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謝言笙被崔易領著去了趟前廳,兩人對坐說了會話,話題無外乎此番三國聯合軍演,以制約雍岐南境囤兵之勢一事。

天下以渭水為界,分為南境北境,北境以雍岐為獨霸,左右更據守著雙強——西渝與東崇。

北境三國皆為重武之國,不僅各自軍隊訓練有素,騎兵優勢更為鮮明突出,除此外,雍岐更儲備著令五國皆為忌憚的冷武軍需庫,那裡練造的玄甲鐵器,防能鈍箭間,攻能刺盔鎧。欲爭天下者,人人心嚮往之。

也正因如此,雍岐兵士人人裝備俱全,對戰時以一敵十,戰不不勝,多少年來,各國間不知有多少勇武兵將,是凄慘死在雍岐的銳刀強戟之下。

謝言笙收眸道:「據聽說,那所冷武軍需庫的建成,是由雍岐一少主親自督辦,甚至其中有些兵武劍戟的設計圖樣,並非出自專門匠人之手,而是那位雍岐少主私下秘密鑽研而成,實是出世英才。崔校尉,你可知是哪位嗎?」

聞言,崔易面無所異,只不動聲色地開口:「雍岐國君膝下共有五子,除少時夭折的五皇子,還有年歲尚幼的六皇子外,其餘三位少主均有可能成此事,我亦猜測不出。不過眼下,雍岐的朝局已徹底變了天,經先前那場激烈內亂,昔日威風凜凜的冷武庫也在戰火中盡被銷毀。」

「的確可惜。」謝言笙口吻惋惜,可再開口時,唇角卻輕快一揚,像是如釋重負,「不過,雍岐若不出先前的亂子,恐怕我們眼下早沒閒情逸緻去探討別家事了。」

崔易眸色凝了凝,其間隱顯旁人未覺的思憂。

再開口附和時,他同樣與謝言笙一樣,語氣事不關己,更漫不經心。

方才最後一次激吻結束之時,阿燼也曾對她問過相同的一句話,可是她怎麼可能沒事,第一次被人親,她羞都要羞死,哪經得住他那麼壞,尤其最開始剛剛觸到時,他是怎麼吮都不夠,甚至都快把她的小舌尖嘬麻了還不肯休止。

寧芙當即急中生智,她不善說謊話,每次都緊張到下意識去攥緊衣裙,眼見言笙看過來,她又抬手直直指向一旁的葳蕤花架,強調說,「應就是花粉過敏了,你看那邊的海棠花正開得嬌艷呢。」

崔易一直都未多想,只當是新君有何高明決策。可眼下,他已知曉燼主負傷被困大醴,於是再將兩者一聯想,便不禁心生猜疑,此番雍岐這般勞力傷財、費盡心力地北兵南調,卻又不為混戰奪城,那他們只能是有一個目的——為尋燼主而來。

「沒事,大概就是過敏的緣故。」寧芙低睫,掩住心事回答。

可沒事……

而他,則唯燼主之命從。

謝言笙有所疑慮開口:「芙兒怎麼不等我,進府也叫我尋不到你。」

此言沒什麼邏輯漏洞,又是寧芙親口所說,謝言笙自然不再多疑。

謝言笙看他一直不出言,像是在思吟什麼重要之事,這才出聲提醒了句。

崔易未表現如何,寧芙聞言后卻先一步不忍出聲。

至於大醴的五公主,才是真真的羊入虎口而不知,若非燼主有意收斂,對其萬般小心翼翼,就照他們封鎖公主府的密閉程度,主子就是在這直接將人給辦了,怕是五公主連聲嬌怯怯的一聲哭吟都外傳不出去,只有被就地正法,好好享用的份。

而眼下這個機會,實在佔盡天時地利人和。

「何需懼?崔校尉難道忘了,南北之境中間,還隔著一條浩浩湯湯的曲轉渭水河,我們在自己的地盤秋獵,他們難不成敢渡河過來造次?論起水師實力,就算是雍岐怕也比不上我阿兄帶出來的馳羽軍。」謝言笙自信滿滿開口。

他暗暗思忖,眼下雍岐正南線囤兵而待,若燼主下月也能隨大醴御林軍北上懋場,便可輕易得來最佳的脫身機會!

