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兩人十指緊扣,那是寧芙身軀離撐半懸時,唯一可附著的受力支撐點。

韓燼鼓勵著她,誇獎著她。

從開始地耐心帶動,到後來親眼目睹著單純懵懂的小公主,變成一行一止都能扯要人命的小妖精,整個過程,已論不清到底該算成誰的功勞。

直至最後,小公主徹底累倒軟癱在他懷裡,半闔著美眸,臉頰紅漲,氣若遊絲嬌弱到沒有一點力氣,隻眼尾余掛染赭暈,一半透純,一半嫵媚。

韓燼眸深看得成痴,於是沒能忍住,抬臂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頰,而後喘熄不勻,出聲沉啞讚譽:「乖乖很棒。」

「……」

不想理他。

寧芙哪有別的力氣,聞言縱是不滿,也只能微蹙著眉,嗔軟哼出兩聲。

而韓燼原本就沒徹底和她分開,眼下聽得她這樣半撒嬌式的發嗲軟音,沒抑住得幾乎瞬間便重新把空隙全部填充夯實。

之後,他不想浪費時間直接揮臂拉起被子蒙過兩人的頭,開始發揮主導,開始新一番的酣暢淋漓。

寧芙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順勢被他撈進懷裡,大力摟著了。

「怎麼不繼續說,我到底變什麼?」他笑意玩味十足。

阿燼居然沒走。

他霸道地要她只記得當下,此時此刻,沒有匿身箱怯時的凄涼,更沒有戰戰兢兢的恐慌,只有他灼熱的體溫在不斷地烤著她,暖著她。

他渾碩的背,強勁的腹,可為她支撐起一切,他在保證,今後再不會有意外狀況發生。

寧芙在他懷裡貼了貼,「你白日這麼忙,又練功勤奮,平常不都是卯時就起,今日怎麼賴床這麼久?」

「阿燼,你不能這樣。」她忿忿著抗議。

寧芙瞪著他,裝凶,「你自己心裡清楚。」

「怕你醒來之後覺得身側冷清。既然每日都忙,事情也沒個解決完的時候,那空出一天陪你反而算我賺了一天空閑。」

寧芙悶頭,氣惱得很,如何也不肯再吭聲了。

「幹嘛這麼看我,不認識了?」他輕笑。

韓燼則盯住她,湊低,兩人距離只咫尺之間,甚至連鼻尖都快湊貼到一塊,「明明知道我遭不住這個,還敢招我?」

他很貪婪,嫉妒貪婪。

寧芙回吻過去,蜷住腳趾環住他的腰,雖過程間到底不忍地嚶嚀哭泣出聲,可她並沒有退縮。

「誰讓你突然又變……」

韓燼也沒成想會如此,他眯了眯眸,先喘出口氣,同時目光下意識往下移掃,只是他這一眼還沒落實,胸口便被懷裡的小貓賭氣似的伸出爪子用力撓抓了下。

被他氣息拂撩,寧芙長睫不由微顫了顫。

她知曉阿燼今晚這般激烈痴纏又不肯克制,是想用一場恣意痛快的纏綿,來叫她絲毫分不出心,去想先前三日所受的懼怯與苦累。

他只想要公主的目光獨一份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再分不出毫縷賜予別人。

「真的能陪我一整日。」

因為有他,她滿眼滿心,滿身都被佔據。

韓燼輕笑了聲,揚著眉看向她,似在眼神催促,明顯在等她把這句話說完。

他湊近她一側脖間,聲音發沉,「又撒嬌?」

寧芙最投入時,恍惚覺察他附在自己耳邊,邊親邊安撫,「忘掉那些不好的,只記得有我在你身邊,寶寶……」

雖是問句,但他心裡似乎早有對此問題的答案。

韓燼彎了下唇角,不再逼迫,只是眼神轉而幽深。

原以為這個時間,身旁肯定是沒人了,可她剛翻了個身,卻迎面對上背後的一雙眼睛。

韓燼嘆了口氣,和她根本講不成道理,於是一個翻身把人從上籠罩壓覆,又單手將她兩個手腕箍住,輕易提到頭頂。

若論起這個,寧芙可就有話可說了。

韓燼抬起手指,點蹭了下寧芙的鼻尖,笑問:「我何時騙過你。」

再想不到別人,只有他。

寧芙怔愣眨眼,迎著他目光掙了掙手腕,「我哪有……」

她這一覺睡得十分踏實,舒快,也因睡前身體徹徹底底地舒展拓開,這會兒緩過勁來,倒沒像尋常那樣酸痛,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輕鬆勁。

