生呢,你要叫他哥哥。」
李嶼秋翻了個白眼,便埋下頭不說話了。
叫哥哥?這輩子都不可能。
……
電影室。
熒幕上播放著高評分的電影,但劇情卻完全無法吸引二人的注意力,沒開燈的電影室昏暗而安靜,二人各自心懷鬼胎。
私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李嶼秋就垮起了小貓臉。平靜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很久,在顧晟上廁所回來,在他身邊坐下時,李嶼秋冷不丁的刁難道:「你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氣氛開始凝結起白霜,他的話語如同暴雨擊打在玻璃門窗上,那麼清晰而緊迫,壓迫感十足。
顧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他站起身,從善如流的在李嶼秋跟前蹲下去,讓他剛好能撫摸到他的頭髮。
如果換成別人,或許會認為顧晟本就是個賤骨頭,連自尊都能丟棄不要。但李嶼秋清楚,他的馴服只是權宜之計,天道那麼高高在上,骨子裡都刻著高人一等,怎麼可能會被馴服呢?
但越是這樣,李嶼秋越是愉悅。看著顧晟因他而痛苦掙扎,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這真是太有趣了。
沒辦法,他實在太討厭天道了,所以連這樣低級趣味的反派做法也會取悅他,誰會對自己的仇人手下留情呢?應該用盡一切辦法報復折磨才對,無論這些辦法是好是壞。
李嶼秋漫不經心的從他的頭髮撫摸至臉側、耳垂、脖頸,沒有親昵,完全是撫摸小動物一樣的手法,「媽媽說你比我早出生幾分鐘,我得叫你哥哥,你說呢,我該不該叫啊?」
話音剛落,下一秒,顧晟如同遭受刑罰般緊繃,咽喉被纖細的手指勒緊,被迫抬高視線面對李嶼秋的俯視。熒幕時隱時現的光線投射過來,李嶼秋眼底濕潤的水霧,像透明的血液。
「抬頭看著我好好說。」
喉間彷彿湧上了血腥味,錐心刺骨的痛讓他如同置身血泊中,熒幕上難道也被刀尖劃開滲著血嗎,否則為什麼李嶼秋眼底會那麼紅。
他不禁思緒錯亂,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李家兒子?李嶼秋如此耀武揚威,尖酸刻毒的往他傷口上撒鹽。
顧晟閉了閉眼,收斂了情緒,聲音沙啞但平穩:「寵物的稱呼,當然全看主人。」
顧晟已經忍受他很久,繼續忍受也不是難事,底線一旦放低,就很難再維持他岌岌可危的自尊。
李嶼秋這才鬆了手,對顧晟脖頸上的一圈猙獰紅痕很滿意。
他復又溫柔的撫摸他的側頸,輕柔地如同撫摸情人,「很好,你總算乖一次了。我說過,我對聽話的寵物會很溫柔的。」
「你最好記清楚一點,不要妄想和我爭,在這個家裡,你的去留全看我的心情。」
顧晟忍受著咽喉呼吸不暢的疼痛,又驚又怒,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李嶼秋是真的想掐死他,可是為什麼,難道因為真假身份的事,他總算忍不住嫉妒了嗎?像李嶼秋這種矜貴的小少爺,原來也會對他嫉妒得以至於想要他死嗎?
理智上,他清楚這是李嶼秋的一個軟肋,是他可以藉以擊破李嶼秋的弱點。
但他眼裡只看見小少爺湊近的臉頰浮著艷色的緋紅,眼尾微微勾起狐媚般的笑意,無端攝人心魄。
水潤的唇瓣張合間溢出馨香,讓他的渴望如展翅的蝴蝶般亂顫。
這時,外面有人敲了敲門,是阿姨端來的宵夜和牛奶。
假少爺體質差,晚上有喝牛奶的習慣,至於宵夜則是看胃口了,不過李母讓阿姨每晚都給他準備著。如今顧晟來了,宵夜和牛奶都是備的兩份。
李嶼秋踢了踢他的小腿,含笑道:「乖狗狗,不要麻煩阿姨了,你去拿進來吧。」
顧晟倏地抬眼,看向李嶼秋的眼睛。
這是李嶼秋第一次這樣稱呼他,這樣直白而極具羞辱性的稱呼,明明飽含寵愛,卻是最惡意的侮辱。
李嶼秋昳麗的笑容不變,似乎只是隨口一說,夜色濃密地纏著燈光,眸色更顯黝黑,他的睫毛慵懶的顫了下,「怎麼,狗聽不懂人話,你也聽不懂嗎?」
「好。」顧晟保持冷靜,咬著牙回答。這只是一個侮辱的小手段罷了,但格外有效,將他的自甘墮落鮮明的點出來,也讓他的惱恨不動聲色的蔓延。
他將衣領嚴絲合縫的扣好,確保脖頸上的掐痕不會被看見,這才去門口取阿姨手中的夜宵。
阿姨當然不敢讓顧晟來接,這是李家新接回來的少爺,和李嶼秋一樣不能得罪,「我來就好,您不用麻煩了。」
李嶼秋在裡面輕飄飄的說了句,「阿姨,他自願的,你就讓他來吧。」
「這……」阿姨左右為難,比起顧晟,她更不敢違背的是李嶼秋,畢竟她在李家幹了很多年,也了解他們家裡的情況。可以說,只要是不犯罪的事,季先生和李女士什麼都願意順著李嶼秋,傭人們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李嶼秋了。
李嶼秋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怎麼,他回來了,我說話就不管用了?」
「我來就行。」顧晟敏銳的察覺到李嶼秋心情不妙,便搶著取過宵夜,阿姨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也不再推三阻四。顧晟順勢將門反鎖上。
阿姨靜悄悄的離開時仍心有餘悸。相處這麼多年,她仍然無法對李嶼秋感到親近。
顧晟將熱牛奶放在李嶼秋手邊的桌上,得到了他不吝嗇的誇獎:「真聽話。」
李嶼秋把他當做小狗一樣使喚,最後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
顧晟正這樣想著,被李嶼秋招到面前,他順勢蹲下,李嶼秋用細嫩的手指去抬起他的下顎。
光線很暗,顧晟的眼睛深邃狹長,瞳孔映著一個小小的李嶼秋的身影,唇紅齒白,神情輕慢。
他輕柔的聲音傳到耳邊,「所以,我的乖小狗,獎勵你今晚和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