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謝景雲吃不了這麼多魚，哪怕所有的員工加一起都吃不完。

然後，他開始往外扔魚。

他取鉤的時候很小心，系統出品的魚生命力頑強到能跟人打架，魚鉤對它們造成的傷害甚至不及桶內互毆掉的魚鱗多。

「園長，你把魚扔回去幹什麼？」有遊客在岸邊心疼地嗷嗷叫。

看那架勢，如果謝景雲不在湖中心，他能撲上來揪住園長的領子搖晃問是不是有病。

其他人也是一副捂住胸口無法呼吸的模樣。

謝景雲挑眉：「這麼多魚，我吃不完。」

我們幫你吃啊！

遊客在內心瘋狂尖叫，可惜也只能想想。

岸邊，參賽者陸陸續續有了收穫。

一些非常想要獎勵的參賽者，在一次次摸索中，開始領悟釣魚的技巧，拉鉤的頻率逐漸縮短。

有人欣喜有人憂愁，嬉笑怒罵在湖邊上演。

只要沒人犯規，謝景雲便不會插手，他舉辦釣魚比賽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咦？」正在釣魚的謝景雲被碰瓷了，一條巨青從水裡竄出來撲到小船上。

「看樣子像是身後有狗在追。」謝景雲嫌棄地甩甩頭，這蠢魚撲騰甩他一身湖水。

湖裡沒有狗，只有一條超級大的紅腹蛇。

話音落下，湖面泛起一道漣漪，這道漣漪圍著小舟打轉繞圈，水花越來越大，將小舟攔在旋渦中心。

湖水折射，靠近湖面的棕背紅腹巨蛇扭曲著增添幾分恐怖，嘩啦一聲，蛇頭冒出來搭在船沿。

「嘶嘶嘶——」

謝景雲隱隱約約察覺到這條蛇在跟他打招呼，笑著回應：「你好你好，吃了嗎？」

紅腹蛇盯著那條為了活命跳上船的巨青，緩緩爬上船，小小的木船冷不丁往下一沉，謝景雲怕它把小船掀翻，連忙將巨青塞到蛇嘴邊。

進食完成後紅腹蛇也不走，趴在謝景雲腳邊一動不動，小船晃晃悠悠，謝景雲坐得很穩卻也無法釣魚了。

「我感覺它在吸我。」謝景雲拍拍蛇頭，將它嘴邊的魚鱗摘掉。

本是一句玩笑話，就像人喜歡吸貓吸狗吸毛絨絨一樣。

可惜001是系統，代碼組成的核心讓他無法理解這句笑話。聽到這句玩笑后小奶音飆高，結結巴巴：「吸吸吸吸你？」

停頓片刻，他非常兇殘的警告巨蛇：「這是我的宿主，我的！就算你是他……」

謝景雲被突如其來的醋罈子嚇一跳，抱怨地使勁戳戳白糰子：「零零別那麼大聲，耳朵要聾了，就算它是我什麼？」

001心虛：「沒有，沒了。」

綁定這麼多年，謝景雲非常了解小系統：「你有事情瞞著我。」

小系統：「……」

「零零？」謝景雲拉長聲音。

「嗚按照規定我不能說，需要宿主自己察覺。」001委屈巴巴。

謝景雲若有所思，小系統不會害他，瞞著的事情估計問題不大。

他回憶了一下，剛才他開玩笑說紅腹蛇在吸自己，小系統這才表現的不對勁。

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青年眸光一閃，下意識看向腳邊的巨蛇。

蛇類的豎瞳天生帶著一股陰冷感，但是謝景雲和巨蛇對視時，卻從不會有這種感覺，反而覺得很親切，甚至能隱隱約約察覺到它的想法。

估計不是什麼壞事，謝景雲暫時將疑惑放在一邊。

*

下午兩點，比賽結束。

代表比賽截止的鈴聲響起，謝景雲注意到大部分人臉上都意猶未盡，隨著時間流逝，很多人都沉浸在這個活動當中，將獎勵拋諸腦後。

所有參賽者的智腦彈出一道祝賀：

[親愛的遊客，本次願者上鉤活動已經結束，感謝您參與此次活動……恭喜269、586、711……等一百位遊客在幾千人中脫穎而出，請前往廣場領取屬於自己的那份獎勵。景曦生態樂園會不定時舉辦各種活動，敬請期待。]

