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快來認領
江銜目光掃過強撐的煞魔宗眾人,說道:「誰先上?」
所有煞魔宗的人都不肯承認自己見到那張驚才絕艷的熟悉面容時就被震懾在了當場,只是將其歸咎於化神期的強大威壓。
宗岷幾乎不敢輕舉妄動,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只是青陽宗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而已,不由得惱羞成怒地冷笑一聲,直接忽略了江銜,對扶飲說道,「這是什麼日子啊?昔日叛出師門的如今紛紛聚集在了這裡。來這有何貴幹啊魔尊?難不成也和我們一樣是來與友人敘舊的嗎?上來就放威壓,是不是太過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不過話說回來,魔尊不是大乘中後期的修為嗎?怎麼如今放出來的威壓卻是實實在在的化神期?
……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又突破了一個大境界。他們沒收到消息也就算了,這個速度實在驚人。
哈,魔尊為了他那什麼師尊簡直不要命了。能夠快速突破又如何?還不是幾次三番都因為根基不穩強行突破而險些走火入魔。
有什麼了不起的。再這麼折騰下去,根本不用他們煞魔宗動手,扶飲自己就能自尋死路。
「放在眼裡,」而扶飲輕輕嗤了一聲,眼也不抬地說道:「你們也配?」
「問你們呢,誰上?」
聽見這麼不客氣的話語,不僅是宗岷,就連常道衡也微微變了臉色。
但他終究還是恢復了臉色,即使知道那只是明淵的冒牌貨,但目光還是有些不自然地躲著江銜,說道:「……魔尊非要插手嗎?」
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若是單單對上白獻或者封停桑他都還有勝算,然而此刻若是已經晉陞化神期的扶飲也要插手的話,那他們單挑的話就基本沒有什麼勝算了。
扶飲奇怪道:「不然呢?本座都做到這份地步了,你們是眼睛瞎了看不出來嗎?」
「……」
常道衡都帶人打到前宗門門前了,扶飲自然也不用給他留情面。
常道衡咬了咬牙。
宗岷嘖了一聲,說道:「魔尊,你這樣用境界來壓人,我們還打什麼?這不是必輸的局么。」
那些紛紛攻擊護宗大陣的煞魔們撐不住化神期大能的威壓,紛紛消散化作了煞氣,涌回了煞魔宗眾人的身上。
宗岷說道,「這樣魔尊,為了公平起見,若你當真要出手,那我們這邊就出多幾個人,彌補一下境界的差距,怎麼樣?」
扶飲幾乎笑出聲來:「公平。你跟本座談公平?」
他們帶著煞魔壓上青陽宗的時候,怎麼就不說公平了?他們逼著白獻和帶傷的封停桑出來單挑,怎麼就不說公平?
真是可笑。
若說修真界唯一的好處,那就是能夠仗勢欺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能夠壓制對手,為什麼要談公平?
「這樣吧,」江銜慢條斯理地說道,「他不上,我上,這夠公平了吧?」
「可以。」宗岷幾乎是瞬間就答應了。
他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覺得被孤魂野鬼上了身的阿木頂天了總不能比魔尊還厲害吧?
