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

「你和時奕辰什麼情況？」

等到下夜戲，林冠雪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馮晗急步上前幫著收拾東西，一邊問。

馮姐剛才沒有找到機會，有些需要補的鏡頭和分機位還沒有拍完，便也不去打擾工作狀態中的林冠雪。

「嗯？」林冠雪喝了口水，挑著眉發出了一聲疑問的語氣。

「別給我裝傻，我感覺你倆不對勁。」馮姐沉了臉，低聲道。

如果說之前馮姐看到喜糖那一幕只是猜測，或許還有主觀的成分在，可剛才的夜戲讓她肯定了這種猜測。

外人看不出來，極度熟悉林冠雪的她還看不出來嗎？

就算，就算晚上吃飯的時候林冠雪說的話是真的，那時奕辰的舉動肯定有問題！

動手動腳的，像什麼樣子！

「馮姐，等會兒說。」林冠雪比了個「噓」的手勢，更是讓馮姐心頭一沉。

要是沒事兒，他不會是這個反應。

周圍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

馮姐也知道有些話不能在這種場合說，只能壓下火氣。

……

林冠雪也在梳理自己的思路。

方才他很確定，時奕辰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自己沒有聽到任何的系統提示音。

也就是說，時奕辰的話並不是所謂的系統強迫他說的，而是發自本心。

林冠雪演了這麼多年戲，知道演員是會入戲，被戲中情緒所影響的，這恰恰也是時奕辰一開始打的算盤。

剛才那句曖昧的情話也許來自時奕辰所飾演的嚴橫的情緒，但也應該有時奕辰自己的想法在推波助瀾。

在時奕辰說完那句話后，林冠雪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只是垂下了眼。

魚顯然已經對誘餌感興趣了，他不需要給更多的食物。

……

然後便聽到導演要求換機位補拍，再多的情緒也被暫時中斷了。

苗頭已經露了出來，這是林冠雪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他肯定要利用起來。

時奕辰已經有些動情，林冠雪在想怎麼打破現在對方心裡的界限和平衡。

他在試探「夢裡」時奕辰這個「攻略任務」的界限。

——不能影響原定人物，也就是時奕辰這個偶像本身的事業，不能將這段愛戀公布在大眾視野前，這是林冠雪的猜測。

仔細回想那個夢境，時奕辰雖然私下對自己熱情且專情，情話連綿禮物不斷，但從未走到公開戀情那一步。

甚至最後分手的理由都是「他還是要以事業為重」。

年輕且頂峰的人氣偶像談了戀愛，很難再在原有的事業上走上坡路，畢竟這是個造夢行業，粉絲以女友粉為主要群體，這一點毋庸置疑。

再送花送禮物，在劇組表現得關係再好，最後都可以解釋為是為了入戲，甚至私交不錯而已。

當然，這也是前世時奕辰和自己分手后，在粉絲群體面前找的借口，林冠雪很熟悉。

借cp粉流量吸金，借一線演員的口碑和演技立下代表作從而轉型，這種行為在圈子裡其實並不少見。時奕辰又和普通的「藝人」不同，時奕辰猜測他想要的可能不止這些，對方是在自己私下答應戀愛關係后提的分手，所以時奕辰所謂的攻略任務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對於戀愛關係的應允。

林冠雪目前唯一需要確定的就是，時奕辰有沒有「不能公布戀情」的限制。

如果有這種限制……他心裡逐漸有了一個計劃。

可以巧妙地為眼下時奕辰動搖的情感添一把火。

林冠雪心裡有了考量。

卸完妝面后，他客氣地答謝了化妝師，並對化妝師道了再見。

「小陳，寧寧，你們也出去一下，我和馮姐有些話要說。」

「好。」寧寧果斷拉著小陳出門了。

然後他便對上了一直表情不好的馮晗。

「現在可以說了？」馮姐等的就是現在。

就他們倆，林冠雪還不從實招來？

「馮姐，不是我想要瞞著你，只是……情感方面我沒有經驗，怕誤入迷途，又怕失之交臂，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剛卸妝的林冠雪皮膚狀態很好，白皙的臉配上真誠的表情，他甚至還咬了咬唇。

