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貼貼而已

第12章 貼貼而已

江銜昏昏沉沉之中,似乎夢見了許多事情,醒來時記得的,卻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他被困在明淵體內,看著明淵寫下那兩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忽然就明白了當初自己說出名字的時候,為什麼扶飲會有那樣激烈而不尋常的反應了。

這也太巧合了。

要不是江銜知道自己是在現世中死後才穿到這個世界來的,他自己都要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這些夢真實得像是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樣,那些另一個人內心的悲與歡,江銜真真切切地都感受了一遍。

他記得少年扶飲因為過分瘦削而突出的骨頭硌在手心的感覺,記得那滾燙的淚沾上指腹的感覺,也記得小扶飲緊緊抱住他腰身時惶然而絕望的力道。

那雙漂亮異瞳乖順的神態逐漸與記憶中扶飲冰冷妖冶的眸光重合,江銜又想起很早很早以前,自己沉浸在一片虛空的黑暗之中時,見過的那雙看似平靜卻了無生機的異瞳。

什麼時候……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那雙異瞳?

太奇怪了。

然而江銜此時沒空細想這麼多。

江銜渾身燒得發疼,熟悉的頭疼捲土重來,四肢沉重無力,身體卻是忽冷忽熱,冷汗漣漣。

系統察覺他的狀態不對,出聲詢問道:「是頭疼了嗎?能走嗎,能走的話,快去找扶飲!」

「……?」

江銜頭疼欲裂,眼前燒的一片模糊,耳邊聽清了系統的話,半晌才有氣無力回答:「……不至於吧,一點身體不適而已,這樣把人家當成什麼了。」

雖然他們之間的態度前不久才莫名軟化了一點,但是這並不代表扶飲對他完全放下了戒心。

系統:「……哎呀,你這種情況不一樣,去找!」

江銜要臉不要命,乾脆裝死,甚至往床榻里又縮了幾分。

以他的經驗,靠自己硬挨,睡一覺應當就沒什麼問題了。

系統:「……」

系統在他耳邊喋喋不休,但無論如何都勸不動江銜。它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系統,宿主不願意,它拿宿主根本沒辦法。

然而江銜迷迷糊糊之中,總覺得不遠處有什麼東西存在感極其強烈,卻忽閃忽滅,莫名吸引著江銜靠近。

江銜揉了揉眉心,努力抵抗著那種莫名的吸引力,轉身把自己埋進了被窩深處。

然而沒過多久,江銜的情況便急劇下滑。他的身體開始燒起來,像是四肢百骸都燃起了一團火,而手腳卻是冰涼得如同被風雪凍過。

頭像是被人拿著鎚子一下下鑿著,頭疼欲裂到眼前都是一片眩暈模糊。

江銜選擇性屏蔽了系統的喋喋不休,然而在意識已經被燒得模糊不清的時候,他卻總能感受到遠處那一團光亮一般吸引著他的存在。

冥冥之中,那種吸引愈發強烈,強烈到江銜都忽視不了,腦海中似乎有一道聲音一直在告訴他:

