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嗶嗶
虞珈雪確實發錯群了。
本想發在望舒峰的群聊里,卻一不小心發在了她和宣夜揚等人建的小群里。
柳如修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再一看群名。
【我們都想把頭頂染成綠的!】
柳如修:「……」
不——!
柳如修目光顫了顫,藏在衣袖中的手也開始發抖。
他不允許!!!
柳如修環視四周,悲哀地發現,除他之外,在座所有人似乎都未發現不對。
玄元子又雙叒掀開眼皮,懶洋洋地看了自己的首徒一眼,傳音道:「你這又是怎麼了?心神不定的,還不趕緊坐下,等著易耀那老頭兒把火燒到我們赤輪峰不成?」
易耀真人火燒不燒的上來,柳如修不知道。
但他覺得,那坨綠光,怕不是很快要傳染過來了。
柳如修:「……是。」
算了。
智者總是寂寞的。
柳如修超脫的想到。
到時候萬一有什麼意外,就把一切事情都交給師父處置吧。
……
那廂柳如修已然超然物外,而殿中央的氣氛卻持續緊繃。
聽了玉影憐和祝星垂那顛倒黑白的話,易耀真人哪裡還坐得住?!
他當即起身,怒斥道:「一派胡言!」
「你們無緣無故對我徒兒動手,難道還不許他反抗嗎?」
「便是他再有什麼錯處,不能等到上報宗門峰主,甚至是掌門后再做處理嗎?」
易耀真人轉身試圖拉羲和君下水:「掌門,我以為這些弟子對您不敬,需要嚴懲!」
羲和君正是看戲看得津津有味之時,揮了揮手以此乃「破殤峰與望舒峰私事」為由,遣散了殿內大部分弟子和峰主,只留下御七峰的眾人。
羲和君四兩撥千斤道:「老夫倒是覺得無礙。咳,易耀真人,吾等不妨先聽聽看,這幾位小弟子究竟怎麼想的。」
淵如道君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點點頭,一副老好人的模樣:「掌門說得很是,易耀真人你先別急,大家坐下慢慢把話說了,解了心結,豈不是更好?」
凝桂真君挑起眉梢,添了把火:「是啊,易耀,這麼多人看著呢。不放就在掌門這兒把話掰扯清楚,也好過日後又是一筆糊塗賬。」
呵,這玉光皓欺負她弟子的帳她還沒算,沒道理在一切還未判決前,就讓他這麼輕易地掙回名聲。
玄元子慢悠悠地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諸位說得很是,還有方才讓我等赤輪峰弟子趕來急救的帳……唔,都一併在掌門這兒算清吧。」
易耀真人被迫憋屈地轉過身。
玉影憐最是煩破殤峰的人。
尤其此刻他自覺占理,態度更是毫不客氣:「易耀真人容稟,貴峰弟子心狠手辣,心腸歹毒,竟想對我師妹動手,這該如何算?」
易耀真人忍著怒氣:「這便是我方才說的!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到掌門到場后再行分辨?更遑論,這本就是你望舒峰的人先動的手!」
跟在易耀真人身後的弟子們同樣面含薄怒。
而這薄怒之下,更有恐懼。
在羲和宗內,從來都是破殤峰的弟子耀武揚威,隨意欺壓些外門弟子更是常事,又有誰敢反抗?
這本就是宗門裡隱含的規矩。
然而現在,這規矩……
似乎要被破了?
面對易耀真人勃然隱發的怒氣,玉影憐絲毫不為所動。
笑話,他好歹是曾經的妖主,見過大世面的大白鳥,怎麼可能被一個元嬰期的真人嚇到?
玉影憐上前一步,擋住了易耀真人的威壓,一針見血道:「所以易耀真人承認玉光皓動手了?」
易耀真人:「他那是反抗!」
玉影憐:「反抗?!」
他大為吃驚:「我師妹打就打了,他竟然還敢反抗?要不要臉啊!」
易耀真人:「……」
到底誰不要臉啊!
他氣急,然而還不等他整理好突然被創的邏輯,就見玉影憐身後的虞珈雪冒出了一個腦袋。
她振振有詞:「可不是嗎!他一個金丹期的真人,讓讓我們幾個新入門的小弟子怎麼了?非但沒有仁愛之心,要和我們幾個年紀小不懂事的計較,而且甚至還打不過我們?」
說到這兒,虞珈雪語氣愈發懷疑:「他這金丹不會是水來的吧?」
說真的,有那個莫名其妙人都不用去就霸佔了《入道羲和》的先例,虞珈雪現在很懷疑,玉光皓的金丹到底是不是真的?