是個完完全全示弱的態度。

「……你搞什麼？」馮晗火氣一下子弱了下來。

說真的，她還真沒有見過林冠雪這個樣子。

做了個預知夢這種事情太複雜，林冠雪不準備對馮晗解釋。他想了一招，能讓馮姐放心，也能讓那把計劃中的火燒得旺一些。

林冠雪朝著馮晗招了招手，示意她湊近一點兒，要講悄悄話了。

馮姐面色微妙地勉強湊過去，越聽神情越凝重。

半晌，她道：「……你真是。」

「……」

「交給我吧，還好你還是清醒的。」馮姐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道。

「好。」

-

「鐺鐺——」

化妝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外面的人走了進來。

「清雲……」時奕辰拿著手機走進來，看見馮晗一頓，乖巧打招呼道：「馮姐。」

他顯然沒有想到化妝間還有別人。

「冠雪給我發消息說他有事兒找我，他在嗎？」

「他不在。」

「那我先……」

「我也有事兒找你談。」馮姐擺出了嚴肅的態度道：「你也可以叫你的經紀人過來，這樣更方便。」

「……」時奕辰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他皺了皺眉頭，給黃經紀人發了條消息，讓他趕緊過來。

對林冠雪態度好是一回事，面前的馮姐顯然來者不善，時奕辰的友善不過維持在表面。

兩分鐘后，黃經紀人也進了林冠雪的化妝間，馮姐大步走過去，關上了門。

「我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時奕辰，你是打算和林冠雪談戀愛嗎？」馮晗毫不客氣，一上來直切重點。

首先激烈反駁的是黃經紀人：「馮女士，你這話從哪裡來，兩位不過就是合作一部作品，怎麼還扯到戀愛上了？」

「我當然知道是合作一部作品，但時老師你是不是有點兒越界了？今天在片場我看的清清楚楚。」馮晗氣場絲毫不弱。

時奕辰眉頭皺得更深：「這是林老師要談的事情？」

「是我，是林冠雪的經紀人需要確定的事情。圈裡現在的生態不用我多說，我不希望你心血來潮還拉我家藝人下水。」

馮晗這話帶著真情實感，說話分貝都提高了些，顯然帶著怒氣。

黃經紀人看了一眼時奕辰，道：「別吵，別吵。現在說清楚也好，馮女士，我們時奕辰是偶像，肯定不可能談戀愛的，你可能誤會了。片場走得近一點，拍出來花絮也好看，對林老師也有幫助。」

潛台詞是炒cp。

「別，先別給我畫大餅。炒cp是吧？到時候粉絲分割我家可罵不過你們家。」馮晗簡單直白。

「粉絲嘛，忘性大，引導引導就好了。時奕辰需要轉型，林冠雪又何嘗不需要更上一步呢？誰會嫌自己流量大呢，你說是吧？」黃經紀人道。

馮晗瞥了他一眼，偏就要去問在一邊插兜站著的時奕辰：「時老師，你經紀人說的是不是代表你的意思？」

時奕辰輕飄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馮姐抱起胳膊來，再次問時奕辰：「時老師，我需要向你確定，是不是我看到的一切只是為了作品和你們二位的事業服務，沒有任何的個人情感？」

語氣帶笑，態度卻有些咄咄逼人。

黃經紀人給時奕辰使了個眼色，輕咳了一聲。

這種跟別家經紀人見面的場合肯定要慎言，圈子就那麼大，不知道什麼時候朋友就會成為自己的對家，更不知道看似私人的交談對方會不會錄音。

黃經紀人很了解圈子裡那些互搞的腌臢手段。

時奕辰有點兒煩了。

他向來都是頂流，成為任務者前是，成為任務者后也是，還沒有誰這麼逼問過自己。

問的還是他現在不想回答的問題。

「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只是在為我的藝人規避風險。」馮晗聲音低了下來，正色道：「我需要了解你們之間到底有沒有感情，是只是入戲而已還是有別的個人情感因素，我需要一個答案。如果你認同你經紀人所說，你不過是為了炒cp轉型演員做鋪墊，絕不會談戀愛，我這邊也好跟進後續的公關預案和宣傳方式。」

時奕辰其實很想說談戀愛又怎麼樣。

可是腦子裡系統在瘋狂彈提示。

「有任務條件失敗，反噬氣運風險，請宿主慎重回答。」

「有任務條件失敗，反噬氣運風險，請宿主慎重回答。」

「有任務條件失敗，反噬氣運風險，請宿主慎重回答。」

吵的他腦仁疼。

任務條件失敗，時奕辰知道是什麼。

每個捏成的原世界人物殼子有便利，但是也有限制。他遵從自己原來的職業成為偶像，有了粉絲和源源不斷的金錢作為依仗，得到和目標任務林冠雪近距離接觸的便利，但也受職業限制。

