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MISSION 67
巴林特的飄雪的夜晚,燈光如晝的國家歌劇院面前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警車與公務車。
今晚歌劇院的事情鬧得實在太大,不少觀眾都目睹了這一切,就算是保安局也壓不住了。有其他包廂看台的貴賓在看到那樣血腥又殘忍的搏鬥場面后,當即尖叫著報了警,逼得人民軍麥克尼爾中校大半夜從被窩裡爬起來,換上軍裝開著裝甲吉普沖了過來。
這對於原本掌控著全局的保安局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伊利亞所在中隊的中隊長,同時也是本次臨時行動組組長的男人面色陰沉,看上去恨不得要將嘴裡叼著的雪茄當場咬斷。
他皮笑肉不笑地攔在了麥克尼爾中校和他所帶領的一隊警察的面前。
「這還真是稀客啊……我記得麥克尼爾中校你最討厭看這些哼哼唧唧的歌劇了,究竟是什麼風把您吹過來了?」
早知道會這樣麻煩,就算拼著會炸傷德米特里厄斯·德斯蒙、哪怕把那一層都給轟了,他也要把那個該死的包廂門炸開!
帶著這麼多人折騰了一個晚上,到頭來卻被人民軍的傢伙截胡,這樣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顏面掃地。
麥克尼爾中校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方形的下頜角。
「我也不想啊……但是聽說老友德斯蒙閣下的兒子被挾持了,實在是放心不下。聽說你們保安局行事作風向來無所顧忌,萬一你們為了抓住犯人不顧一切開槍掃射可怎麼辦?」
被說中了心思的保安局中隊長抽了抽嘴角:「您多慮了。現在事情基本已經解決,還請您先帶人回去——」
「你現在是在命令我嗎?」
麥克尼爾中校直接打斷了對方。
他用輕蔑的眼神掃過了保安局中隊長的肩章:「區區一個中尉,我願意跟你磨嘰兩句已經很給你們局長面子了。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再不滾開,我就親自替你們局長教教你什麼叫做紀律!」
德米特里厄斯身上的高定西裝幾乎被粘稠幹掉的鮮血浸透了大半,臉上鮮紅的血印在空氣中乾涸之後變成紫褐色的痕迹。
他一開始捅夏洛特的時候,她的傷口還會往外面噴血,不過很快她就奄奄一息了。德米特里厄斯多少學過一些基礎的醫療知識,在判斷出了這一點之後,殘忍微笑著的溫潤青年臉上顯現出了遺憾的表情。他轉而改為用餐刀折磨夏洛特的傷口,夏洛特的慘叫聲變得越來越微弱沙啞——最終,是終於看不下去的伊芙按住了德米特里厄斯握著刀的手,制止了他的行為。
「已經夠了。你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伊芙說:「我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她,不是嗎?」
德米特里厄斯抬起頭,他神情專註地看著伊芙,像是極地里走了天夜的旅行者終於找到了一個溫暖的營地。那雙蜂蜜色的眼瞳中一點點恢復了高光和溫度,然後他眯起眼睛,真正地微笑了起來,「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那麼就當做是這樣吧。」
他噹啷一聲扔下了刀:「我也不想讓你今天晚上做噩夢。」
尤里冷冷地上前分開二人的手,毫不留情地打斷道:「你已經嚇到她了,瘋子。」
德米特里厄斯攤開手笑了:「彼此彼此,秘密警察先生。」
秘密警察審訊的手段可比他做的要可怕得多。
伊芙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小場面就做起噩夢,她的噩夢裡早就滿員超載了。無論是童年記憶里作為人體實驗品的過去,還是在轟炸中忐忑睡著的回憶對她而言都比這個要恐怖一百倍。
她之所以阻止德米特里厄斯折磨夏洛特,只是出於一種微妙的同類感——她忍不住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淪為殘次品被拋棄銷毀,而是作為完成品被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實驗人員帶走,大概就會變成夏洛特現在的模樣吧?