難不成,還能從別人身上剝下來按在自己身上……
虞珈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雖然這邏輯在正常修仙文里肯定行不通。
——但是這裡可是最不講究邏輯的虐文啊!
虐文里,什麼「剖金丹」,什麼「取心頭血」,都是最常見不過的事情了!
說不定,這玉光皓的金丹就不是他的呢?
999:[……]
該說不說,它家小祖宗總能用一種離譜的思維邏輯,將事情猜的很對。
還有上回的「龍傲天論」。
999本也沒當回事,然而近些時日才發現,在虞珈雪那番石破天驚的發言后,這幾位的宿命線越來越淡,幾乎已經掙脫原著命運。
這還真是……不可思議。
999忍不住想,說不定自家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祖宗,還真是它命中注定的世界扭轉者?
[宿主,恭喜您觸碰到過往真實劇情。]
[是的,玉光皓的金丹不是他的,而是曾經被他屠戮的妖族的。]
[當日各大門派的弟子皆被困鬼幽邊緣,幾個好心的小妖本想出手相助,卻被玉光皓用詭計欺騙,不止險些身隕道消,為首的那個妖族,更是連金丹都被剖走。]
嚯!
虞珈雪大感震撼:「真不要臉,合著這金丹還真不是他自己的啊!」
這消息屬實過於令人震驚,虞珈雪一不小心就念叨出口,室內眾人聽得分明。
裴天溟當即睜大了眼,宣夜揚等人更是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易耀真人頓時勃然大怒:「豎子安敢胡言亂語!欺人太甚!」
屬於元嬰修士的威壓磅礴壓下,快得讓人來不及閃躲,直直衝著虞珈雪一人而去!
虞珈雪……
虞珈雪:「?」
發現眾人都看著自己,她摸不準頭腦,但還是像模像樣地道了個歉:「嗐,您彆氣,弟子剛才都是胡說的。反正都是假的,您又不做賊心虛,也不必生氣嘛!」
易耀真人被頂的一口氣不上不下:「你、你——!」
這都什麼歪理?!
而且她為什麼絲毫沒有觸動?
易耀真人心中驚濤駭浪,忍不住再次加大了威壓。
這下就連凝桂真君都有些看不下去,側眸白了易耀真人一眼。
她和淵如道君對視一眼,打算一旦虞珈雪露出絲毫痛苦的神色,便立即出手。
然而出乎所有人所料。
虞珈雪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她並沒感受到什麼「元嬰威壓」,故而也不知道眾人此刻心中的驚詫,只是站在原地。
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劍,又像是一支經過歲月洗禮后的筆。
無論在做過多少年,只要筆頭仍有絲毫,便可運如刀劍,劈開世間極至晦暗,將所有的光明散落於它所在的任何地方。
明明是日暮西沉。
可她站在那裡,風骨清朗,卻有萬丈光芒。
好似冥冥之中,自有什麼東西在庇佑她。
虞珈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易耀真人:「剛才那些話,都是破殤峰那群以玉光皓為首的弟子對旁人說過的話。」
果然。
心中的猜測得到部分證實,羲和君忍不住一曬。
他就知道,這丫頭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幅蠻不講理的模樣。
淵如道君目光微閃。
他側過頭,看向自己最小的宣夜揚:「都記下了嗎?」
宣夜揚瞥見虞珈雪無事,頓時放下心來。
見師父詢問,他連忙點了點頭,絲滑無比傳音回復:「弟子都記下了!連帶著先前的經過和玉光皓重重所為,絕對夠編寫一千回合的話本了!」
淵如道君讚揚道:「做得好!」
杜雙瀟:「……」
好了,別說望舒峰了。
他面無表情地想到。
自家羽戈峰也沒正常到哪兒去。
另一邊,虞珈雪說完話后,見自家師兄師姐俱是未開口,她頓了頓,只能自己上。
「……而且還打傷了我峰接住弟子阿九,破殤峰必須賠靈石!」
易耀真人:「休想!」
因峰內世家弟子眾多,易耀真人從不缺靈石,然而他眼下便是將靈石扔了,也絕不會讓給虞珈雪一塊!