寧芙生生頓住,差點兒咬到舌頭,心想自己一定是被他氣到昏頭,竟也差點脫口而出粗鄙之言。

翌日直到巳時,寧芙才懶懶地掙開眼。

寧芙不知他在想什麼,只順著回答:「誰也不會有你這麼壞。」

「非常時期,自然要用特殊手段。那時公主見到一群奴隸遭著苦難,不忍之下,同情心泛濫,我若不裝得苦弱些,保不準公主要把那點悲憫慈憐施予給別人,若真是如此,我可怎麼辦?」

要佔下她的一切,這個聲音,已經在他心裡叫囂了很多年。

她有點兒秋後算賬的意味,努努嘴道:「你騙的還少嘛……」

若真是那樣的話,他恨不得立刻將那些吸引公主目光的其他奴隸全部殺乾淨,然後只剩他自己,享受著公主獨一份兒的關照,保護,哪怕是憐憫。

「嗯,是我抱歉。」

不和他再說這個,寧芙起身穿衣,沒召丫頭進來伺候,之後坐在銅鏡前,一邊梳妝一邊問他,「對了,你尋到我的消息可通知到王府了?」

「早派人去過了。」

寧芙放下心來,看他突然貼靠在自己身後,還拿起梳篦,似乎是要為她梳發。

隨他去吧。

寧芙雙手空閑下來,想了想,又嗔著說:「昨天問你的那些問題,你都還沒有說。」

做起來,確實沒回話的空閑。

不過這會兒卻有。

「我與慕容肅的確算是舊相識,我們師如同門,彼此的師傅曾經是同門師兄弟。」

「你還有師傅?」寧芙忍不住好奇的想回頭。

韓燼卻扶正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影響自己發揮手藝。

「坐好,會幫你梳一個好看的髮髻。」

寧芙只好聽他的,重新端坐。

他繼續道:「就是之前為我治病的卻雲神醫。不過他不止精通藝術,武學造詣更是極強,因我母親與他是舊交的緣故,他照顧我頗多。」

「原來是這樣。」寧芙恍然點點頭,想了想后又認真語道,「他幫了你這麼多,那以後有機會,我一定也要去拜見一下他老人家。」

韓燼肯定,「好,會帶你去的。」

對著面前的銅鏡,寧芙看他居然真的有模有樣地為她挽起一髮式,雖然並不是什麼流行複雜的款樣,但簡單中又透出一股格外溫婉的雅韻。

她不禁有些驚訝,「你居然真的會,難道你以前為其他姑娘梳過頭?」

韓燼被她試探地無奈一笑。

「可別冤了我。阿盈倒算是一個,別的沒有。」

阿盈當然沒問題了,寧芙收了心頭的那點不愉快,面容重新端持起來。

「那……馮夢玉呢?」

「這位馮家大小姐的確算是個狠角色。」

他一邊耐心為她答疑解惑,一邊拿起兩支釵子虛插在她髮髻上,仔細比對挑選,「當時已經過了三天,如果再尋不到你,我怕是真的要急瘋了。不過當夜過午時之後,城北一院落突然起了火,濃煙密密,而崔易柏青幾人奉我命令,徹查城中一切可疑動靜,方方面面謹篩嚴防,只為做到不遺漏一處,所以這場突兀生起的大火,也自然將他們很快引了過去。」

寧芙怔了怔,聞言忽的回想起,自己被阿燼抱走離院時,鼻下的確有聞到些燃余之味。

只是他所在的密室並未受火勢殃及,所以才沒有立刻聯想什麼。

她又確認問到,「所以那火源是?」

「馮夢玉放的。」

寧芙有些意外,印象之中的馮大姑娘雖然面相有些刻薄,但到底是一個嬌養深閨女兒家,根本不像是敢做出這樣駭聞事兒的人,尤其她如此舉動,簡直是覆滅整個家族,寧芙想不通他這樣做的理由。

