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TheSweet。
又名石泉鎮甜不拉幾鄉村音樂代表隊。
雙方都沒料到彼此的身份。
酷拽的小姑娘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我就是7,路柒,你好。」
「顧放。」他有些意外7竟然是個初中生,「你好。」
路柒念了遍他的網名:「真的是你啊。」人傻錢多的金主居然也是十二中的學生?
——她之前看見了他手臂搭著的校服。
有了7是初中生、金主是高中生做鋪墊,群主是個女大學生反倒成了不怎麼起眼的身份。
「我叫宋辭青,今年大四,正在實習。」
群主是個女beta,對上暗號后,在倆未成年人襯托下顯得可靠而幹練,眯起眼打量他們一會兒,忽然笑笑:「既然我比你們都大,那就叫我宋姐或者青姐吧,小放還有小柒。」
有個靠譜的成年人果然不一樣,剛還有些尷尬的顧放和路柒也跟著熟絡起來。
排隊進場時,路柒說:「你們排著,我等會兒進來。」
顧放回頭望去,這小姑娘正沿著隊伍兜售花束。來聽演出的多是骨灰級樂迷,不乏有人願意為此掏錢。
晚涼的演出都支持隨時進場,VIP票基本不用怎麼排隊。
顧放提前戴好口罩,蓋完章進去,演出已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氣氛猶然不減。
沒有座位,人山人海,所有人跟著音樂在搖在嗨。
宋辭青看了眼吧台:「小放,要點喝的嗎?未成年不能飲酒,我問的飲料哦。」
「我帶了。」顧放從口罩后發出低低的聲音,把書包背到胸前,從里摸出一板AD鈣奶,眼睫抬起,「青姐要麼?」
「小朋友還怪可愛的。」宋辭青笑了起來,婉拒道,「謝了,不過姐姐還是得來杯刺激點的。」
宋辭青拿酒回來時,路柒逛了一圈籃子已經空了,不知從哪進的場,準確無誤地找到了他們。
她踩著點回來的,剛好TS出場。
樂隊剛一上台,顧放眼睛便緊緊盯著穿一身黑T恤、印著前T后S兩個白色字母的高個兒男生身上。
人群爆發出陣陣歡呼聲,顧放還沒來得及開口,隔壁一紋身大哥就替他喊了:「路肆!你他媽好帥!!!」
然後此起彼伏。
「謝子遙!頭髮染得不錯啊!!」
「路哥!我愛你!!!」
「蕭遠山!遠子!不即興賦首詩嗎!!!」
「路肆哥哥!你好A我好愛!!!」
路肆顯然是被提到最多的名字。若非這是正經演出,對象還未成年,喊話便要奔著下三路去了。
卓越的身高令少年隊長鶴立雞群一般,顯眼地抱著吉他杵在台上,沒戴眼鏡,聚焦的冷光下細長鳳眼眯起,向上挑的眼尾透出天然的凌厲。
少年人的清瘦與即將成年的沉穩雜糅在一起,似一杯巧妙調和的酒,如果抿一口,還是帶點清甜的薄荷味。
只是,喊得很放肆,卻沒人敢抿罷了。
或者,沒人想過征服一個頂級Alpha,這違背常識亦違背路肆所展現出的天性。他的信息素總是很克制,但僅僅是泄出的一絲氣息,便足以令無數O紅著臉喊哥哥。
毋庸置疑,未來他定會成為一個內心和實力強大的Alpha。
不知道那時,還有沒有人敢調戲著喊哥哥,至少現在,對著一個少年版的路肆,誰都想叫一聲哥哥。
可惜,被調戲的對象不像一般未成年,他從不臉紅,只是冷著臉,調試了下吉他,對著三個隊友點點頭。
光線驀地暗下來。
顧放攥緊了手中的鈣奶瓶,隨著架子鼓慢慢打出的前奏,心臟一下一下跳動。
撕裂一般的吉他聲猛然匯入,光線驟然打在樂隊少年們臉上,顧放滿心滿眼只瞧見路肆一個。
一年前的夏天,也是這番光景。
人民廣場的中央,少年冷著臉在音樂節的台上崩吉他,流淌出的音樂卻像自由奔騰的浪,沒有邊際,肆意撒歡,顛倒全世界的規則,全世界卻為他們喝彩。
顧放算個半樂盲,以前沒怎麼專門聽過歌,知道的範圍僅限於很火的流行歌。
但音樂是能傳達感情的,二次手術失敗的顧放,稀里糊塗站在人民廣場中央,卻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對方音樂里的自由、反叛與我行我素。
如果那是只屬於青春的無畏,那麼那些已成年的聽眾,無疑在借他們的音樂,緬懷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而顧放站在他們之中,無可緬懷。
他正身處自己的青春期,卻望不見過去,也看不清未來。
若追隨星光而去,也許便有餘溫落在他身上。
散場時,叫宋辭青她們先走,顧放去了衛生間,打算換一次阻隔貼。
排隊的人卻太多,那無數股嗨久了便控制不住的信息素雜糅,每一縷空氣都散發著令顧放反胃的噁心感。
他只好詢問一個服務生,有沒有員工用的衛生間。
服務生看他臉色蒼白,擔心他是發情期來了,趕忙領他出了場,又走了很久來到一個衛生間。
顧放道完謝后趕忙進去。
換完阻隔貼和口罩,消毒水的味道令他的不適緩解許多,出來時,卻沒見到之前那個服務生。
之前太急,也沒記路線,顧放來來回回走了幾圈,沒有標識,走廊便跟迷宮似的,把他給繞迷糊了。
路柒發來消息。
-青姐來衛生間找你,怎麼沒看到你?
