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11
一開始,尤里也只是想要順手給少女熱個牛奶而已……結果卻不知不覺地做了一整桌大餐,還葷素搭配。
尤里·布萊爾在廚房裡默默地清洗著廚具,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一切,腦子裡還處於一種半懵逼的狀態。
不是……這個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被有好感的女性邀請回家,結果他居然自來熟地走到人家的廚房裡,隨意打開人家的冰箱,甚至還自顧自搭配食材做了一頓飯?
也許是因為以往照顧做飯無能的約爾姐姐的習慣,他的出發點是想要體貼地照顧伊芙小姐,但這是不是有點,過於唐突了?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食材都準備了一半了,而伊芙小姐正裹著他的風衣外套坐在沙發上,微微歪著頭,用那雙被夜露浸潤的明亮雙瞳迷惑地看著他。
這個時候突然停下來只會更加尷尬……於是尤里只能在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露出溫文爾雅的微笑,然後迅速轉回頭埋頭做菜。
好在,伊芙小姐似乎跟姐姐的迷糊程度有得一拼。
她不但毫不介意,甚至沒有半點疑慮就直接吃了下去,還眯著眼睛哼著歌,露出了滿足的神情,周身都彷彿飄起了粉色小花的背景。
看上去好像很好拐……很容易滿足的樣子。
簡直跟姐姐一樣單純啊,這麼輕易就對人放下了戒心……尤里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去姐姐和姐夫家裡時,約爾姐姐對那個勞埃德手藝讚不絕口的模樣,捏著廚具的手微微一緊。
太狡猾了,勞埃德·福傑!竟然使用這等卑鄙無恥的手段,誘惑那樣溫柔善良的約爾姐姐——!!
尤里化悲憤為力量,迅速大力地清洗起了廚具,全然忘記了自己正在使用跟勞埃德一模一樣的手段試圖虜獲異性的芳心。
話說回來,現在仔細一看,這位伊芙小姐的廚房,還真是……與眾不同。
尤里·布萊爾環顧四周。
怎麼說呢……非常的,嚴謹?
精巧準確的砝碼和天平,帶有刻度的量杯和滴管,尺規,鑷子,消毒酒精……這裡不像是廚房,反倒更像是什麼醫用化學實驗室。
尤里懷疑,如果他需要,伊芙甚至可以給他就地取材做一場小型手術。
典型的強迫症醫學生嗎?但是為什麼她在客廳的物品擺放卻跟約爾姐姐一樣凌亂隨意……啊不,應該說是不拘小節呢?
還真是有點可愛的矛盾呢。
尤里無奈地想著。
出於職業習慣,他謹慎地拿起那些廚房裡的器具聞了聞,不出意外消毒手法很專業,沒有留下任何異常的氣味。
牆壁和地面也非常乾淨,沒有任何油污和醬汁殘留,和客廳形成了鮮明對比。這麼說來,要不然就是她很少使用廚房,要不然就是會有其他人來使用她的廚房。
其他追求者嗎,或者是親戚……失策,今天一天都忙著拷問那個該死的叛國賊。早知道應該稍微查一下伊芙小姐的背景。
只要不讓對方察覺,這就算不上失禮。尤里理所當然地這麼想。
他這樣想的同時,已經整理完畢。擦拭著手上水漬走回了餐廳,尤里的視線落在了那個吃得一臉滿足的少女身上,莫名的暖流湧入心間。
又來了,那種宛如融化的溫熱糖漿一般的感覺,甜蜜沁人地包裹住他的心臟。
少女的每一個笑容都彷彿是花開一般醉人美好。
尤里下意識地抬起手按住心臟的位置,像是感受什麼,又像是想要平息什麼。感覺到那裡比往常更加劇烈的震顫,他忍不住喉結微動,咽了一口口水。
莫非這就是……戀愛的感覺?但是這和姐姐形容的感覺又完全不同。
尤里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不過如果說要讓他對約爾之外的人建立起所謂的信任和依賴,那麼伊芙小姐顯然還差得遠呢。
不,也不一定。或許這就是他與純潔溫柔的姐姐之間的區別,他們對於「愛意」的定義存在偏差,表現形式自然也不同。
倘若將來的某一天,伊芙小姐真的接受了他的心意,尤里也並不打算將自己真實的工作告訴這位天真無邪的少女。
如果她知道,自己這樣開開心心吃著的食物,是一雙幾個小時前還沾滿了鮮血的骯髒雙手所烹飪的,那她會不會噁心得嘔吐出來呢?