「不過區區一個接住弟子。」易耀真人冷笑,「受了點小傷又何妨?」
看戲的羲和君:「。」
他輕咳一聲。
嗯,這倒也還真不是……
易耀真人眯起眼:「還有!你那靈力獸又是怎麼回事?為何會出現在課堂上?」
虞珈雪立即道:「因為代教習玉光皓所言,第一次『畫心』之課必須畫自己的心愛之物,所以我才召喚出了小美!」
易耀真人不可思議:「這就是你的心愛之物?」
「正如真人所言,這便是我最喜愛之物!」
虞珈雪斬釘截鐵:「又能打、又可愛、還很聽話,而且還有獨樹一幟的別緻外貌,誓死守護我的安全,怎麼能不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小東西呢?」
這確實是她的真心話。
哪怕掌門再用一次真言清心訣,虞珈雪也不怕。
畢竟對於甲方而言,還有什麼比誓死保護她性命的存在更重要的呢?
易耀真人:「……」
所有的喧囂議論,在這番言論出現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宣夜揚手抖了一下,偏過頭猶豫道:「師父……」
淵如道君扭曲了一下神色,果斷按住了他的手。
杜雙瀟解釋:「宣師弟,師父的意思是,別什麼都記。」
虞珈雪掃視了一圈眾人,低聲嘆了口氣,抬手抹了抹眼角。
「我知道,在便真人心中,此刻的我,哪怕以性命擔保,也恐怕早已沒有信譽了吧。」
何等熟悉的神情!
何等熟悉的語言!
何等熟悉的「便真人」!
曾經的驚恐茫然驟然浮現在心頭!
「當然便長老思慮不周全,定然不是在為難我。」
「既然如此——」
「不必了!」
易耀真人高聲打斷了虞珈雪的話。
他咬牙切齒道:「老夫,相信!」
所以無論是什麼「真言清心訣」,還是發毒誓,都別再來了!
身後人群中,似乎有誰在遺憾嘆息。
得到了信任的虞珈雪飛快調整神色,露出了八顆牙齒的甜美微笑,彬彬有禮地開口:「好的,既然這樣,那麼請您轉賬八千八百八十八塊靈石,感謝款待,承蒙惠顧。」
底下有弟子沒忍住驚呼:「這麼多?!」
「是的。」虞珈雪聲音甜美,「說好的八千八百八十八,少一塊、少一顆都不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塊靈石。」
杜雙瀟和他身後的羽戈峰弟子眸光微閃。
這話術,又學到了!
易耀真人靈石雖多,卻也不傻。
他平了平內心激動,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老夫不缺靈石,但你總要給個理由。」
「光憑裡面那個——」
易耀真人轉身,抬手一指,隨後冷笑著搖了搖頭。
「老夫告訴你,不值。」
一時間,氣氛僵持,無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感受到虞珈雪對於靈石的渴望,想起她曾立下的賬單,祝星垂若有所悟。
於是就在羲和君思考要不要開口時,祝星垂上前一步:「稟易耀真人,玉光皓非但打傷了接住弟子阿九,還打傷了我望舒峰內門弟子——我的六師妹,虞珈雪。」
玉影憐:「嘎!」
虞珈雪:「哇!」
兩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發現了同樣的意思。
祝星垂\\祝師姐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一次性說了這麼多話?!
圍觀了這一番表現的眾人:「。」
確認了,望舒峰弟子,果然都顱內有疾。
易耀真人再也忍不住,他厲聲道:「是又如何?!不過是紅了手而已,老夫的弟子現在還在裡屋躺著!」
祝星垂困惑地看著易耀真人:「所以,這又關我什麼事?」
易耀真人原本的怒氣,被她這表情弄得一懵。
這問題問得太好了。
他竟然有些不知道是何意思?
虞珈雪「哦」了一聲,她上前探出腦袋,體貼地為易耀真人做註釋:「我師姐的意思是,他玉光皓躺就躺了,至多不過是區區一條命罷了,怎麼比得上我紅了的手呢?」
說完后,虞珈雪來不及看眾人反應,率先在心中得意的向999炫耀。
「啊桀桀桀!我太棒了!又說出了虐文台詞!」
說完后,虞珈雪不忘拿出曾經領導馭下的pua之術:「零孫啊,你是不是又可以加能量啦?嘖嘖嘖,你看看,你祖宗我對你多好,你以後可要好好孝敬我啊。」
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999才傳來聲音。
[……真是多謝您了。]
在混亂的機械音中,999的聲音十分麻木。
[但是您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我,我徹底的醒悟了。]
[這個世界很大,多姿多彩,綠得五顏六色。人族也很美好,美得發出綠光。妖族也並非傳說中的無能暴虐,而是善於學習,已經能夠用邏輯創人創的猝不及防……]
[總而言之,比起很多東西、我是說,在有的時候,能量也不是這麼重要。]
[真的。]
[……]
[——所以您千萬不要再為我努力了啊啊啊啊啊!!!!!]