過去。

去找它,觸碰它。

江銜的神智滑落深淵,愈發模糊不清。

半晌,他倏地睜了眼,眼中卻是一片茫然渙散。

隔間外。

靈舟內部坐下他們三個人綽綽有餘,只不過此時只有扶飲在外面,一檀和一踏兩人都進入隔間休息了。

靈舟內部的中央擺放著一方木案,此時只有扶飲一個人屈膝靠坐在船壁上,腰間的劍被他解下來橫放在懷裡,一隻手把玩摩挲著劍柄。

手中不時用力,將雪亮的劍身抽出半寸,又倏地闔上。

琥珀石劍穗隨著他的動作一搖一晃,偶爾撞在劍鞘上,會發出金石相撞般的清脆碰撞聲。

他掌舵著靈舟的走向,按照他們此時的形式速度,大約還有半天就能抵達劍冢。

扶飲低頭,目光看著懷裡的劍,神情隱沒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半分。

忽然,扶飲手中的劍無端震顫了一下。

扶飲登時立起脊背,拇指一撥,將劍身從劍鞘中抽了出來。

他盯著那微微顫動的劍,像是想要從劍身的異樣看出發生了什麼。

這把劍扶飲從不離身,從來都一直帶在身上,之前除了用它來感應明淵神魂碎片的時候,它才會偶爾吝嗇地給點回應,像今日這般明顯的反應,扶飲還是第一次見到。

忽然,江銜所在房間的門忽然被從內部打開,扶飲循聲望去,看見江銜只穿著一身單薄裡衣便走了出來。

裡衣散亂地穿在他身上,江銜衣襟處散亂無序,隱約能看見突出的鎖骨。

江銜沒有束髮,因而烏髮滑落至前襟,微微遮住了主人的面容,卻仍然有種凌亂的美感。

江銜直直向他走來。

扶飲不由得眉尖微蹙,出聲道:「怎麼了?」

江銜卻並未回答,看樣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著走到了扶飲身邊,然後在他面前站定。

江銜長眸微垂,半晌后,向扶飲手上那把劍伸出了手。

扶飲反應極快,收手回撤,沒有讓江銜碰到那把劍。

他蹙著眉,聲音冷了下來,「別打這把劍的主意。」

江銜沉默著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再次試圖夠到那把劍。

扶飲怎麼可能會讓他得逞,拇指一壓將劍身完全壓入劍鞘之中,隨後便將那把劍收入了儲物戒。

伴隨著劍身完全沒入劍鞘,江銜像是失去了目標,停頓在原地一語未發。

他的意識混亂不堪,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完全是憑著本能行事。

扶飲伸手掐著他瘦削的下巴抬起,漠然道:「你奪舍這具身體,想要什麼東西不好,偏偏要這把劍。」

下一刻,隨著抬起他下巴的動作,扶飲終於看清了江銜眼底的渙散和茫然。

江銜急促而混亂的呼吸噴洒在扶飲虎口處,連氣息都是灼燙的。

顯然江銜本人此時的身體狀況並不怎麼樣。

看他如今奇奇怪怪的行為,估計精神狀態也不怎麼樣。

然而江銜的面容卻是蒼白而平靜的,像是所有痛苦都從未加諸在他身上一般,旁人從他面上幾乎看不出一絲不適的神情。

只有蒼白得失了血色的唇才透露了一絲主人的狀態。

這樣的神情對於扶飲來說很熟悉,熟悉到刻骨銘心。

明淵也從來不肯讓旁人知曉他身上所遭受的痛楚。曾經即便是萬千煞氣透體而過,明淵也依舊是笑著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扶飲眉尖蹙得更深了:「不要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江銜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

即使碰不到劍柄,江銜卻仍然像是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會,那雙沒有含任何情緒的長眸安靜地看了扶飲半晌,倏地伸手將扶飲擁入了懷裡。

扶飲著實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做,頓時僵在了原地。

而江銜低下頭埋在他頸間,無聲地閉上了眼。

腦海之中那道催促驅使他前往尋找的聲音終於消散,江銜無知無覺地就著這個姿勢睡了過去。

扶飲:「……」

他感受著輕柔的呼吸拂過他頸間的皮膚,帶起一片似有若無的癢意,整個人差點抓狂,咬牙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之前在御劍的時候睡著靠過來,扶飲倒還能夠接受。

現在江銜一言不發地又做出這樣過分親密的舉動,扶飲當真不能理解。

不就是沒能拿到那把劍,江銜就直接……

他圖什麼!

還有,別以為這樣自己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

江銜被抱回自己的隔間的時候,或多或少還是被扶飲的動作喚回了一點意識。

他側身蜷著,剛要閉上眼,又忽地伸手拽了即將離開的扶飲。

「……」扶飲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又做什麼?」

打不得動不得,你是祖宗,行了嗎?