倘若他拋開一切只為了得到林冠雪的愛意，自己的事業一敗塗地是不行的。

時奕辰需要得到林冠雪的好感度，但也要保持這個世界自己的事業氣運，這樣從攻略對象身上提取的氣運才是正值。

也可以說，現有的光鮮亮麗用的本就是他自己的氣運，如果為了得到這個世界「林冠雪」的氣運而不顧原有的氣運值，即使攻略成功，任務也會失敗。

——因為得到的補不上虧損的。

他得利用林冠雪的好感，感情事業雙抓，這樣對自己最有利。

地下戀情是正確答案，時奕辰之前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無論攻略對象是商業名流、男大學生亦或是同為人氣偶像，他都可以先用自己的魅力征服對方，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以後再公開，對兩個人都好。

哪怕是同為偶像那個，雙方經紀人為了不惹麻煩，也不會留下什麼證據斷自己後路，到時候一拍兩散，給個過得去的理由粉絲就會相信。

等拿到好感值拍拍屁股分手，就不用履行「以後再公開」的承諾了。

這才是時奕辰熟悉的套路。

可沒想到眼前這個女經紀人一上來就想要問清楚，也不知道從哪看出來的苗頭。

時奕辰覺得這種片場曖昧還挺常見的，怎麼這個馮晗上綱上線的？搞得人很煩。

超級煩。

系統這樣彈提示，再看這個女經紀人的氣場，說不定對方真的會錄音。

攻略進度雖然還可以，但這個時候被對方捏住把柄顯然不是什麼好事，搞不好真會被反噬氣運。

這個姓馮的如此強硬的態度能反映出來她平時的處事作風，要是今天自己真說了對林冠雪有意，她不顧林冠雪對自己的心意非要掐斷這個苗頭，轉頭把錄音再添油加醋地發在網上……到時候自己事業會受影響是一定的。

對方公司會不會為了避嫌阻斷兩人之間任何合作的機會還說不定。

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被動過。

時奕辰「嘖」了一聲。

這個世界雖然攻略進度與自己預期中的確不同，也超乎自己預料……他之前的攻略世界做的都滴水不漏，也的確沒有發生過攻略對象還沒對自己完全動心，自己就做出了一些過於親密的動作這種情況。

更沒有被人逼在化妝間里談判。

這一點……的確是自己大意了。

……

罷了，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這個經紀人再敏銳，也不能阻擋之後事態的發展不是？

現在的他是現在的他，以後就算真的談戀愛，和林冠雪發展關係，也是因為人會變，感情也會變。

看她這個如臨大敵的態度，讓時奕辰更加堅信此刻這個馮晗再生氣，之後不是也得跟在後面處理狗仔，幫著兩人隱藏嗎？

就和上個世界那個小偶像的經紀人一樣。

等到真的分手時，也沒必要魚死網破，誰都得吃飯。

時奕辰想到這裡，嘲諷一笑道：「對，只是演戲而已，不會談戀愛。」

他可沒說期限。

現在不會，可不代表以後不會。

玩一些文字遊戲應付一下這個煩人的經紀人。

……說到底，時奕辰現在的底氣還是因為傲慢。

之前的攻略經歷讓他覺得這種話無所謂，眼前這經紀人的行為也有些可笑，在將會發生的既定事實前掙扎，還自以為聰明。

他和林冠雪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本來就沒有挑明。

那些不舒服全都是因為「被逼問」也能體現出時奕辰的自傲來。

「那你今天在片場，鏡頭之外的舉動怎麼說？」

「沒齣戲而已，不必大驚小怪。」

「行。」

那個馮晗果然一臉放心的表情：「那我明白了，不早了，兩位早點休息。」

她轉過身拉開化妝間的門。

……

誰也沒想到，林冠雪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顯然，他是聽到了時奕辰的話。

——時奕辰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相當精彩。

明明剛剛心裡還很篤定，就算林冠雪知道他這麼說他也可以補救，大不了找個借口糊弄過去，或者再私下撒個嬌順順毛……

可現在，時奕辰在見到林冠雪那一刻。

心裡一下慌得不能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