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第五章】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之前,封醫生給徐伯打那通電話的時候。
彼時徐伯正在外面給傅聽凜挑衣服。
他沒有子女,看著小孩子就喜歡,加上先生說了隨便挑,他就多選了好幾套。
傅聽凜雖然瘦了,但身條很好,穿什麼都好看,可他別彆扭扭的不想多買。
畢竟現在接受的越多,將來還的就越多。
「再試最後一件。」
「徐伯……」
兩人正說話間,封醫生的電話打了過來,張口就是宋泠之的身體目前情況存在多大多大的隱患。
把徐伯唬的當場愣住。
他沒避著人,於是傅聽凜也聽的一清二楚。
醫生的醫德很重要,但是封醫生覺得,自己作為宋泠之的叔叔,半個親人,忽悠徐伯揪著宋泠之好好訓練,更加重要。
「今天泠之來我這裡檢查了,他頭痛,或許是他懷疑自己和他父親一樣,有腦癌……這孩子,腦癌又不會遺傳,他那麼擔心做什麼。」
「不過依照他的性格,如果不是頭痛的難以忍受,估計就是自己吃點止疼片對付過去,徐伯,您盯著點,那些安眠藥止疼片之類的,對神經還是存在一定刺進,能不吃,就別讓他吃了。」
徐伯人老了,聽不得這些葯啊醫院啊之類的事務。
他本來就覺得宋泠之的身體不好,此時封醫生一說,頓時覺得更加嚴重了,連忙記下來。
「封醫生啊,您剛才說泠之的腿?」
「嗯,對的,泠之的腿還是要堅持鍛煉,他最近半個月了,是不是都沒鍛煉過。」
徐伯:「是這樣的,這不是林雙……我擔心他,就沒督促著。」
傅聽凜原本就聽的很認真,現在捕捉到跟他有關的關鍵詞,聽的更認真了。
徐伯正愁著,沒有注意他。
「還有,封醫生,您注意到沒有,先生太平靜了。」
封醫生:「確實是這樣,他在家裡沒有什麼不妥的表現嗎。」
徐伯仔細想了想,還真沒有。
他嘆了口氣:「您說的我都知道了,不會心軟了,今天晚上就盯著他做康復訓練。我現在就給先生打個電話。」
封醫生:「好。」
電話掛斷之後,傅聽凜把新衣服的袋子放在腳邊,「宋先生的腿,是可以治好的是嗎?」
說了這麼一會的話,他只總結出來了兩點。
一、宋先生身體不好。
二、宋先生的腿正在治療。
徐伯給宋泠之撥了電話過去,隨口回答道:「是,希望很渺茫,可是不堅持,連著渺茫的希望都沒了。」
他剛撥了過去,就提示,對方手機已關機。
徐伯:「奇了。」
他想了下,給秦秘書打了過去。
秦秘書好不容易找了個花店,正在花店買花,接到徐伯的電話還很詫異,但是緊接著又聽說宋泠之的手機關係,現在聯繫不到人,結合宋泠之前不久的異樣,她腦中陡然出現一個很不好的念頭。
——宋總不會是故意把他們支開的吧。
她連同宋泠之的異樣,和這個猜測一起跟徐伯說了。
……
周圍七嘴八舌的,吵的宋泠之頭痛。
但是他總結歸納的能力一直很強,在零碎的信息里提到了關鍵。
這些人,是以為他想不開要殉情,才把所有人都支走,手機也關機的嗎。
至於么……
到底是怎麼想到這麼離譜的可能性的。
宋泠之被氣笑了。
「所以你們過來,其實是過來給我收屍的嗎?徐伯,你這是老糊塗了還是被帶偏了,還是在你們的印象里,我是那種尋死覓活的人?」
「……」
秦秘書尷尬的笑了笑。
徐伯:「當然不是!」主要是封醫生跟秦秘書說的有點嚇人,正常人都會往這方面想的好嗎。
宋泠之:「現在我好好的,你們放心了?」
阿金訕訕:「放心、放心。」
但是下次說什麼,都得再多帶個兄弟跟著宋先生,免得再出現這樣的情況。看徐伯的樣子,再出現一次,他怕是要被辭退了吧。
宋泠之這才讓他們都下去,只留了傅聽凜一個人,秦秘書走前把花放在了宋泠之懷裡。
畢竟是在傅家新墳處,林雙看著,宋泠之比昨天耐心好了不少。
他把這三束花一一放好。
「你呢,怎麼也跟著胡鬧,說說吧,在想什麼,當著你哥的面,說清楚。」
「我、我……」傅聽凜嘴唇囁嚅了兩下。
緊接著,又不吭聲了。
像個小啞巴。
瞥了眼他哥的墓,少年眼眶又悄沒聲紅了一圈。
冷風一吹,他才恍然回過神來,自己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其實最開始聽聞宋泠之或許會想不開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並沒有多大的感覺。因為宋泠之並沒有表現出來半分的傷心和難過。
他覺得他哥哥在宋泠之心裡無足輕重。
他在靈堂里聽人說『宋泠之為什麼那麼快反應過來,吞併了傅家』,所以傅聽凜心裡對宋泠之有過很惡意的揣測。
他猜,或許宋泠之收養他,只是為了緩解收購傅家后,心裡對他哥哥的那點零星的愧疚。
可是,今天徐伯他們每個人的反應,都在告訴他,傅林雙對宋泠之來說,有多重要。
重要到即使宋泠之殉情,他們也並不覺得意外的地步。
往這邊趕過來的路上,他不自覺的就緊張了起來,竟然有些害怕宋泠之真的出事。