韓燼看出她的困惑,便繼續道,「她這些年來其實一直過得很憋悶,也素來與家人不睦。馮遠征娶了續弦之後,他便對這位先夫人所出的嫡女時長冷落,並又明顯偏袒小女兒。長此累積,總要爆發時刻,而那晚上她又受了委屈,於是一怒之下決定報復。趕巧的是,她事先在無意之間已探知其父與東崇人的私下勾結,所以最好的報復方式,是借我的手除人。」

寧芙聞言,不由幾分感慨,「竟已經恨到這一步了……」

「人的忍耐度都是有限的,我也一樣。」

說完這一句,他為她挽的髮髻也正好收了尾。

兩人目光在銅鏡上交匯了瞬,寧芙眨眼凝著他,似乎是聽出了他這話有些更深層的意味。

她有些擔憂,說不清是為什麼,更像是一種直覺。

韓燼摸摸她的臉,「怎麼突然這種表情?」

寧芙低下眼睫,聲音喃喃,透出些低落情緒。

「不想你再殺人了。昨天……我在密室見到你時,見你眸底異常發渾,我一直沒有問你,尋不到我的那三天,你是不是又犯魘症了?」

原本沒想告訴她,可小丫頭卻觀察得如此細緻。

韓燼有些無奈,面對她的凝盯也只好坦言。

「犯過一次,不過都已經過去了,別擔心我。」

他不忘安慰她,可她怎麼會不擔心?

寧芙深深嘆了口氣。

憤怒,殺戮,任何大幅度的情緒波動,都會引出他的癥狀,她見過他入魘症時的樣子,痛苦,難抑,沒有自我,幾乎半失意識。

她不敢想象那些畫面,每個情境,都會叫她心臟難忍得揪痛。

「阿燼,那些東崇人,你要怎麼處置?」

「沒剩幾個活口了,至於慕容肅,念在師父的面子上,我大概得給他留下一命,只是這樣,卻覺得委屈了你。」

寧芙幾乎想也沒想,立刻搖頭否認。

「才沒有委屈我。你不用總站在我的立場去思考問題,尤其我並沒有受到實際傷害,現在這樣給了他們威懾,就足夠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好不好?」

「東崇人自要遣離,這是解決外憂,可內患同樣要除,並且迫在眉睫。」

「內患……」

寧芙沒有把問題思考得那麼深,並且因為她自己就是皇室女的緣故,所以並沒有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意識,尤其那人還不是什麼皇子,而是雍岐新帝,龍椅之上的立法者。

即便阿燼手掌實權,可到底名義上是臣子,所以寧芙想不出他會如何解決這個內患。

她試探著問,「你是準備諫言提醒?」

「不是。」

韓燼搖頭,動作隨意地拿起桌上的一支眉筆,之後沾了些黛粉,便開始慢悠悠地為其描摹。

寧芙等得著急啊,心想這麼嚴肅的話題,他怎麼一點都不重視!

終於,他再次啟齒。

「我準備廢帝。」

事實證明,阿燼這話並不是隨口的玩笑之言,他付諸於行動很快,幾乎是東崇人前腳剛被遣送走,後腳北征軍便被他手下大司馬嚴牧帶動著,直抵宮門,環環嚴密地將整個皇宮圍了起來。

雙方對峙,新帝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在裝備精良、人人善戰驍勇的北征軍面前,新帝手裡所掌的御林軍、巡衛營,就算加起來,也連探查小分隊的些許皮毛都比不上。

