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Anecdote
Ae:37.
大一的第一學期進入尾聲,等結束了元旦假期,整個學校都要進入期末考試周。
岑芙和朋友們過完愉快的聖誕后就投入了忙碌的複習,傳播學大一的課程又多又雜,有筆試的科目,有拍攝交作業的科目,還有一些論文調查的科目。
這段時間,岑芙在學校,書店兼職和家三點一線埋頭奔波,偶爾時間不夠就住在宿舍里。
好不容易迎來了元旦假期,跨年那天她還跟著學校作業小組出去拍作業,最後合夥在網咖剪完整個作品上交,凌晨一點才剛回家。
她到家以後,家裡只有壁燈開著,想必景淮已經睡了。
岑芙想了想,這人應該也不是有閑心跨年的人。
她洗漱完倒頭就睡,一睡就是元旦這天的上午十點。
熬夜在外面吹風拍攝有些著涼,直到睡醒了岑芙依舊感覺頭腦暈乎乎的,不太清醒。
牙膏的薄荷清涼些許為她奪回神志,岑芙拉開卧室門一出去,抬眼,瞬間清醒了。
就在她推門的瞬間,許硯談恰好從他卧室出來,上身光著。
一樓對比一樓有一小塊的鏤空設計,對應著一樓的客廳位置,於是整片陽光就可以借著一一樓鏤空的這段空間撒到一樓走廊。
十點接近正午的光正是充足,將他上身每一段肌肉輪廓都描繪得清晰漂亮。
他像是剛洗完澡,略短的黑色寸頭還濕著,下身穿著灰色長褲,兩條褲帶隨意垂著。
整個上半身的肌肉走向比例彷彿是神的雕刻作品。
一滴水順著他的鎖骨向下。
岑芙的視線就跟著這滴水,往下滑。
從飽滿的胸肌往下,到起伏有致的腹肌,兩側的鯊魚線順著向下滑到灰色長褲的領域,藏匿的男性荷爾蒙彷彿是世界上最無解的春|葯。
即使是世間再嬌貴的花,在遇到自帶誘|引力的帝王蜂時,都會剋制不住地想要敞開蕊|心等待擷取。
許硯談眼見著懵懂的小姑娘盯著自己的身體發獃,眼神驚訝又渙散,不躲反樂。
他雙手揣進灰褲子的兜里,然後直接後退一步背靠牆壁,懶散站著,大喇喇地就這麼把自己的身體坦然展示給她看。
灼灼的眼神享受著她觀摩自己身體的表情。
岑芙也並非衣冠整齊,珊瑚絨的薄睡衣因為睡覺有些發皺,上衣第一顆紐扣亂開了,小巧又漂亮的鎖骨在陽光下滑落溝壑。
她單純又直白的打量,配著幾縷無意散亂在白頸邊的軟發,勾動了許硯談骨子裡一串無名的火。
這一場巧合撞上的彼此打量。
究竟誰才是早餐前最蠱人的誘|葯。
沒有答案。
「還行么,我這身子。」他勾扯唇線,嗓音沙啞。
岑芙被他的嗓音瞬間清醒了,意識到自己對著他的身材看呆了神,她瞬間臊紅了一張臉。
岑芙趕緊低下頭,扯著初醒的嗓音控訴:「你!你在家為什麼不穿衣服!」
許硯談沒羞沒臊地直起身子,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不懂避嫌,慢悠悠說:「衣服洗了,樓下呢。」
說什麼騙傻子的話呢!
岑芙心裡罵他。
一柜子的衣服不穿!偏要穿樓下晾乾的!?
岑芙抬起手遮住臉,率先往樓下走,憋了半天才罵出一句:「許硯談,你…你自重一點吧!」
恨不得說:你穿件衣服吧你!
許硯談擰了擰眉,看著她下樓,低頭瞥了一眼自己上半身。
在她眼裡…
他已經黔驢技窮到需要月兌衣服求|愛的地步了是吧。
下一刻,他將計就計,往前兩步搭著樓梯扶手,勾著壞笑逗她:「看了我身子就得負責,岑芙。」
「待會兒跟我回家,跟我爺吃頓飯。」
他說話拖腔帶調的,魔鬼發言:「不同意也行,我見人就說你…」
「爽完不認賬。」
岑芙到了一樓,氣的抬頭瞪他:「你!你胡說什麼!」
耳朵燒的要冒煙了。
許硯談低頭,雙手手指不急不緩地系著自己灰色長褲的褲帶,動作莫名地曖|昧|色|情,笑著反問:「嗯?剛才是沒看爽么?」
岑芙羞得腦袋要宕機,指著他手指發抖。
胡攪蠻纏!流氓思維!