-我去了另一個衛生間,有點……找不回原路了。
顧放便往聲音吵嚷的方向去,終於走出室內,來到個小花園。
可惜……這花園四面封閉,隔壁才是停車場,壓根沒路出去。
再看手機,路柒又發來消息。
-你在哪?說個大概標識,我去找你。
路柒像對這片兒很熟。
-一個封閉的小花園,隔壁是停車場,還有個私房菜館?
-好,你別走了,在那等著。
顧放嘆了口氣,在花園的小長凳坐下,手裡還拿著那束壓根沒指望送出去的洋桔梗。
第一次見面就給別人添麻煩,對象還是小自己幾歲的初中生。真應了樂嘉瑜所擔心的,他就是個生活白痴。
解下口罩,拿出書包里的校服外套,他垂首深吸了口氣,控制住沒把臉埋進去——那太像變態了。
聞著聞著他便有些蹙眉,被自己的信息素沾上了,真煩。
-我問了,那裡面是員工區,我們進不去,就讓別人來接你了,到時候你跟著他走就行,我和青姐在出口等你。
-要不你們先走吧?這麼晚了不安全。
-青姐要請我們喝奶茶,你說先走她跟你急。
顧放失笑,煩躁的心情漸漸緩過來了。
等了一會兒,很快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
顧放把外套收回,背好書包迎上去,抬首時,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入口。
走廊的燈自那人身後投下,將他的身形剪成一道模糊的光暈。那人低眸瞥了眼手機屏幕,不經意地抬頭也望過來,正撞上顧放的視線。
對方意外片刻,似不確定,又上前一步。
「……顧放?」
他的聲音淡得像瓶剛冰好的酒,細長的眉一邊挑起,腳步停住。
顧放感受到了他身上極濃的信息素,並非正在釋放,而是釋放過後被克制地壓下,衣服上殘餘了那股濃厚的薄荷味。
但這依舊昭示著,路肆在剛才有過少見的不剋制的釋放。
一種荒唐的嫉妒感陡然升起,令顧放自己都驚了一跳。
……路肆剛剛做了什麼,和什麼人見過面,為什麼會釋放信息素,為什麼連臉上的懶怠都不見了,代之於略顯饜足的表情?
他不可理喻地湧出這些越界的想法,越是覺得荒唐,妒心便燒得越烈。路肆久久沒聽到他回話,擰了眉頭,向他走近:「你怎麼了?沒事吧?」
那股薄荷的氣息卻不再令顧放感到舒適,他臉上越燒越紅,側頸傳來帶著刺痛的灼熱感。
那塊灼熱的區域逐漸擴散,借著路燈,連路肆都看清了他臉上的紅意,怔了怔:「你……」
之前路肆隱隱聞到過的清香,再度傳來。
清冷,幽遠,彌長,帶著草木的氣息,並非極強的香味,餘韻卻很綿長。
路肆愕然:「你的發情期來了?」
顧放也從強烈的灼燒感中回過神,他摸向阻隔貼,眼底流出同樣的不敢置信。
怎麼會提前半個月?手術后他的發情期明明穩定了!
顧放抱住書包慌不擇路往走廊衝去,路肆卻驀地攥住他手臂,聲音有些急促:「你帶抑製劑沒有?」
對現在的顧放而言,路肆便是危險源。
他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誘使他……想狠狠咬上一口的味道。他的理智就像一根繃緊的弦,在斷裂的邊緣。
等等……咬?
顧放渾噩地抬起眼。
他這種想法似乎太不正常。
「你別急,冷靜一下。」路肆語調儘力放得平緩,試圖安撫他,「先去衛生間,不能往人多的地方跑,衛生間可能有抑製劑。」
不管顧放如何回應,先攥住他的手臂,強硬地往衛生間帶。
這片兒偏僻,壓根沒人,就連裝抑製劑的盒子都是空的。
路肆低聲罵了句髒話,差點把那盒子拍壞。
可能是對消毒水有生理本能,顧放安靜下來。
路肆也發現他不再掙扎,以為出了什麼事,皺眉望過去,卻發現他正靜靜盯著自己,額發散亂,五官仍舊精緻得像捏造的油畫人物,瞳眸卻呈一種深海似的幽藍,一瞬不瞬直勾勾望他,幽深下翻湧著某種極危險的情緒。
那眼神無機質的冷,像盯著獵物。
這絕非Omega能有的眼神。
Alpha的本能令路肆升出被冒犯的不適,但他很快甩開這些莫名的想法,盡最大的耐心問:「你現在怎樣,還能撐多久?」
只聽顧放極冷靜、極冷淡地吐字:「放開我。」
他的語氣完全跟臉上的紅暈相割裂,不似身處發情期。
路肆卻感覺到他的手臂在輕顫,似在極力剋制什麼。
路肆以為他在剋制著因不信任而產生的害怕。
這讓路肆心中一軟,鬆開顧放手臂,下一瞬卻將他猛推入衛生間。隔著擋板,路肆聲音果斷迅速:「在這兒待著,我馬上回來。」
再回來時,顧放的情緒似乎已經穩定,從隔板后伸出細白的手臂,小心翼翼接過抑製劑,不與路肆發生肢體接觸。
鬆了口氣,路肆退出衛生間。
路燈在不遠處投下霧似的光,他倚在牆上,用手臂遮住眼睛。後知後覺地,那股似有若無的Omega信息素縈繞他鼻間,令他腦袋發漲,慢慢有些上頭。
路肆閉上眼,低聲罵了一句。
很明顯,即使身處發情期,顧放也本能似的抗拒著他。
他並不喜歡自己的味道。
路肆也曾受過很多人明裡暗裡的惡意,卻從沒放在心上。但肢體上的抗拒是那麼直白,直白到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一股寥然。
然而很快,他狠狠掐滅了這股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