說他冷漠也好,卑劣也罷。尤里可不想看見伊芙原本那美好溫柔的笑容化為恐懼厭惡的扭曲模樣。
為此,就算是欺騙對方一輩子也無妨。
尤里·布萊爾有這個信心。
在伊芙全然不知的身後,尤里收斂起了臉上所有的陰暗和謀算,走近了她。
就在這時,一直開開心心吃著東西伊芙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吃著東西的動作突然一頓,連帶著切牛排的動作都劃了個空。
「怎麼了嗎?」
尤里疑惑地道。
伊芙飛快地回過頭看去,那動作就像是偷吃被主人抓住的小貓咪,一雙湛藍明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水光灧瀲。
她鼓著腮幫子,微微偏著頭用自以為不著痕迹的眼神,有些戒備地打量著他。
那眼神過於明顯,讓尤里忍不住想要笑出聲,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現在才想起來要警惕我,是否有些晚了呢,伊芙小姐?」
尤里將沾染了紅酒酒漬的圍裙掛在椅背上,坐在了伊芙的對面。
被尤里一語道破心聲,伊芙的臉上露出了「你怎麼知道我在警惕你」的震驚表情,大約是因為緊張,她甚至捂著嘴輕輕打了個嗝。
——這樣不會掩藏自己情緒的人,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出於紳士風度的考慮,尤里很快收住了笑聲,不過他嘴角的弧度卻是怎麼也壓不下去。
在尤里與伊芙之間的桌子上,是他送給她的香檳玫瑰。馥郁的香氣彌散著,尤里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最靠近他的那朵,感覺到柔軟細膩的花瓣從他粗糙的指腹上撫過,從他的角度看去,他伸出的手彷彿按在少女嫣紅微亮的唇邊。
他無法抑制地想起了之前那個清晨,她的髮絲像是微光粼粼的溪流一樣在他的手邊觸手可及,微涼宜人。蝴蝶振翼似的顫抖著的睫毛,還有白皙到有些發亮的肌膚,清澈如雨後蒼穹的眼眸,鮮花盛開般明媚的笑容,還有精靈清歌似的聲音……
尤里的鮮紅色的眸底,一種透著病態的佔有慾和勢在必得一點點瀰漫浮現。
他甚至隱隱有些後悔,那天早上,他為什麼僅僅觸摸了她的髮絲。倘若他當時……不,絕不可以。那樣太失禮了,也非常容易讓對方厭惡。
而且如果讓姐姐知道了,估計也會生氣的。
尤里微笑著在心底重重劃掉了陡然生出的妄念,他的視線從少女絲毫不遜色於玫瑰花瓣的唇瓣上移開,指尖卻在那朵被他虜獲的香檳玫瑰的畫板上留下了一個深色的指印。黑髮青年維持著臉上從容鎮定的神態,輕描淡寫地收回了手。
時機還未到。
第二次見面就能夠進入對方的家中,而且還是這麼晚的時間,在尤里的認知中已經是非常迅速的進展了。不過尤里並不會因此就滿足。
餐桌另一邊的伊芙在尤里半開玩笑地問完之後,臉上驚訝和懊惱顯而易見。
「對不起!我不是……我沒有覺得尤里先生是壞人……!」
——她只是因為自己是WISE所以才感到心虛的!當然這個理由完全不能說啊!
伊芙猶豫著看看他,又看看面前色澤漂亮的豐盛菜肴,然後用一種略帶可憐意味的聲音幽怨道:「那……那這些,我還能吃嗎?」
她真的好餓啊!不過這些明明是她冰箱里的東西,雖然……雖然是尤里·布萊爾烹調過才這麼好吃的,但她至少有原材料所有權吧!
尤里好不容易忍住的笑一下子再也綳不住了。他失笑出聲,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從眉宇間到唇邊都是掩藏不住的寵溺笑容。
這是一種,與跟約爾相處截然不同的歡愉心情。
如果說約爾給他的是安全感和想要全心全意信任和依賴的感覺,那麼伊芙就是那種他小心翼翼接近、屏息欣賞,相處之間無比輕鬆愉快的感覺。
約爾姐姐是原本就屬於他的,而伊芙……他想要,將這枝花移栽到獨屬於他的花圃中。
如果有必要的話,折下來放在花瓶中獨自欣賞也不錯。
伊芙這樣可愛的模樣,尤里不想讓任何其他男人看見。
這樣陰暗卑劣的心思,就如同他見不得光的職業一樣註定需要掩藏起來。好在,尤里非常精於此道,偽裝幾乎是他的本-能。
「哈哈哈,當然、當然可以啊!」
尤里爽朗地笑著道,他輕咳著止住了笑聲,「抱歉,因為伊芙小姐您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咳咳。我今晚原本就是想要請伊芙小姐您吃飯以感謝您前一天的照顧的,只是沒想到您居然有事外出了。這個點外面的餐廳都關門了,所以我只能用冰箱里的食材湊活著為您做點什麼,如果能合您的胃口那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