許硯談系完褲帶,轉身回屋的前一秒囑咐她,心情甚好:「趕緊收拾,待會兒出發。」
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
最後岑芙還是跟許硯談上了車,並非真的被他那流氓思維說服,而是聽到姑姑和爺爺想見自己才去的。
在元旦這樣和家人團聚迎接新年的日子,岑芙也不想一個人孤單單地在家待著。
今天許家的人比那天多,或許他們家就有元旦相聚的習俗。
許家停車場停靠的轎車就比那天來的時候要多很多。
岑芙看見別墅一樓忙活熱鬧的一家子人,忽然有些發怵,往許硯談身後躲了躲。
許硯談剛要開門,感覺到身後人的動靜,把人又攬到前面:「跑什麼。」
「你沒說今天這麼多人呀…」岑芙抬眼看他,有點發愁。
許硯談開了門,附身在她耳畔說:「進去直接找姑姑,別人不用搭理。」
說完,他率先進了門。
岑芙得到指令,一話不說找准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的姑姑就要去,結果剛好撞見要上樓去的許衡。
許衡在家裡也穿著西裝馬甲,好像無論什麼時候都會穿著正經,他看見他們,並未因為在家裡看見岑芙而意外,反而微笑道:「歡迎來家裡玩。」
岑芙趕緊低頭問好:「許叔叔好。」
「嗯。」許衡抬眼看了一眼許硯談,然後問她:「你父親最近還好?」
想起上次和爸爸見面的場景,岑芙皺了皺眉,勉強笑道:「都還好,就是偶爾看他很累。」
她不能說家裡生意不好做,如果真的和許叔叔這麼說了,反倒有種想借著機會讓人家幫襯自家生意的意思。
那樣的話會被看不起。
許硯談目光平靜,隨他們聊,轉身去鞋櫃里拿拖鞋換。
「年紀上來了,還是不要太拼。」許衡摸了摸岑芙的頭髮,有些安慰的意思:「回頭我會抽空去拜訪,不要太擔心,岑大哥會照顧好自己。」
岑芙鮮少得到男性長輩這麼體貼的對待,心裡暖暖的,笑意更真,點頭:「勞您擔心了。」
說完,她就聽見許竺姑姑在客廳那邊叫自己:「小妞來啦,過來陪我坐。」
岑芙羞赧點頭,換了鞋趕緊過去。
許硯談狂傲慣了,見著這些趁著節假日跑過來巴結攀附的旁支遠房堂親表親連招呼都不打,直接自己找地兒坐著喝茶。
許衡收回視線,走上樓。
恰好老爺子從一樓書房出來,他走過去想扶,許健伶揮揮手沒讓本也腿腳不好的他插手。
爺倆就站在一樓樓梯邊,看著樓下熱鬧的一家子。
「那姑娘來了?」許健伶拖著年邁的嗓音問。
「嗯,您上次見過了?」許衡掛著清霽的神色,偶爾一眼打量自己父親的表情。
「見過。」許健伶雙手拄拐,雖然後背不如以往挺得直的,卻依舊能感覺出骨子裡如勁松般的抖擻。
他說:「小竺叫的,孩子么,人多熱鬧。」
許衡些微揚起下頜,有些意外,他倒是有些看不懂自己父親了。
他垂著視線,俯視著樓下的一切。
岑芙正在陪許竺說話,肉眼可見的開心。
許硯談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岑芙的身邊,手裡拋著個山竹玩,餘光卻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
許硯談對那小姑娘的態度全家人都看在眼裡,已經不用再說什麼,許衡動了動嘴角,「我以為,您會反對。」
許健伶許久都沒有說話。
就這麼安靜了很久,突然一語道破:「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背地裡都在幹什麼?」
