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譜
天蒙蒙亮的時候雨停了,間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叫。
江聞皓身體底子本就不錯,折騰到後半夜的時候總算是退燒了,這會兒睡熟了也不再亂翻騰。
朦朧的光灑向室內,書桌旁坐著個高大的人影,被天光勾勒出端正挺拔的線條。
他手裡拿著本書迎著窗戶,時不時將視線移向床上的江聞皓。
因為擔心對方被自己擠著,在確定江聞皓睡著后覃子朝就悄悄下床,在桌邊坐了大半夜。每隔一小時又會起身摸摸江聞皓的額頭,給他測體溫。
熬夜讓覃子朝的眼睛有些泛紅,雖然疲憊卻並沒有困意。
那本拿在手裡的書已經停在同一頁很久了,覃子朝揉按著眉心,陷在陰影下的眉眼間帶著深沉的思索,像是正在試圖解決一道麻煩的數學題。
江聞皓退燒后,他總算有時間可以靜下來回想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在柳安的時候聽到打雷,正幫楊志祁祁叔裝修車行的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起身就要往學校趕,滿腦子想的全都是江聞皓那晚從噩夢中驚醒的樣子。
回程的公交車因為暴雨停運了,他想都不想跨上摩托車就走,被開車追來的楊志祁堵在半路,搖下車窗就是破口大罵,最後被他拗的沒辦法,粗聲粗氣地喊了句:「滾上車!」
破桑塔納迎著瓢潑大雨行駛在坑坑窪窪的路上,飛濺起無數泥點。
窗外的景物不斷向後倒退,模糊成了一片。
楊志祁叼著煙把著方向盤,抬眼從後視鏡里斜著覃子朝,咬了咬煙頭:「演哪出啊這是?中邪了?」
覃子朝渾身都被澆透了,蹙眉盯著前方,根本沒聽到他的話。
等楊志祁按了下車喇叭才恍然回過神:「您說什麼祁叔?」
楊志祁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空出一隻手點了點覃子朝:「我說你小子不對勁!」
覃子朝此時一門心思都在江聞皓身上,聞言敷衍地牽了下唇:「突然想起有要緊事。」
「要緊事還是要緊人?」
覃子朝愣了下:「是…朋友有事。」
「呵朋友。」楊志祁吐了個煙圈,「女朋友吧!」
「不是!」覃子朝一慌,皺眉糾正道,「真是朋友,我們一個寢室的。」
楊志祁狐疑地側目掃了覃子朝下,重新調向前車窗,打了把方向盤:「我懶得管你這些,就是別耽誤學習。要是敢讓我知道你成績退步,老子把你腿敲折。」
「不會。」覃子朝低聲說。
頓了頓后又解釋了遍,「就是朋友。」
「做賊心虛才會反覆重申,別忘了你叔以前是幹啥的。」楊志祁將煙頭捻滅,「況且也沒啥好心虛,你自己掂量著來吧。要是真喜歡就好好對人家,將來一起考個好大學。不過你小子也不是什麼輕浮隨便的人,這點我倒放心。」
當時的覃子朝雖然覺得是祁叔誤會了,但也沒心思多辯駁。只是現在靜下來之後再回想楊志祁當時說的話跟他的眼神,一股強烈的疑惑與慌亂開始在體內肆意漫涌,心臟也不受控制的急促跳動。
他猛地回神,覃子朝,你在想什麼?
太離譜了。
……
江聞皓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了,他眯眼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覃子朝的床上,獨自霸佔著整張。
記憶逐漸回籠,包括他蔫不拉幾抓著覃子朝手不讓人家走的樣子。
江聞皓低罵了句「操」從床上坐了起來,頓感一陣頭暈目眩。
一支溫度計遞了過來:「量量。」
江聞皓順著溫度計看向床下站著的覃子朝,皺了下眉:「你沒睡覺?」一開口他自己就先愣了下,這嗓子怎麼啞的跟破鑼似的。
「睡了會兒。」覃子朝笑了下,「不敢睡太死就乾脆下床坐著了。」
江聞皓知道這一夜覃子朝怕是沒少被自己折騰,嘴唇動了動,接過體溫計夾好,吸了下鼻子說:「那什麼…我昨兒晚上丟人了。」
「沒什麼丟人的。」覃子朝看著江聞皓頂著頭睡翹了的頭髮,垂著眼一副有些懊惱卻難得乖順的樣子量體溫,忍不住又想摸他的頭,結果手伸到一半就頓住了,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江聞皓沒注意到覃子朝的小動作,十分鐘后把溫度計拿出來一看,37°3,還稍微有點燒但不嚴重了。
他將溫度計遞還給覃子朝,想要下床擰瓶礦泉水喝,被對方按住。
「難得周末,你再睡會兒吧。感冒了得多休息。」
「不睡了。」江聞皓晃了晃脖子,「躺的我腰疼。」
他說著掀開了被子,覃子朝見勸不聽嘆了口氣:「多穿件外套,降溫了。」
江聞皓點點頭,爬下床打開衣櫃拎了件修身的白色運動服出來,往身上一套發現居然比之前大了不少,穿著都晃蕩。
他在心裡暗「嘖」了聲,不愧是來山裡「改造」的。
穿好衣服后他把白棒球帽往頭上一扣,對身後的覃子朝說:「洗漱去不?」
半天沒聽到對方回話,江聞皓疑惑地轉過身來,就對上了覃子朝若有所思的眼神。
江聞皓揚了下眉,覃子朝這才移開視線。
「嗯,之後順便把你的被子給曬了。」他抿了下唇,順手將江聞皓的被子對摺了下抱了起來。
江聞皓又淡淡掃了覃子朝一眼,總覺得這傢伙今天說不出來哪兒有點不對勁,想了想應該是昨晚沒休息好,反應慢,就也沒有多問。
看江聞皓拿著牙刷毛巾前腳出了宿舍門,覃子朝的肌肉這才稍稍放鬆下來。與此同時,眸中的底色則是更深。
先前江聞皓背對著他換衣服,看著他在拉拉鎖時被運動服勾勒出的一閃即逝的腰線,覃子朝的心臟又不受自控地收緊了下。
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怪罪祁叔,沒事搞些什麼邪門的心理暗示。
覃子朝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強行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混亂思緒,拿了洗漱用具跟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