「崔校尉,你出什麼神啊?」

「言笙,你,你不是說要看我馴教嘛,走吧。」

這次,崔易未立刻回復。

「行,我的確好奇殿下平日如何馴奴,對了芙兒……」謝言笙言語一頓,忽的傾身向寧芙盯看過去,接著視線緩移向下,思吟道,「你這是上火了嘛,還是過敏,怎麼嘴巴好像剛被蜂蟄過似的腫,還這麼紅……可沒事?」

謝言笙在廳中坐等了好半響,就在將即不耐之際,終於見到寧芙姍姍來遲。

謝言笙點點頭:「確有時運。北境三國向來彼此虛實試探,但大多情況還是為雍岐一方制霸,西渝東崇不敢擅動,我們南境三國更是要仰其鼻息而活。不過如今倒好,北邊成了三足鼎立之式,我們大醴和周邊的南越、扶桑兩國只要聯合緊密,料誰也不敢擅動,就算雍岐這次聲勢浩大的在南線搞什麼囤兵,想來應也不會真有什麼實動。」

她斂眸向寧芙身後看去,而後目光稍帶打量,默了片刻,她毫不避諱地出言道,「這就是殿下日前在訓的那個南越卑奴?」

先前雍岐驟然揮師南下,引得南境三國臨亂自危,被怕進入戰備狀態,可就在大軍即將抵達南線之際,卻又忽然駐而不前,明顯行動初衷並不是為了攻城略地。

三年以前,雍岐的戰神王,曾率領軍隊先後挫敗西渝和東崇,徹底將雍岐的霸主地位鞏固牢堅,他手下,不知有多少忠心耿耿的舊部……而此人,就是韓燼。

先前被柏青一直催促,言說燼主用藥緊急,他夜夜苦思各種計策,卻仍無法做到面面俱到,確保真的萬無一失。

謝言笙沒覺出她的面色異樣,只當臉頰上的兩團紅暈也是由於過敏所致,於是又關懷地凝了凝眸,思量說:「剛出宮時……好像看著也沒事啊。」

眼下,她當然不知公主府已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還一心憂思在想,阿燼人微言輕,在他們一群大醴人面前受著屈辱和輕視,實在好生可憐。

崔易在大醴多年苦心經營,身邊自然有一眾忠心跟隨者,待將寧桀的人漸次尋理由外派走後,剩下包圍住公主府的兵士,無一不聽他的吩咐命令。

他是雍岐人,即使身居異國,也會有所耳聞。

「是花粉。」

崔易對大醴人的盲目自信感覺可笑,當即收斂目光,掩下深處的嘲意,而後隨意應了聲,心思卻已全然偏移到了別處。

「沒什麼,只是在想下月陛下就要去懋場獵場圍獵,那裡的位置偏北,離雍岐列兵之地怕是不遠……」崔易思量言說。

「言笙……」寧芙有點歉疚,先一步上前拉住她。

而她身後幾步遠,跟著一身量高挑,氣度軒然霞舉的陌生面目的男子,謝言笙目光一頓,不自覺將視線稍定在其眉目間。

最後是她央央顫顫地哭出了聲來,又抱著他脖頸軟語相求,他這才終於捨得鬆口。

聞言,寧芙臉色稍赧,想起阿燼方才教給她的說辭,於是湊身過去,極力小聲地避人言道:「是……是我一時內急,又久等不到你,所以才先一步回了府,至於進府後,應該是我走的小路,你走的大道,兩條路又互不相同,估計這一來一回,就不巧錯過了。」

收斂忿郁,崔易同時也將對公主不敬的念頭掩住,生怕主子察覺而不滿。

她過意不去,偷偷看了阿燼一眼,見他面上並無明顯的不虞之色,這才稍稍心安,不過也趕緊將話題岔開,生怕言笙再語氣不善地繼續言道什麼。

雖說此為衝動之想,但眼下,他們絕對有殺人而不被覺的實力,因為如今的公主府上下,無論巡邏兵士還有高牆隱匿的弩手,都已被他換成了自己人。

「就算開得再嬌艷,可惹到殿下不舒服自然要被搬除。」

「是天佑我大醴。」

聞言,寧芙一瞬緊張,崔易更是隱隱生怒,心想一南境小國的女將軍,竟也敢妄語燼主身卑,簡直目中無人,更是在找死。

謝言笙為寧芙著想,當即看著崔易認真交代說,「崔校尉,以後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也要勞心你記得的,公主玉體身嬌,雪膚更是處處金貴,眼下被花粉擾的煽了唇,想想也是極為難受的。」