許衡抬眼,目光深邃難測。
半晌,他頗為無奈地輕嘆,「硯談那孩子,是個認死理的。」
許健伶拍了拍一兒子的肩膀,拄著拐,一步步往樓梯走,先是笑了兩聲,隨後意味深長地吟誦了一段詩:「采薜荔兮水中,摹芙蓉兮木末。」
許衡聽著,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慢步跟上。
*
岑芙陪著姑姑聊著,再回頭原本坐在身邊的許硯談不知道去了哪裡。
姑姑的兒子許向臻非常不認真地趴在沙發上寫英語作業,故意搗亂似的拉著媽媽問各種單詞的解釋。
許竺被問煩了,剛想甩給他個手機讓他自己查,但是又怕兒子摸到手機又偷著玩遊戲。
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扭頭跟岑芙說:「小妞啊,幫姑姑個忙?」
「您說。」岑芙自然願意。
「你幫我去一樓許硯談房間里拿本英漢詞典出來,給這兔崽子查詞用。」許竺堅持要她去,輕推著岑芙的後背催促,「上樓梯右拐最裡面那間哈。」
畢竟許竺是許硯談的姑姑,怎麼說都是家裡人,岑芙本來還想著她這個外人隨便去房間里翻東西會不會不太好。
但是看在許竺姑姑這麼堅持,她還要留在這裡輔導小弟弟,就沒有推脫,站起來往樓梯走去。
許硯談爺爺家這棟別墅年頭也不小了,隨處的實木裝潢雖然年久,但是上等的木材經過常年的護養依舊發著漂亮的光澤,岑芙扶著光潔圓潤的實木扶手上樓,腳下踩著綿軟的地毯。
可能是因為照顧到老人和受傷傷腿的許衡叔叔,家裡的樓梯修的非常踏實,台階不高,每一階都很瓷實。
岑芙走到安靜的一樓,直接右轉走向最裡面的房間,對其他並不多打量,保持自己的修養和禮貌。
岑芙摸到把手,蹭了一手的灰。
她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灰塵有些意外,因為就她的觀察,就算是不用的客房也會被保姆們時常打掃,根本不會出現連門把手都落灰的情況。
所以可見,許硯談根本不讓外人接近他的房間,他自己不住,別人也不許碰。
岑芙站在門外,想到了這些,忽然就有些猶豫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拿詞典。
萬一讓他不高興了怎麼辦。
岑芙眸光微微波動,腦子裡浮現出早上他痞里痞氣逗弄自己的神情。
……他會因為這個跟她生氣嗎?
會嗎?
直覺給出答案的下一刻,岑芙扭動門把手,開門進去。
進去之後,岑芙頓時被一股瀰漫在空氣里的灰塵撲面。
她咳嗽幾聲揮揮手,環顧整個房間。
許硯談在老宅的房間比她想象中要小,裝修也不是很講究,隨著別墅整體的木製風格走,書桌,書架,還有衣櫃床架都是歐式實木的。
書桌上的一體式電腦屏幕上也結了灰塵,桌面整潔,幾乎沒放什麼東西。
床面也是,灰色的床單和疊整齊的方塊被子。
到處都極簡的卧室里,唯一厚重的地方就是書架,許硯談不算寬敞的卧室里,竟然整整有兩排兩人高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堆滿了書籍。
岑芙在書架面前緩慢地走著,兩排書架中間正好隔著一面窗,棱紋窗戶將陽光折射成許多形狀,撒到書架的每個角落。
她伸出手指捋在一本本的書脊上,摸著那些帶著灰的書名,彷彿能想象到年少的許硯談坐在這裡看書的畫面。
年少的許硯談會是什麼模樣的,這麼喜歡看書。
會不會比現在稍微乖一點?