佔了一句空殼就以為自己是救世的仙尊了嗎?這個孤魂野鬼要出來送,那他們自己也沒辦法。
而扶飲卻一瞬間蹙了眉尖,低聲拒絕:「不行。」
「對面是煞魔宗的煞氣修鍊者。不是沒有神志的低等煞魔。」
師尊隕落得太早,沒有見識過他們那些堪稱陰毒的手段。而且江銜的神魂始終還差一塊沒有融合完全,若是猝不及防被他們陰到,扶飲實在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做出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來。
江銜轉向扶飲,輕輕彎了彎眼眸,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沒事,你還不相信你師尊么?」
他單憑境界壓制,就幾乎已經可以贏了一大半了。
此次答應跟他們對賭單挑,也只是順著他們的意思來而已。
既然成了宗門,只要實力不夠仍有制衡,就有規矩要守。煞魔宗說到底不是什麼守信用的東西,他們既然要賭要單挑,那便順著他們的意思來。
事實上封停桑的傷勢讓青陽宗的戰力削減不少,再加上白獻不肯出手的話,青陽宗的籌碼也在降低,而煞魔宗的人並沒有預料到他和扶飲這個變數,所以才會提出這樣不平等的對賭要求。
因為他們才是隱隱佔了優勢的一方。
而此時局勢扭轉了不少,只要江銜和扶飲在青陽宗,就只會擁有一個結果——
贏。
有三個月修養的時間也夠青陽宗的弟子們把大陣修復加固,若是真要撕破臉皮動真格,他們就憑這點人還不夠格。
扶飲抿唇,不想讓步,「不是不相信,只是還是讓我來……」
遠處的宗岷實在忍不住了,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墨跡死了。到底還打不打?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魔尊,你還真當真啦?人都死了還在這裝深情,有用么?不過是虛情假意罷……」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江銜頭也不回地的沖他抬起了手,修長的指節微微彎曲起來。
然後就見宗岷像是被人憑空掐住了脖頸,呼吸逐漸困難起來。臉上的神色是肉眼可見的痛苦不堪。血液停滯在面部,讓他整張臉都顯得紅腫猙獰。
江銜看也不看他,只是垂下眼眸,眸光仍然顯得寧靜幽深,他輕聲說道:「你再說一遍。」
宗岷不斷憑空抓撓著自己的脖頸,卻抓不下來任何東西,只能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肺部的氧氣一點一點地減少,卻得不到任何的補充。
直到宗岷喉間嗬嗬作響,被憑空掐得兩眼翻白,江銜這才鬆了手。
新鮮的氧氣驟然灌入宗岷差點被憋炸的肺部,他捂著脖子狼狽不堪地大口大口喘息著,那一刻竟是有了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宗岷被那句激得上了頭,偏偏還挺硬氣,一邊狼狽地喘息著,一邊冷笑道:「虛情假……」
下一刻,宗岷只覺得前胸處傳來一頓巨大的衝擊力,伴隨著鑽心的疼痛,那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狠狠帶離了地面,連連向後撞碎了好幾塊巨石,並衝過了荊棘叢生的樹叢,最終狠狠撞在了身後巨大的粗壯樹榦。
沒有人看清了江銜的動作。等在場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見宗岷被一柄散發著冰藍色劍氣的長劍釘在了樹榦上。
他整個人甚至懸空地掛在了劍上,腳下離地面還有幾尺遠。
鮮血汩汩而出,宗岷痛得大叫,冷汗大滴大滴的滑落。他痛苦地喘.息顫抖著,卻是半點都不敢亂動。滄瀾劍擦著他的心臟穿過胸腔,將他釘在了樹榦上,宗岷只要稍稍動彈,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宗岷腳下懸空,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滄瀾劍鋒利的劍刃上,只能感受著鋒銳劍刃因為全身重量一點點向上剖開他的肋骨和血肉。宗岷喉間血涌不止,同胸口湧出的血滴落在一起,難捨難分。
周身的煞氣試圖修復體內的創傷,然而從劍上漫開的帶著冰霜的劍氣不斷絞割著宗岷的創口,讓他的傷口癒合后又重新撕裂開。
那邊發生的事情好像都與江銜無關,他只是帶著安撫意味似地輕輕捏了捏扶飲的手腕,嗓音仍舊溫雅冷靜,「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下次滄瀾劍釘入的位置,可就不是只堪堪擦過心臟了。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宗岷兩次與死神擦肩而過,都發生在瞬息之間。他甚至恍惚覺得自己要是再嘴硬,也許下一刻真的就要丟了這條命。
宗岷喉間嗬嗬作響,斷斷續續道:「我……我什麼都沒說……沒說。」
全場一片死寂。
他們甚至沒有看清江銜是怎麼出劍的。
全場的目光都焦距在被釘穿胸口掛在樹榦上的宗岷,等他們看清了那柄劍的形狀之後,更覺寒意從腳下升起,竄遍了整個脊背直到後腦。
劍身修長,光華流轉,劍紋繁複瑰麗,劍柄上的霜色琥珀石劍穗。
他們或許認不得江銜,但是卻一定認得出滄瀾劍。
神劍一出,霜寒漫天,唯有一人能夠駕馭滄瀾,唯有一人能引動天地異象。
那些方才還跟著江銜扶飲過來的弟子們大概是跑得太快,腦子還沒跟上來,看見眼下這個場面有些懵然地說道:「哇那是……滄瀾劍?!!他什麼來頭啊,竟然還能動用滄瀾劍?」
身旁的同伴捅了他一手肘,那人頓時消音。
……能夠駕馭滄瀾劍的,除了明淵,還有誰?