它真的承受不住了啊!
……
……
這件事最後以兩峰各退一步為結。
破殤峰賠望舒峰8888塊靈石,而望舒峰則意思意思,賠個1000靈石,聊表心意即可。
當然,虞珈雪本人,再次被禁足三個月。
哪怕是玉影憐和祝星垂,也對掌門做出的這個裁決毫無異議。
小懲大誡。
畢竟鬧得那麼大,再怎麼說,虞珈雪也有個「聚眾鬥毆」的名頭。若是傳開了,無論是對虞珈雪本人,還是羲和宗而言,名聲也不好。
至於玉光皓本人,他的懲戒當然更嚴重。
其中最嚴重的兩條,便是被掌門勒令閉門思過,十年內不允許踏出破殤峰一步,不許參與十年內所有的秘境試煉,另外所有曾被他欺壓過的弟子均可得到賠償。
看到掌門意味深長的目光,玉影憐眼神閃了閃,屬於妖主的思維難得上線。
他明白掌門的意思。
放長線,釣大魚。
看來掌門這次,是狠下心來,要拔除一些隱患了。
這次處理結果,所有人都很滿意,羲和宗上下更是一片歡鬧。
哪怕是易耀真人,在冷靜下來之後,也有所深思。
唯有虞珈雪。
在回峰的路上,她滿腦子都是「七千九百九十八」「八千八百八十八」,這兩個數字在腦中來迴轉換,然而還不等她高興,又被橫空出現的「一千靈石」一擊斃命。
出了玉弓峰,看著不遠處望舒峰的山色。
夜幕沉沉,像極了欠債難還的人生。
虞珈雪幽幽嘆息:「人生啊……」
玉影憐:「……」
這又是發的什麼病?
回到瞭望舒峰,看著不遠處的望月湖。
這個湖,又大又圓,像極了「一千靈石」中的幾個零。
虞珈雪再次幽然嘆息:「零啊……」
999:[……]
嚇死了,還以為叫它呢!
走到瞭望月湖邊,看到了湖面上清澈的倒影。
湖水,好綠。
頭髮,好綠。
像極了她前世看到基金股票時的臉色。
虞珈雪對著湖面再次發出嘆息,幽幽道:「綠啊……」
這聲嘆息悠悠蕩蕩,不斷在周圍的樹林里回想盪,驚起了一片突兀的鳥鳴。
就連水底也傳來了「咕嚕咕嚕」的吐泡泡的聲響。
虞珈雪原本詠唱的動作一頓,飛速回頭:「祝師姐,你說如果我釣魚出去賣,打上『羲和宗望舒峰望月湖的名頭』會有人買嗎?」
祝星垂:「虞師妹,你在望月湖裡釣魚只會釣到一種魚。」
虞珈雪:「什麼?」
祝星垂:「你月師兄。」
虞珈雪:「……」
她下意識看向了那一處冒著泡泡的地方。
在她的注視下,那泡泡越吐越大,並且不斷後移。
為了師門和諧,虞珈雪趕緊開口:「月師兄,你放心!我絕沒有為了靈石把你當魚賣出去的意思……」
虞珈雪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看著湖面。
她若有所思:「……吧?」
別說。
這似乎,也是一種致富的方式?
畢竟月師兄有手有腳,被賣了也能自己跑回來。
這樣一來,豈不是能實現永動機計劃?
虞珈雪睜大了眼睛,試圖散發自己的誠意:「月師兄別急,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可以商量的……」
祝星垂:「。」
她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卻忍不住神遊天外。
比如,被留在玉弓峰的大師兄什麼時候能回來?
看著已然麻木的玉影憐,和吐泡泡到近乎窒息的月笙歌,以及聽到虞珈雪的名字后連滾帶爬飛奔回住處的謝逾白,祝星垂難得生出了些許憐憫。
就連總是不服的玉影憐,此刻都在心中卑微祈禱。
快回來吧,大師兄,這個家不能沒有你。
六師妹的腦迴路,他們是真的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