如果不是幸運地被黃昏撿到,如果不是有幸遇到了西爾維婭小姐,那麼她現在即使超能力再強大,也不太可能擁有獨立的人格和所謂的理想。
伊芙看著夏洛特,就像看著平行時空的另一個自己一樣。
包廂看台的大門最終還是被炸開的,不過是經過準確計算后,在保證內部人員安全的情況下才動的手。
德斯蒙家族的保鏢很快換了一批新的來,其中甚至還包含著一些醫護人員。在他們給伊芙檢查脖頸上的淤痕時,少女敏銳地發覺了他們手上不同尋常的繭皮,那都是專門練習過射擊的人才會有的。
黃昏在大門打開了之後很快混入了保安局的秘密警察之中。
尤里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同僚頗有些懷疑。他原本想要追上去看看他的編號,然而就在這時,德斯蒙集團的醫生走過來,拉著伊芙就想要往他們的醫療車上走。
尤里一把拽住了伊芙的手腕,將她穩穩地拽回了自己身邊。
剛剛像拖一個破麻袋一樣將氣息微弱的夏洛特扔到了醫療車上的德米特里厄斯走了過來。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乾淨的高定西裝,臉頰和手臂上的鮮血也已經擦拭乾凈,他徑直上前攔住了尤里。
「伊芙小姐現在需要治療和休息。」德米特里厄斯的聲音恢復了之前平靜溫潤的模樣,和剛剛在包廂里拿著刀,幾乎要給夏洛特開膛破肚的模樣判若兩人,「如果保安局還需要她配合調查,又或者說,你還想要拿她做誘餌釣出幕後黑手的話,還請等她休養兩天。」
德米特里厄斯這話實在是刺耳,尤里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他立刻想起了伊芙自作主張答應伊利亞參與這個危險計劃的事情,側過頭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又轉回去看向了德米特里厄斯,嘴角微揚:「我當然知道。伊芙是我的未婚妻,我會照顧好她的,這點小事就不勞德斯蒙先生費心了。」
又是這句話。
德米特里厄斯的手指在掌心收攏——上次在伊甸學園的運動會,尤里就是仗著這一點將伊芙直接帶回了家。他連道別都沒能跟伊芙說一聲。
想到這裡,德米特里厄斯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地讓尤里再次得逞。
「照顧好她?你所謂的照顧好伊芙,就是讓保安局把大病未愈的她帶到這麼危險的地方,讓一個有超能力的瘋女人操縱了一堆人差點一起把她殺了?」
尤里冷笑著提醒他:「別忘了,被那個瘋女人操縱著要殺她的人,還包括德斯蒙少爺你。我可沒有脆弱到被一個女人抓著臉看兩眼就聽她擺布的程度。」
他之前在衛生間就覺得有點怪異,只不過當時急著找伊芙這才沒有多想。
現在想來,當時在女洗手間的時候,那個女人抓著他的手臂看他的眼睛,那個時候那種怪異噁心的感覺,大概就是她想要操縱他。
早知道就讓夏洛特那個瘋女人把她的「請求」說完了。如果他當時聽完她的話,估計直接一手刀上去把她打昏了帶走,伊芙也就不會受這個罪了。
尤里在心中暗暗生氣。
被戳中了痛處的德米特里厄斯眼神微微眯了一下,他有點驚訝於尤里為什麼沒有被夏洛特操縱,不過現在問尤里顯然是自取其辱。不過沒關係,之後只要細細審問夏洛特,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當前的情況下,最重要的是伊芙。
眼看尤里拉著伊芙就要走,德米特里厄斯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感受到阻力的尤里回過了頭。
「那不過是個意外……現在,我已經用行動證明了那個女人的能力對我無效了。」德米特里厄斯說道,「不過你呢?就算你不想,如果保安局那邊你的上級再次要求伊芙作為誘餌,你能拒絕得了他們嗎?」
尤里毫不退讓地看了回去:「我當然可以。」
保安局這一次的行動鬧得太大,驚動了太多人物。最近一周內,想必局長辦公室的電話一定會被打爆,而他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線索,只要他在一周之內解決這件事,那麼自然就不需要伊芙再去冒險。
「倒是你呢,德斯蒙少爺?」
尤里反問德米特里厄斯,他將語氣的重音放在了「少爺」兩個字上,像是在提醒德米特里厄斯他在德斯蒙集團的身份。
「退一萬步說,假設你現在將伊芙帶回家,你那幫眼高於頂的家人能夠接受她嗎,你有能力為了她違抗你的父親德斯蒙總裁嗎?又或者,你只是想將她帶到一個別墅或者說是療養院,你要怎麼保護她,二十四小時帶著一群保鏢守在她身邊嗎?」