場面死寂下來。
封停桑、白獻和常道衡一看清那把劍的真實模樣,神情驟然變了。
他們曾經被老宗主帶著,第一次見到明淵的時候,被明淵煩不勝煩地用這把劍嚇過。
組團來找明淵切磋的時候,被這把劍打得狼狽不堪。
那是一把獨屬於明淵本人的……本命劍。
常道衡口腔已經被他不知不覺間咬出了血,半晌,他啞聲說道:「……明淵。」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魂飛魄散的人,當真能夠復活過來。
煞魔們千防萬防,還是沒能攔住江銜的重生。
……這就是天意么。
江銜轉過去,眸光落在常道衡身上,嘆息般說道:「其實本尊不想同你動手。」
常道衡聞言扯了扯嘴角,抬眼同江銜對視,說道:「……為什麼?」
「因為我兩百年仍然滯留金丹,是同門之中天賦最低修為最差的?你在可憐我么?」
江銜搖了搖頭,他的目光近乎遺憾,「停桑給飲兒的金丹禮是我親自去松峰打劫討要來的,但你那份是自己給停桑,讓他幫忙轉交給飲兒的。」
當時常道衡作為長輩師叔,送給小扶飲的金丹禮價值竟然還要超過封停桑送的。江銜知道常道衡不是大家族出身,能夠送出那樣的禮物,想來是費了不少心血和靈石。
他一直念著那份情誼,本來想著若是常道衡將來收了徒弟,自己一定要包一份更大的禮回去。
然而江銜死了一回后,卻發現曾經打過交道的好友已經走上了歧路,雙方站在決然的對立面上,暗中算計著如何讓對方死。
世事果真無常。
江銜輕聲說道:「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
「……」
「……那只是為了還你當初指導的人情而已。人情還完了,我不欠你的了。」常道衡沉默半晌,啞聲說道,「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常道衡的父母都死於煞氣的侵蝕感染。
他七歲的妹妹被侵蝕的煞氣折磨得痛苦不堪,常道衡為了保住小妹的命,只能拋棄幾百年來修鍊出來的道行,自己挨過煞氣侵染之後,生生轉投了煞魔道。
常道衡以為自己用煞氣修鍊,就能操控煞氣,甚至於將小妹體內的煞氣抽出來,保她一條命。
然而小妹還是死了。
常道衡確實能夠操控煞氣,確實能夠吸收小妹體內的煞氣,然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小妹體內的煞氣低於某種濃度之後便再也無法降低了。
最終他最後的親人還是死了。
江銜現在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父母和小妹是能活過來,還是他能夠祛除這一身浸入血肉骨髓的煞氣,還是他當作不知道就能視而不見的滿手鮮血?