是難受,但不是過敏的脹痛,而是被嘬腫后痒痒的微痛。

寧芙避目垂眼去盯自己的腳尖,聽著崔校尉應聲,實在彆扭至極。

「言笙,那你要看什麼呀?」

「近日那奴不是在教殿下射箭嘛,我自然要看看他究竟是怎麼教的,配不配得給公主作師父。」說著,謝言笙又指向自己帶來的那把弓箭,補充說,「這把弓好,持穩,有力,是先前太子殿下給我的立功賞賜,我特意拿來給殿下練手。」

寧芙正覺盛情難卻,剛要接過時,不想一旁沉默良久的阿燼會忽然出聲。

他擋在她前面,目光疏淡地開口,「這把不行,重。」

謝言笙沒有想到,區區一個奴隸竟然敢在自己與公主殿下說話之時隨意插嘴,於是當即不悅起來。

「怎麼?你連這把弓都拉不動?那還教什麼,不如快些滾進你的籠子了。」

她出言極其不遜。

因有南越公主囂張跋扈的例子在前,謝言笙對南越一眾人都十分看不過眼,尤其,她隱隱總覺,眼前這男奴看向公主殿下的眼神似乎格外有深意,很是讓人不喜歡。

寧芙緊提一口氣,她悄悄看向阿燼,見其正落目在自己身上,於是忙搖了搖頭,給予安撫示意。

可他卻冷漠地收回眼,叫寧芙瞬間慌急無措。

「謝將軍想看我如何教公主射箭?那就來看。」

他語氣沒什麼起伏,眼皮更是倦倦地耷拉著,目光掃過她時,就像毫無意義地略過一隻可憐的螻蟻。

謝言笙蹙眉,以為自己看錯,厲聲問:「你那是什麼眼神?」

韓燼懶得開口,更不屑重複抬眼。

見狀,寧芙忙擠站過去,用身體將氣場不對的兩人完全相隔開,接著隨口謅來一個謊,「他,他膽子小,平日一直待在公主府也沒見過什麼生人,言笙,你別大聲嚇到他了。不是說想看我們練箭嘛,不如現在我們一起去後院吧。」

「怕見生人?」謝言笙譏嘲一笑,當真信了這話,「原來兔子似的膽啊。」

韓燼眉微挑,抬眼凝看著小公主白皙透嫩的一片後頸,斂神未言。

眼見崔易已經將箭靶設好,謝言笙忙熱情地把手裡的一張好弓給寧芙送遞過去,並說。

「芙兒,快試試。」

私下裡,謝言笙有時忘了尊口,還是更習慣相喚她的乳名。

寧芙垂目,看著比自己手腕還要粗的弓身,稍稍擰了下眉,「它好大啊。」

「沒事芙兒,這張弓我早試過了,看著尺寸是不小,可實際拉起來也沒那麼費力。」

「哦……那就它吧。」

說完,從言笙手裡接過,寧芙手上一顛,頓時愣住。

這把弓,竟然比她上次拿的那把還要重,可想想言笙辛苦跑這一趟,又專門從將軍府拿來的,一路囑咐,若自己不用,總感覺有些辜負。

思及此,寧芙只好咬咬牙,決定今日就拿這把弓練了。

寧芙和韓燼一前一後走向射箭位置,留下崔易和謝言笙坐在亭下乘涼觀看。

距離不算多近,但正好能看清靶數,以及射箭人的動作是否標準。

於是,試射開始。

與先前一次相比,這次外面多了兩個觀眾。

因有了先前一次的試射經驗,寧芙這回上手並不算多艱難,只是手裡這把弓箭實在太重,靠她那點小小的力氣根本拿都拿不穩。

她沒太憂心,本來今日就是要做樣子給言笙看的,既然真假不論,她也沒必要一定靠自己的實力取勝。

於是當即求助出聲,希望阿燼能照兩人事先約定好的那樣,好好的來配合她。

「阿燼,你握實點好不好,幫我撐一些力氣。」

他在後假意幫提,卻並不真的用力幫托,「不是要逞強?」

說完,他還故意又鬆了下,叫寧芙根本猝不及防,猛的將弓箭摔落在地,鬧出動靜不小,引得謝言笙眺目頻頻。

崔易適時出言:「謝將軍莫要憂心。大概對公主來說,將軍拿來的那把弓箭還是太重,拿不動也屬自然。」

謝言笙仔細盯看著,見那越奴的確老老實實,全程沒有什麼異動,這才沒有當即過去探看。

當下只嗡嗡念了句:「芙兒的力氣這麼小的嘛……」

崔易沒說什麼,方才公主隨燼主進來時,他便眼尖看出公主腳步懸浮,這是他多年為間所練就的敏銳觀察力,能察覺旁人所不能查的細節,尤其他親眼目睹公主被燼主抱在竹林后激蕩地親,由此也不難聯想,公主方才定是被吻到身軟站不住,這才勉強被鬆開的。

