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體
阮遂嚇唬完自己未來的學生,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在六號基地的宿舍。還沒等進門就看見波頓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見到他后,波頓沒有說話,而是圍著他轉了兩圈,嘖嘖了兩聲。
「怎麼了?」
波頓嘴角勾起,銳利的鷹眸柔和了許多:「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現在的心情似乎不錯。」
阮遂想起在陸行病房中發生的一切,漂亮的琉璃色眼眸中浮現出一絲笑意。這笑意不是平時他用來偽裝自己的禮貌笑意,而是發自內心的笑意。
波頓和阮遂從小一起長大,比別人更加了解這個被作戰者稱為保護神、被治癒者稱為溫柔教官的發小,其實並不像他表面那樣溫柔,相反阮遂其實是一個十分冷酷的人。
阮遂對作戰者的救治和對治癒者的培養完全是因為那是他的責任,他在工作的時候溫和守禮,但私底下不會讓沒被他划進自己朋友圈的人了解他半分。
阮遂基本不參加軍部同僚之間的聚餐,也不怎麼去那些所謂的迎新會、歡送會、慶功宴和重大節日軍部組織的聯歡會。
他像是一個把自己鎖在殼子里的蝸牛,除了在自己工作的時候短暫的探出頭,其餘時間都將自己留在那殼子里。
不和外界接觸,也不和不熟悉的人接觸。
現在看見阮遂從陸行病房回來后,心情變好,露出真心的笑容,著實讓波頓有些驚訝。
想了想,波頓笑道:「能說說嗎?」
阮遂搖了搖頭,眨了眨眼睛,修長手指抵在自己唇間,做了一個不能說的動作:「秘密。」
「小氣。」波頓泄氣,靠在牆上,「不讓我進去說嗎?」
「進來吧。」阮遂開了門,波頓懶懶地跟在阮遂的身後進了宿舍。
這是六號基地軍官宿舍,每個宿舍的陳設都是一樣的。
30平米的房間中,一張床擺在正中央,和床對著的是一個沙發和一張茶几,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台台式終端,可以用來連接六號基地內網。
阮遂端了一杯水放在波頓面前,坐在床上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波頓:「說吧,找我什麼事。」
波頓手指輕撫透明的玻璃杯口,看著裡面純凈的液體,緩緩開口:「明天那個新生陸行沒那麼容易過關的。」
阮遂點了點頭:「我知道,別廢話,說你來找我的目的。」
「你怎麼這麼沒有情趣,就不能留些神秘感?」波頓開場白還沒說完,就被阮遂打斷,心中怨氣蒸騰。
阮遂無情地說:「不能,我想聽的是你怎麼解決問題,而不是聽你怎麼提出問題的。」
波頓無語地看了阮遂一眼,憤憤地端起水杯將裡面的水一飲而盡,卻差點沒被嗆死。
阮遂看著已經當上一個基地總指揮的發小,私底下還這麼浮躁,無奈地搖了搖頭,暗道這人還是那麼不靠譜。
「我剛剛乾什麼去了,你應該知道。」阮遂看著被嗆得直咳嗽的波頓輕聲道。
「咳咳咳,我......咳,我知道。」波頓好不容易緩過來,啞著嗓子說,「但你以為光憑那個使用說明,就能讓陸行過關嗎?瑞立那個小人肯定會暗中做手腳的,他要是加高難度,那個小新生不就折裡面了嗎?」
「他身體還沒恢復,要是真在模擬訓練軟體里受傷,也會加重他精神體上的傷害。要是精神體殘破到不可逆狀態,這人不就廢了嗎?」
「你是白痴嗎?」阮遂無語地看了波頓一眼,十分懷疑他剛剛喝的水全嗆到腦子裡去了,否則怎麼會問出這麼一個腦殘的問題。
「你怎麼這麼說我?戰友愛呢?」
「沒有了。」阮遂眯著眼睛看他,「你是覺得模擬訓練軟體的危險程度能比他遇見的鬼王藤和鬣狗群夾擊還要危險?那錄像白看了?」
波頓怔了一下,想起那段被恢復的錄像,輕輕地摸了摸下巴。
那段錄像來自於鄭亞的輕機甲,陸行駕駛的輕機甲損毀嚴重,錄像部分已經完全不能復原了。
從鄭亞第一視角中出現的陸行的身影來看,陸行確實幾次三番救了鄭亞。看錄像的時候,他一度以為駕駛輕機甲的不是陸行,而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高階作戰者。
這讓他的認知和現實狀況有點割裂,以至於忽略了這一點最重要的事實。
「想起來了?」阮遂輕聲問。
波頓尷尬一笑:「我這不是太忙嗎?可就算陸行厲害,那時候畢竟是滿血狀態,現在他可是殘血狀態,我怕明天他會被瑞立坑。」
「所以,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波頓嚴肅了起來:「陸行是難得的天才,我不想因為瑞立的私心而讓一個天才隕落。我已經將陸行的等級上報給聯邦軍總部,但因為我的許可權問題,可能明天才會有答覆,所以我想——」
「你想讓我幫忙?」
波頓點頭:「你幫幫我吧,現在我只能靠你了。再說陸行也算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能直接聯繫你外公,讓他知道陸行的等級嗎?我知道這可能讓你為難了,但——」
阮遂嘆了一口氣:「等你說的話,黃花菜都涼了。我在檢測出陸行的等級后,就已經將他的等級上報了,瑞立提出考驗陸行方法的時候,我又一次上報總部。」