岑芙莞爾笑笑,難以想象「乖」這個字和許硯談沾上邊會是什麼感覺。
岑芙在邊角的地方發現了厚厚的英漢詞典,她抽出詞典的時候不小心把旁邊的一本書也帶出來了。
是一本棕色皮封的《安徒生童話》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還有這書。
岑芙看到書下意識就想要翻開,她蹭了蹭表面的灰塵,隨手從中間翻開——
下一秒,岑芙的心臟驟然震顫,瞳孔放大。
包含著眾多塑造著孩童內心世界的經典童話故事的書,一頁頁,被類似於鋒利刀刃般的東西劃得稀爛。
她顫著手指,一頁頁地翻。
每一頁都被划撕地破敗不堪,有些字都難以辨別了。
岑芙的后脊忽然發涼,她忽然有一種直覺,隨後望向其他書籍。
她跪在地板上,隨手抽出幾本書,剩下的書幾乎全都跟法學和哲學有關。
《論犯罪與刑罰》
《人性論》
《審判》
……
岑芙手心已經出汗了,她翻開一本本書,結果一樣,每一頁都被劃地亂七八糟。
擁有者把書划的稀巴爛,可是卻沒有任何一頁被撕掉缺失,這些書這些文字就以糜|爛的狀態,完完整整地留在封面裡。
這些全部能反映擁有者變態又扭曲的「破壞」渴求和對「完整」的強迫症。
岑芙晃著被嚇到的眼神,看著將她包圍在中間的兩排高大書架。
這些數不清的,成百上千本法學書,哲學書……
恐怕翻開裡面全都是破碎的。
許硯談是全部看過的。
岑芙的眼前忽然閃出一幅畫面。
面容還稚氣的許硯談靠著書架,安安靜靜閱讀以後,把書中所有的精粹都吸收體內,然後面無表情地把書全都划爛。
最後放回書架歸類珍藏。
沒人能參透他的意圖。
為什麼這麼做。
或許有原因,或許…根本沒有原因。
隨著心情,隨著壓抑的瘋狂就那麼幹了。
沒有理由,往往是最恐怖的。
岑芙哆嗦著手把書都放回書架上,抱起詞典一步追一步地逃出了卧室。
有些事但凡細想,就讓她感到渾身驚悚。
往下走的時候,岑芙看見從房間里走出來,正和侄子鬥嘴,一腳踹在許向臻屁股上的許硯談。
望見他鋒利又淡漠的眉眼,岑芙的心墜得更深。
配合著之前爺爺跟她講的關於許硯談小時候的那件事。
岑芙壓低了唇角,摳著詞典封面的手指泛白。
許硯談…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她瘋狂地想要知道。
……
元旦三天假期,從許硯談爺爺家回來之後,岑芙就一直窩在家裡宅家複習。
許硯談也已經一天多沒有回來,兩人沒有碰面的機會。
景淮好像去學校忙了,今天就她一個人在家。
晚上七點多吃完飯,岑芙學累了,打算休息一會兒,正好住進來這麼久,還沒有好好享用過許硯談家這面巨大的液晶電視屏。
她打開以後發現電視裡面什麼軟體vip都是齊全的,岑芙挑了部還算感興趣的電影蓋上薄毯開始看。
因為她很喜歡安妮海瑟薇,所以今天挑了部略有童話色彩的輕鬆電影《公主日記2》,第一部她之前已經看過了。
一個多小時以後,影片放映到公主夜晚在眾多監督下逃出城堡,在皇家聯姻訂婚儀式之前和心愛的尼古拉斯跑到寧謐的湖邊徹夜暢談。
兩人手握著手在玩交換秘密的遊戲,深情對視著。
「告訴我一個願望、告訴我一個秘密」
「那不是一個意思?」
「但人人都知道你的願望,沒人知道你心裏面想的是什麼」
「我喜歡看我愛露西的重播,有時候會做黑白的夢」
「我曾在要考試的時候裝生病」
「我害怕水母,非常害怕」
「砰。」
玄關處傳來門板被撞上的聲音。
岑芙躺在沙發上探頭去看,望見穿著黑色大衣撐著鞋櫃俯身換鞋的許硯談,眼睛煥然發亮。
許硯談眉宇間鮮少看見幾分疲憊,他換完鞋抬眸對上岑芙眼巴巴的眼神,隨口搭話:「看電影兒呢。」
「嗯,」岑芙藏在下面的手揪著薄毯,故作平常:「你要一起么。」
還沒等他回話,岑芙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在電影情節里獲得了機會。
元旦那天在他房間里看到的那些被划爛的書太過震撼,揪得岑芙這兩天心始終是懸著的,想問他,卻無從開口,又怕冒犯,觸及到他的逆鱗。
岑芙抱住一個靠枕,因為過於認真謹慎,怕被他拒絕,太想探究他惡劣深處的秘密,連眸子里那筆直的目的性都忘了隱藏。
她就拿著這樣清澈又直勾勾的眼神叫他:「許硯談。」
許硯談脫大衣的動作一停,回頭,「嗯?」
岑芙彎了彎唇角,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平和地邀請。
「剛才這電影里有個情節很有趣。」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