既如此,連接個吻都險些承不住的嬌弱公主,當然手提不起這把弓了。

前面,韓燼幫忙把弓從地上拿起,練箭繼續。

「謝將軍是殿下朋友?」

寧芙點頭接過,發現這次他終於肯幫忙提力了,於是心情稍微舒快些如實言道,「她是我的閨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她挺護你。」

韓燼言語意味不明,說完這句,他默了默,忽地向前覆身貼壓,嚇得寧芙一瞬神慌。

「不行,不能靠這麼近,言笙他們在後面都能看到的。」

「嗯看得到,她過來了嗎?」他吐息盡數繚繞在寧芙耳垂邊,癢得目微蹙,肩也縮。

是啊,照言笙的脾氣,她怎麼會還不急奔過來,憤怒厲言地教訓阿燼的不守規矩。

她並不知道的是,在當下這個角度里,謝言笙只能將他們的親密貼擁,錯位看成有所相隔地教習。

「崔校尉,你眼力應該比我好,你幫我看一下,他們站的位置是合規矩吧,怎麼總覺得有一些近……」

崔易面不改色:「合規矩。」

抱得那麼死,合誰的規矩……燼主的規矩唄。

寧芙還在緊張無措著,「她,她看不到你抱我嗎?」

韓燼並不解她的惑,只幽幽沉聲:「謝將軍不是要看我們上次的教習步驟?小殿下,我們貼抱之後,該做什麼了呀。」

上次……是,是射靶。

聞言,寧芙臉頰瞬紅漲起來,再不敢亂動分毫,上次他們就是在調整習射位置時貼貼蹭蹭犯了差錯,很大的差錯。

「說話,芙兒。」

他又催促,聲音發著緊,貼挨得也更實密。

寧芙顫顫地搖頭,「阿燼,別這樣好不好?」她怎麼說得出口。

「方才某人說,我膽子小,怕生。」韓燼喘了口氣,說話間的每一個字所透的灼熱呼吸,盡數都拂在她皙嫩的後頸上,「還說,兔子一樣的膽兒?芙兒你說,誰是兔子。」

他果然記恨住了言笙方才之言。

寧芙擔憂地扯了扯他的胳膊,為其解釋:「阿燼,你別惱她嘛,因為南越公主之前罪過她,所以她一直對你們南越人沒什麼好印象的,他不是故意針對你一個的。」

你們南越人?

韓燼無聲一嗤,閑倦地哦了聲。

寧芙不知道他氣究竟消沒消,有些猶豫地往後靠了些,又問,「那……我們繼續?」

繼續把這一箭射了,爭取中靶,算是把言笙查崗一事糊弄過去。

「繼續?」韓燼重述了遍,想了想,舌尖抵上上膛,啞聲問,「可以繼續,殿下再往後挪些,我們復原前日?」

「不,不行!」人前怎麼可以還那樣……

韓燼稍斂目,如鷹隼的點漆黑眸往側面涼亭淡淡掃過一眼,隨即並無所謂地開口,「他們的確在看我們。」

聞言,寧芙一瞬更加緊張,肩膀緊繃著,一瞬不敢松耷。

察覺到她的驚栗顫唞,韓燼勾了下唇,喘言:「受驚的小兔子。」

兔子,該指她才對。

說完,又抬手虛力掐了掐她露在外的後頸,只因指腹上帶著常年拿握兵器而生的薄繭,即便他是很輕力地撫挲過,依舊在其上留下明顯的紅痕。

於是,他眼神深了深。

被咬,後頸最嫩的一處雪膚隨之微抖栗,他眯眯眼,眼神透著紅猩如凶獸的厲光。

寧芙吸氣,險些就要站不住,她靠住他出聲無力,「那你呢,是,是什麼?」

「狼吧。」

他勉強說了個,齒間未停,邊嘬邊啞聲補充,「素食二十年,如今只想吃兔的狼。」

遠處,謝言笙微蹙眉,心疑兩人怎麼在那耽誤這麼久,也沒射出一箭。

她斂眸向身側問道:「崔校尉,他們為何還在耽擱?」

崔易先前當過弩兵,目力的確要比謝言笙好很多,他目光從主子動情的面容上淡然移開,而後從容言道。

「調整角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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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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