都不行。
所以這些話,聽聽就算了。
江銜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說道:「還打么?」
常道衡幾乎狼狽地低下目光,說道:「……撤退。」
那肯定不能打了。
方才他們都以為那化神期的威壓是扶飲身上放出來的,然而此時見了明淵常道衡才反應過來,達到化神期的不是扶飲,而是如今安然無恙站在他們面前的江銜。
只要江銜和扶飲鎮守於此,煞魔宗便幾乎沒有任何勝算能夠威脅到他們。
煞魔宗幾乎沒有人有異議,他們都知道若是對上江銜幾乎就是死路一條,方才的宗岷就是最好的例子。
煞魔大軍如潮水般緩緩往後退去,有人要把被釘在樹上的宗岷解救下來,然而手一碰到劍柄,就瞬間被燃起的靈力灼傷。
江銜神情仍舊淡淡的,「誰要帶他走,那便一起留下吧。」
就這一聲,本來要把宗岷撈下來的人瞬間收手。
宗岷知道自己已經死路一條了,於是乾脆破罐子破摔,聲嘶力竭地喊道:「明淵!你以為你護得住青陽宗一時,護得住青陽宗一世嗎?!你死之後,青陽宗還不是沒落至此!」
「你一個人,護得住青陽宗,護得住那千千萬萬普通百姓,城池村莊嗎?!」
扶飲聽見「死」這個字眼的時候眼神驟然陰沉了下來,被江銜哎了一聲,趕忙拽住了。
扶飲眉尖緊蹙,不情不願地站著自己消化了一會,這才轉過身,小聲說道:「師尊,把他交給我吧。我必讓他後悔生了一張嘴。」
江銜有些好笑。
扶飲剔透漂亮的異瞳就這麼帶著幾分請求望著他,神色近乎撒嬌渴求,江銜簡直不要太心軟,要不是現在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否則江銜高低得逗一下再揉幾把小徒弟。
江銜緩聲道:「稍等,等會再讓給你,不搶你的。」
扶飲這才滿意了。
江銜望著樹榦上狼狽不堪,滿身血污的宗岷,抬手把滄瀾劍召了回來,一邊甩了甩劍上沾著的血跡,一邊漫不經心說道,「反正你也看不到了,本尊護不護得住,同你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嗎?」
宗岷滿口鮮血,嘶啞地說道:「沒關係,我在黃泉地獄等著你們下來陪我。」
江銜聞言啊了一聲,他朝著眼神盯緊獵物一般的扶飲示意了一下,失笑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落在魔尊的手裡,還能有去黃泉的機會?」
「……」
宗岷咬緊牙關。
滄瀾劍上的血珠順著劍身滑落,分毫不沾,江銜甩了幾下,劍身上便嶄新透亮如初。
江銜對扶飲說道:「你來吧。」
扶飲還以為師尊要反駁回去,沒想到竟然如此乾脆利落,說兩句話就好了。他的指骨捏得咔咔作響,乖巧地說道,「謝謝師尊。」
江銜不過是覺得沒什麼好與一個將死之人辯駁的而已。
青陽宗不是因為有了個所謂的鎮宗長老才發家的,也不全是因為江銜死了才沒落至此的。
若要掰扯原因,江銜這個高戰力也許確實有點關係,然而比他勇敢比他厲害的大有人在。
青陽宗之所以在近幾百年來地位逐漸沒落,是因為當時為了封印煞氣,青陽宗損失了幾乎大半的高階長老們,否則的話,青陽宗不至於歷經千餘年,都只出了一位大乘期修士。
而要撐起這個沒落的宗門,保護它和剩餘的小弟子們不被其他大宗門合併吞沒,甚至於到如今青陽宗還能有一戰之力,可想而知封停桑繼任宗主之後和剩下的師兄師姐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江銜從來都拎得清自己的地位。
而此時,所有青陽宗的弟子們圍觀完了全程,隨後看著站在門口前的白色身影,卻都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樣。
……那些煞魔們喊阿木叫什麼來著?
明淵?哪個明哪個淵??
不會真是千年前隕落的那位吧?!!!
而此時,凝固半晌的封停桑和白獻終於反應過來,看著那道清雅修長的身影,步伐甚至有些踉蹌不穩。
江銜似有所感地轉過身去。
封停桑站定在江銜面前,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然而他反覆張了張口,最終卻只是強自鎮定地說道,「你是……你是阿木,還是……」
江銜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忽地輕輕笑了起來,溫聲道:「我不是阿木,是不久前才剛剛被人拉回人世的孤魂野鬼。」
封停桑的瞳孔輕輕縮了一下。
「封停桑封宗主,白獻白長老,」還沒等封停桑二人出聲,就聽見江銜正了正神色,繼續說道,「重新認識一下。我名江銜,尊號明淵,曾任青陽宗鎮宗長老、老宗主門下嫡系弟子專屬陪練和打架門神吉祥物,現在回來認領一下我的遺產——青陽宗不動產雪峰一座,每回都得被我剝削徒弟進階禮的好友數名,嗯……還有一隻已經當上魔尊的乖乖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