甚至到地方之後一路狂奔,摔倒了也不覺得疼。
他看見宋泠之撐著黑傘,在他哥的墳墓前。
傘上落了積雪,男人的側臉蒼白而乾淨,黑色的短髮梳上去,衣襟整潔,一絲不苟。陰霾天下,霧氣繚繞,是這座墓園裡唯一的祭奠者。
沒有哭泣和嘶吼,卻有種揮之不去的哀傷。
未亡人……
這個似乎並不合時宜的詞,在傅聽凜腦中冒了出來。
冬天催熟的梔子花,香氣並不濃郁,沾了風雪之後,香味都染上了疏冷的氣息。
跟宋泠之給他的感覺有些相似。
「謝謝你把我從傅家拉出來,」傅聽凜說。
他能猜到自己在傅家,大概會過的很慘。
少年跪在傅林雙的墓碑前,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尚且稚嫩的面龐滿是認真之色。
「哥,你放心,我以後在宋家,一定會好好聽話,也會替你好好照顧宋先生。」
宋泠之摸了摸他的頭,笑了。
這是傅聽凜第一次見他笑的這麼自然,眉眼間的冷銳一下就柔和了起來,冰雪初融一樣驚艷。
宋泠之:「別叫我先生,叫我宋哥吧。」
他摸出兜里的帕子,在傅聽凜臉上擦了一下:「想哭就哭,忍著很醜。」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大概都很愛面子,傅聽凜:「哭了更丑。」
宋泠之沉吟,然後伸出手,用了些力氣,把這脾氣倔的小朋友的腦袋,按在自己腿部蓋著的毛毯上。
「這樣就沒人看見了,丑也沒事。」
他不會哄小孩子,也沒有刻意的表達同情或者是憐憫,仍舊是冷冷淡淡,公事公辦,解決問題的語氣。
語調卻比平時低了幾分,露出了點和周圍霧氣一樣,抓不住的柔和。
傅聽凜覺得,大概是他太冷了,才覺得這個人的體溫格外溫暖。
他僵硬的身體一點點放鬆。
然後慢慢抱住宋泠之的腿,好像終於在這個不算陌生的陌生人身上,找到了點依靠。
他哭聲越來越大,哽咽極了。
漫天模糊的風雪裡,像是幼獸的嗚咽。
「小哭包。」
他聽見有人這樣說。
然後那人生澀的、輕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
墓園事了。
宋泠之帶著徐伯和傅聽凜回家。
大概是感覺不好意思,傅聽凜哭完就用帽子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窩在前面副駕駛,一句話都不吭。
宋泠之原本沒在意,可是回到家下車后,他才發現不對勁。
傅聽凜的額頭燒的嚇人,被保鏢從副駕駛架出來的時候,臉蛋燒的通紅,眉宇間那股凶勁兒也沒有了,蔫噠噠的。
徐伯:「怎麼突然就燒起來了!」
「先送到他房間去,」宋泠之大概知道是什麼原因。
這小朋友屬於那種什麼事都往自己心裡藏的類型,剛才在墓園哭過那一場之後,才算是把所有的情緒宣洩出啦。
心裡的氣一松,病當然就就起來了。
不過燒完這一場,大概就沒事了。
徐伯指揮人忙活了起來,燒水的燒水,熬湯的熬湯。
傅聽凜縮在被子里,只露個頭在外面,昏昏睡著。宋泠之在他頭上貼了個降溫貼,然後再次測了下溫度。
39.2度。
宋泠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傅聽凜、傅聽凜?醒醒,吃藥了。」
傅聽凜迷迷糊糊睜開眼,翻了個身,趴在了床邊,根本沒力氣撐起來。
再不吃藥就涼了,宋泠之一手捏著傅聽凜的下巴,一手拿著杯子,強行給灌了進去。這個灌藥的姿勢極其難受,傅聽凜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卻還是乖乖的喝下去了。
宋泠之累的手酸,喂完后,重新把人塞進了被窩裡,蓋好了被子。
一番忙碌下來,天色已經很晚了,徐伯敲門進來,「先生,你下去吃飯吧,我在這裡看會兒。」
「嗯。」
宋泠之打算離開,卻被傅聽凜緊緊攥住手腕。
他眼睛半睜半閉的,很不清醒,小狗似的,不住用鼻尖蹭他的手背。
「別走……」
徐伯試探了幾下,都沒讓傅聽凜鬆手。
「算了,」宋泠之,「拿點吃的上來,我在這陪著吧,徐伯,你忙完了就早點睡吧。」
徐伯只好應聲。
送上來了兩人份的吃食,順便給宋泠之煮了一份薑湯。
很快,整個宋家就安靜了下來。
耳邊是傅聽凜有些沉重的呼吸,宋泠之的手腕已經被攥出了一層汗。
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含糊的囈語:「哥……」
「我會好好…照顧…嫂……」
宋泠之聽不太清,也就沒管,另一隻手拿起手機,開始考慮傅聽凜上學的事情。
他從小上的是私教,除了大學,高中沒跟別人在同一間教室上過課,所以他還真的不知道要給傅聽凜準備什麼。
猶豫一會,他用了百度。
#孩子上學,家長需要準備的東西都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