看了一眼時間,阮遂打開了自己戴在手腕上的聯絡器,滴滴兩聲響起,一封任命書出現在半空中。
【任命上校阮遂為新生陸行模擬駕駛考官,如若新生陸行通過考驗,則直接進入精英班,跟隨特殊任務部隊實習。】
「現在瑞立應該也收到了這封任命書,想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毀了陸行,讓他們家那個用不正當手段進入精英班的小鬼上位是永遠不可能的,況且,呵呵——」
後面的話阮遂沒有說,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波頓:「現在你放心了吧。」
波頓傻傻地點了點頭:「你為什麼——」
「什麼?」
波頓本想問:「為什麼你這次這麼主動幫助一個新生,之前就不顧傷勢非要做他的主治治癒者,現在又聯繫了最不想聯繫的人來幫助陸行。」。
但想了想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壓下心中的疑慮,笑嘻嘻地說:「沒什麼,就是想問你,你笑什麼,是不是對那個小新生做什麼了?」
阮遂再次想起陸行病房中發生的一切,想起陸行頭頂上看起來就好摸的狗狗耳朵,和身後搖曳的毛絨絨的大尾巴,眼中再次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有一個秘密,不用通過精神力檢測儀就能看清楚作戰者的精神體。
精神體是新人類中作戰者用來測量精神力等級的一個指標。精神力越強大者,精神體所化成的各種動植物越清晰,越能駕馭高階機甲,但除此以外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既不會動,也不會叫,更不會開花結果。
他以往運用自己的精神力看見的精神體都是一幅立體的圖畫,而他也因為這個秘密能更好的安撫作戰者的精神體,畢竟他能看見作戰者精神體的受損之處。
他第一次完全看清陸行的精神體是在陸行被抬出輕機甲后,他看見一隻威風凜凜、黑白相間的長毛哈士奇半合著眼睛兇狠地看著周圍的人。
直到陸行嘟囔了一句什麼,這隻哈士奇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隨即消失在陸行的周圍。
阮遂知道,這隻哈士奇因為陸行的昏迷已經無法顯形了,可他當時內心的震動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
雖然哈士奇出現的時間很短,但他確定自己看見了這隻哈士奇兇惡的表情,以及它閉上眼睛的動作。這簡直超出了他的認知,也超出了千年來課本上確定的描述。
陸行的精神體居然會動。
將陸行帶回來后,他做了陸行的主治治癒者,安撫精神力進入陸行身體時,那隻漂亮的哈士奇再次出現在陸行身邊。
它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柔和的安撫精神力,竟然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柔軟的耳朵也有規律的動著,看起來可愛極了。
當然比這讓他驚訝的還有,他居然能用手觸摸到陸行的精神體,那真實的、毛絨絨的觸感讓他現在都忍不住回味。
可惜的是,治療結束后,哈士奇再一次不見了。
今天他去找陸行,除了送那本說明書外,其實還是帶著想要再看看陸行精神體的想法。
這一次,陸行再次給了他驚喜。他沒有看見那隻漂亮的哈士奇,居然看見了陸行頭上頂著一對柔軟的狗狗耳朵,身後還帶著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
看見自己的時候,那尾巴歡快地搖了起來,頭上的耳朵也像兩邊撇了撇。
所以,他忍不住逗了陸行。滿意地看見面無表情的陸行,耳朵趴了下來,身後的尾巴搖得更歡了。
一旁的波頓見阮遂不回答,又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忍不住有些吃驚:「在陸行病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
阮遂被波頓的聲音喚回了神,睨了一眼驚訝地嘴巴都張大的發小,淡淡道:「很晚了,既然事情解決,你就回去休息吧。」
「你——」波頓氣結,被阮遂反手推出了房間。
*
一夜無話,陸行醒來時發現自己原本虛弱的精神力已經完全恢復了。
雖然他看不見自己的精神體,但他能感受到現在自己的精神體十分有活力,比受傷前更有活力。
「這是怎麼回事?」陸行喃喃,「難道是昨天?」
陸行不由得想起阮遂昨天反常的舉動,以及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了答案。
是阮遂這個聯邦軍第一治癒者幫了他,否則自己不可能這麼快就恢復。
陸行握了握拳頭,感受自己完全恢復的身體,露出了一個微笑。他要順利過接下了的關卡,然後進入精英班,走到阮遂身邊保護他。
他上輩子已經為保護全人類死過一次了,這一次他要遵從自己的內心,保護那個讓他感受到光的阮遂一生平安,順便查一查和他同歸於盡的異變體之皇到底是怎麼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