湖岸邊，所有人都在歡呼，為勝者，為自己。

即便沒有獲得水果大禮包，水桶中的魚也是一份驚喜。

藍湖中的魚好似源源不絕，幾千的參賽者，桶內多多少少都有收穫。

「嘿嘿，回家跟我媽炫耀一下，誰說我釣不到魚！」

「我老婆以前做飯非常好吃，我有口福了。」

「呦！你居然釣到大螃蟹！」

參賽者們說說笑笑往廣場那邊走去，換做以前他們肯定不會浪費時間，但今天不知怎麼，他們想去。

還有，廣場上的水果香飄十里，吃不到聞聞味也好。

廣場上的水果在參賽者釣魚時被分類裝在箱子中，裡面水果種類很多，第一名的獎品把箱子都壓彎了。

謝景雲站在高台上，望著下方一張張或欣喜或遺憾的參賽者，垂下眼眸。

半晌，等人群安靜下來后，他挑挑眉，對參賽者問道：「好玩嗎？」

底下人群興奮點頭，恨不得明天再來一場比賽。

「好玩！」

「過癮，什麼時候再辦？」

「我有收穫，回家不用被老婆罵了！」

鬧哄哄的人群霎時安靜，隨後，哄堂大笑。

謝景雲也笑道：「把魚送她，絕對不會罵你。」

接下來，比賽的勝利者排隊上前領取獎勵，他們昂首挺胸站在最前方，接受所有人羨慕的目光。

獲得第一名的居然是位年輕人！

他長著娃娃臉，一雙眼睛也圓溜溜的，被工作人員領上台時，腳步輕快，連蹦帶跳來到謝景雲面前。

「恭喜你。」謝景雲笑著祝賀，將一箱水果遞給他。

娃娃臉深深吸一口氣，露出陶醉的表情：「謝謝園長。」

他舉起雙手，想要接過水果箱子。

噗通！

在園長手中輕飄飄的箱子落在自己手上，彷彿壓來一座大山。預估錯誤的娃娃臉腳下踉蹌向前倒去，即便如此也緊緊抱著懷中的箱子。

謝景雲及時將人扶住：「沒事吧？」

娃娃臉面紅耳赤地搖搖頭，臨下台前他眼眶微紅，聲若蚊蠅：「園長，真的很感謝你，我是戰後出生的孩子，家裡還有許多弟弟妹妹，他們跟我一樣從出生就沒見過這些東西，謝謝您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我們認識正常的世界。」

謝景雲聞言一愣，忍不住抬手摸摸這位少年的後腦勺：「是要謝謝我，但是更應該謝謝自己，謝謝自己這麼努力贏得比賽。」

望著那個娃娃臉歡快的背影，謝景雲抿抿唇，轉向下一位獲勝者。

……

等所有的參賽者都領到獎勵，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園長，我也想吃水果嗚嗚嗚！」底下有人忍不住說道。

此話一出，引得眾人瘋狂點頭附和。

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謝景雲眉眼彎彎地指向某個方向：「百果林的水果有很多，馬上就會跟大家見面，請耐心等兩天。」

有人大著膽子追問：「有確切時間嗎？」

「這個嘛——」謝景雲拉長語調，在眾人閃閃發亮的注視中，十分無情，「暫時保密，不過你們可以關注我的賬號，有什麼最新動態就會發布。」

「切——」眾人對著園長做鬼臉。

夕陽給所有人渡上一層金邊。

光暈模糊了眾人的眉眼輪廓，他們不約而同注視著前方，朝聖一般期待著什麼。被寄予希望的中心，眉眼精緻的青年垂首對視，身姿挺拔，似乎什麼都無法壓垮他。

廣場側面，一位沒有參加比賽的遊客心中一動，將這一幕永遠定格。

她定定注視自己拍的照片，表情恍惚。

這個畫面……好像曾經在那裡見過。

*

謝過詢問是否需要幫忙的工作人員，韓樂緊緊抱住懷中的箱子，背上還背著一個腥氣四溢的黑色旅行包。

他贏了！

贏到一箱沉甸甸的新鮮水果！

還有二十幾條大魚！

回家的路程在少年迫切的心情中顯得如此漫長，好不容易到站，少年立刻飛奔回到自己出生的福利院。

「一大早你跑到哪裡去了。」負責照顧孩子們的瑪莎女士連忙迎上來，聞到韓樂身上果香混雜魚腥，不由得皺眉。

韓樂一邊向福利院跑，一邊大聲說道：「我去參加比賽了。」

打零工賺的錢堪堪一張門票費，好在一切都很值得。

比賽？

瑪莎女士連忙追上去：「什麼比賽？有沒有被人欺負？」

韓樂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父母皆是受到污染死亡，親戚把他當皮球踢來踢去，當初送來福利院時就瘦瘦小小，經常被大孩子捉弄。