江銜被燒得雙眸都泛了一點水光,往日的清冷感便隱了下去,多了幾分易碎的脆弱感。

分明是處於下位和弱勢的姿態,江銜的眼神依舊是鎮靜從容的,沒有半分屈居人下的樣子。

他就著這個姿勢抬眸看向扶飲,安靜又無聲的眼神像把撓人的小勾子。

等扶飲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真的任由他拽住不走了的時候,簡直氣急敗壞,差點被自己氣出個好歹,卻又偏偏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那雙素來幽靜的長眸從未透露出半分渴望和乞求,分明什麼都沒說,卻像是什麼都說了。

無聲的眼神里只是簡簡單單地流露出幾分疑惑和瞭然,像是在詢問他要走了么。

走便走吧。

好像方才伸手留人的動作只是玩笑似的試探,隨遇而安並不強求,扶飲要走,便安靜地看著扶飲離開。

江銜拽住他的力道不大,扶飲一掙就能掙開。

然而扶飲鐵青著臉,竟是半晌都未有動作。

……可惡。

扶飲真的受不了他用這張臉做出這種不是渴求,卻無甚差別的眼神。

處處不是挽留,處處都是挽留。

江銜見他不走了,便就著這個姿勢闔了眼,徒留扶飲一個人站在原地,臉色變幻莫測。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孤魂野鬼當真難對付得很,對這具皮囊如何使用大抵是熟練於心了,貫會裝可憐博同情,偏偏扶飲真的吃這一套。

扶飲自暴自棄般靠在了榻邊。

得想個辦法早點把人送走……只要別在這具身體里,什麼都行!!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扶飲冷靜下來之後,他才發覺出哪裡不對勁。

不是啊,江銜要抱就讓他抱,江銜拽著自己不讓離開,他就真的不離開了?

方才還燒成那副意識不清的樣子,像是被風一吹就會倒,總不能過來跟他貼貼病就能好吧?

但當扶飲看過去的時候,卻又發現江銜的臉色似乎真的好了一點。

那隻拽著他的手不再出冷汗,逐漸回暖了一點,蒼白的指尖染上了一點暖色。

「……」扶飲再次懷疑起自己的醫學常識來。

沒過多久,江銜復又睜開眼,眼神迷茫地盯著他拽住的那隻手看了一會,手上忽然用了點力,將扶飲拽向自己。

扶飲一時沒有防備,被拽了個踉蹌,只得伸手撐在榻上以穩住身形。

扶飲:「?」

把他留在這就算了,這是要幹什麼?

不會還要他上去吧?

上去幹什麼?抱著他睡啊?

離譜。

離譜死了。

這人到底是怎麼敢的啊?

扶飲任由江銜如何拽動,卻是半分都不肯動彈了。

愛誰誰,這事扶飲幹不了。他肯破天荒留在這任由江銜把他當人形藥引吸就已經是極限了,現在還要他同這個來歷不知目的不純的孤魂野鬼同處一榻?

做夢!

江銜輕拽著扶飲的手,低低咳了幾聲,嗓音帶上了微微的喑啞:「冷。」

扶飲道:「不冷。」

江銜靜默半晌,忽然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后腰。

扶飲悶哼一聲。

他后腰處十分敏感,被這麼輕輕一碰便猝不及防地軟了腰身,身形狼狽地跌在了江銜的懷裡。

然後就見江銜伸手接住扶飲,順勢將他塞進了床榻的內側,拉起了薄被蓋在兩人身上,動作極其自然地將扶飲擁入懷中,閉上了眼。

扶飲:「……」

扶飲:「???」

扶飲沒這麼被冒犯過,簡直怒不可遏,他掙紮起來試圖脫離江銜的懷抱,火冒三丈地說道:「你在幹什麼?!」

然而下一刻,就見江銜八方不動地一手環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抬起一根食指,輕抵在扶飲的唇畔,輕語道:「寢不語。」

扶飲瞳孔驟縮。

鑲嵌在靈舟內部用於照明的夜明珠忽然熄滅,整個房間內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扶飲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回蕩在耳邊。

扶飲全身僵硬無比,他抖著手攥著江銜的一側肩膀,啞聲道:「你……說什麼?」

然而陷入沉眠之中的人並未回答他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扶飲:抱什麼抱,做夢!

扶飲:(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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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被叼回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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