前者久居在都城,安穩度日,後者則是浴血奮戰,真正賓士沙場的鐵騎隊伍。

當年韓燼一場場勝仗,親自拉練出來的雄師隊伍,不說能以一敵十,但聲名威懾卻已足夠。

眼下,後宮中人幾乎人人自危,郢都千家百戶更是人心惶惶。

誰也不知道手握重權的尊主大人究竟能把事情做絕到哪一步,甚至整個過程間,民間不斷有謠言流出,言稱尊主此番逼宮,是為與新帝爭奪一女子。

即便在這樣草木皆兵的緊張氛圍內,男女之事也亘古不變地成為人們熱衷傳播的談資。

而這離譜謠言傳到寧芙耳里時,故事版本竟已發展成為——尊主目無曆法尊卑,看上新帝後宮妃嬪,故而弒弟上位,只為擁得美人。

初聞時,寧芙簡直都被氣笑了。

只是一傳十,十傳百,想要溯源謠言絕非易事,寧芙也只好作罷,任雍岐百姓們尋了這一時的樂子。

五日後,新帝到底主動下達了退位詔書,此信一出,瞬間引得滿城風雨。

韓燼便是在這樣的嘈亂議論聲中,步伐穩健地踏上了那個高位。

沒有人敢反對。即便老將為忠,內心深處也深刻明晰,眾位皇子中,韓燼上位才真的能使雍岐長盛。

只是他們唯一擔心的是,二皇子難控殺戮脾性,這實在為一巨大隱患。

不僅是那些老臣,芳娘娘更是如此。

因韓炘與其一眾妃嬪尚且被禁足於宮中,未得最後處置,芳娘娘生怕韓燼會下殺命,於是幾乎日日都來王府探聽口風。

先不論旁的,先太後娘娘在夏芳菲身處逆境時,曾多次出手幫扶,這份恩情她銘記於心。甚至後來,兩人互相取暖,彼此鼓勵,這才沒被陰狠至極的大娘娘迫害致死,並且保住兩人的孩子,韓燼和韓炘的性命。

這段難忘的經歷懷心,叫夏芳菲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迫害。

若真是如此,韓燼又和當年的姜氏外戚之流有何區別?

宮內,弗居殿。

此殿為韓燼新拓的辦公場所,佔地很廣,共分為前後兩部分。

前殿,為他會臣之用;後院,則是因他想叫寧芙能時刻相陪在自己身邊,這次隱蔽為她獨僻出一方寢院。

如此,應該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金屋藏嬌,眼下後宮宮苑尚未空出,前殿又不許容存女人,韓燼也是對此頭疼,可最後還是明知故犯,壞規矩地把人秘密留在身邊。

故而近來每至夜半時分,寧芙都心虛難挨,作忍辛苦,尤其和他纏溺時那般受用,可她卻因生怕溢出不妥的聲音,而被迫咬著他無聲哭泣。

外面守衛環圍,這種偷摸摸的感覺,不太好,但有時又……很好。

寧芙羞於承認,她也是跟他學壞了的。

白日里,夏芳菲再一次到訪。

開口還是那一套勸言,「燼兒,你能不能給我一句準話,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置炘兒他們?」

韓燼微躁,這話,他這幾日都聽出了繭子。

「我早說過,關涉朝政的事,不用母親擔心,我心裡有數。」

「我怎麼能不操心。你把他們困在宮裡,就像提著把刀,懸在他們頭頂上,他們這些日子以來過得戰戰兢兢,聽說炘兒高燒不退,他那些妃子們好多都要死要活地鬧,就連太后……」

「穎娘娘現在已經不是太后。」韓燼目光淡淡,開口糾正,「之後正式行冊封禮,太后便是您了。」

夏芳菲看過去,面上沒什麼表情,「我不會住進皇宮裡,寧苑是我的家。」

韓燼就不是一個重規矩的人,對此也隨意,「無妨。」

見他如此態度,夏芳菲忍不住追問:「所以你非要堅持,偏要繼續這樣一意孤行?」

「這才哪到哪兒?」

韓燼聲音冷下來,也失了耐心,「因為韓炘的自作聰明,芙兒無辜受了迫害,東崇人我沒有放過,對兄弟,我同樣不會心軟。」

夏芳菲卻說:「芙兒福大命大,很快被你解救出來,不是也沒出什麼大事?」

「那三日,我幾乎度日如年。我內心受過的煎熬折磨,他們必須也要承受一遍,我持刀久懸不落,他們生死不由己,這種受折磨的滋味,眼下他們應當已經嘗到幾分了。」

「……」

夏芳菲啞口失語,她知曉自己是勸不懂了。

眼下能叫他甘心選擇和解的,只能是他心裡那塊寶貝疙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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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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