看著德米特里厄斯突然難看沉默的臉色,尤里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現在的你,就連從自己家人的手中保護她的力量都沒有啊。」
尤里嘲弄地說著。
他理所當然一般地伸出手,一根根地將德米特里厄斯扣在伊芙手腕上的手指掰開,然後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轉過身——下一秒,尤里臉上揚眉吐氣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
終於換回了常服的黃昏站在人的身後,面色不善地抱著手臂。
黃昏顯然是已經聽了好一會兒了,不過鑒於眼前的兩隻黃鼠狼他都挺想罵的,索性乾脆讓他們一起做他的嘴替,幫他把想說的話都懟完。這樣,他就只需要收拾獲得勝利的那一隻黃鼠狼就行了。
金髮碧眼的男人有些敷衍地摘下了西裝帽,行了個沒什麼誠意的禮。
「德斯蒙先生,布萊爾少尉,我是伊芙的哥哥勞埃德·福傑。非常感謝二位今晚對伊芙的照顧,不過作為哥哥,妹妹今晚受到了這樣的驚嚇,我覺得還是由我將她帶回家休息比較好。你覺得呢,伊芙?」
黃昏直接跳過了兩個撕-逼的男人,笑眯眯地詢問了伊芙。
因為自己的意見被忽視,早就聽得不耐煩的伊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哥哥。
黃昏於是笑眯眯地學著尤里剛剛掰德米特里厄斯手指的模樣,將保安局的布萊爾少尉的手指也從妹妹的手腕上摳了下來。
「好久不見了,福傑先生。」
看到尤里跟自己一樣吃癟,德米特里厄斯的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他當即風度翩翩地對著黃昏還了一禮,趁機攀起了關係:「上次在伊甸學園見過您一次,當時就覺得您氣度不凡。後來我弟弟達米安聽說之後還想要拜託我跟您問好,說他跟令愛阿尼亞小姐十分談得來,希望以後有機會,我們兩家可以經常走動。」
如果黃昏在伊甸學園的運動會之前聽到這番話,他肯定會滿口答應,但是現在,黃昏只想要冷笑。
走動不是不可以,但是絕對要等伊芙痊癒之後把她送回家再說!
就算黃鼠狼二號是目標人物的兒子他也一視同仁!
真正優秀的間諜才不需要靠裙帶關係(執行拉關係大作戰阿尼亞和執行太太外交任務的約爾:?)和出賣妹妹的色-相來完成任務!
當然,真正優秀的間諜也絕不會將心中真正所想的事情暴-露在面部表情上的!
「好啊!」黃昏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正好,我的太太約爾好像跟您的母親梅琳達夫人關係也不錯,到時候可以一起喝茶聊聊天,我有很多關於小阿尼亞學習和教育的問題想要跟您請教呢!」
如果能夠邀請到往屆的帝王生直接給阿尼亞輔導……不對!如果可以讓阿尼亞跟德米特里厄斯多多學習的話,說不定可以直接探聽到一些目標人物的消息呢!據說現在多諾萬·德斯蒙退居幕後,將很多事情交給了長子代理,如果可以直接影響到德米特里厄斯的話,說不定……
黃昏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這也就導致了他帶著伊芙往歌劇院的停車場走了好長一段路,遇見了海因里希也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喲,這不是……伊芙小姐嗎?好久不見啊。」
一路厚著臉皮跟過來的尤里警覺地支楞了起來,他拉住了伊芙的手,充滿敵意地看著海因里希:「他又是誰?」
伊芙在尤里看不到的地方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海因里希:「……中學的時候,在東西國學術交流會上認識的傢伙。」
她這也不算說謊。
雖然海因里希從很早就把她當做對手,但是倘若不是東西國學術交流會,布蘭茨家族和她做了那場課題交易,她可能直到畢業都不會知道這位小少爺的全名。
黃昏保持著微笑將伊芙跟尤里再次分開:「等等,為什麼尤里你現在還在這裡?」
國家歌劇院都鬧成這樣了,都是你們保安局的錯啊!給他滾回去好好加班啊!
早已經準備好理由的尤里理直氣壯地挺起了胸膛:「今晚我太累了,還受了傷,我想要去我姐姐家吃飯!」
身為姐夫的黃昏:「……」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被約爾小姐知道,他真想要一拳頭打昏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