儘管這種欺凌情況在新院長上任后漸漸消失，但在瑪莎心裡，韓樂依舊是當初那個靦腆身體不好的乖小孩。

正是晚間吃飯的時間，福利院的二十多個孩子坐在飯桌上老老實實吃營養劑，見到韓樂跑進來眼睛一亮，連忙喊哥哥。

已經成為福利院年齡最大的韓樂翹著小尾巴，得意大喊：「哥哥給你們帶了禮物，鐺鐺鐺！」

他打開箱子，濃郁的果香讓孩子們驚喜萬分。

「哇！」

「這是什麼？」

「好吃的！」

隨後進來的瑪莎見到箱子的東西臉色大變，拽著韓樂左右查看：「這是誰給你的？你答應了什麼條件？」

院長溫妮聽到動靜趕來，示意尖叫的孩子們安靜下來，嚴肅地盯著韓樂：「怎麼回事？」

韓樂連忙打開星博，找到景曦生態樂園發布的活動通知，將事情經過詳細告知兩位長輩。

隨著敘述，兩位年長女性臉色好看許多，瑪莎一臉驕傲，摸摸韓樂的頭。

「對了，瑪莎阿姨溫妮媽媽，你們看，這裡還有。」打開背包，魚腥味瞬間在房間內擴散，二十幾條魚在背包中悶死大半。

韓樂一臉鬱悶，連忙將剩下幾條半死不活的魚扔進水裡。

「明天我們慶祝一下。」韓樂一臉期待。

瑪莎遲疑了，她低聲說道：「這些水果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拿出去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不如……」

韓樂大聲反駁：「我才不賣，這是給弟弟妹妹的禮物！」

看著韓樂倔強的模樣，瑪莎將他摟在懷裡：「水果這麼多，弟弟妹妹吃不了多少，剩下的我們……」

「不行，全部給弟弟妹妹。」韓樂依舊堅持。

第一名的水果種類是最多的，品種多數量就少，每種只有一兩個。

一兩個只能讓弟弟妹妹還有瑪莎溫妮嘗嘗味道而已。

瑪莎耐心解釋：「醫院最新推出一種增骨注射液，說不定能治你的先天不足，只要你恢復健康，以後可以參加任何比賽。」

可是，以後或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

韓樂低下頭，十分委屈。

隨著兩人的爭執，旁邊的孩子們一臉不安，他們依偎在一起望著箱子咽口水，聽到能讓韓樂健康，孩子們七嘴八舌：

「賣掉它們吧，可以有很多錢，院長奶奶也不用擔心財政困難了。」

「我……我想讓哥哥健健康康陪我玩，東西不好吃。」

聽到這些話韓樂眼睛一紅，哽咽道：「我只是想讓大家嘗嘗這些正常的食物，弟弟妹妹們從出生就沒見過這些東西。」

瑪莎還想勸兩句，溫妮從背後拍拍她，微微搖頭，望著下面一張張渴望的小臉，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慈愛的笑容：

「我們明天開個派對怎麼樣？」

小孩先是看看韓樂，見大哥哥沖他們擠眉弄眼，紛紛舉手高聲歡呼：「哦！」

溫妮：「要對哥哥說謝謝哦。」

孩子們：「謝謝哥哥。」

韓樂領著小孩蹲在水桶邊看魚吐泡泡，瑪莎和溫妮來到院子中，透過玻璃能聽見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瑪莎：「院長，為什麼……」

溫妮搖頭：「瑪莎，孩子們的世界很單純，不像大人那樣前瞻後顧，正如你關心韓樂，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愛你。」

瑪莎嘆息：「我只想他健康。」

「但是他想讓你開心。」

「醫院那邊……」

「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屋內，水桶中的魚一個神龍擺尾，探頭看魚的孩子們成了落湯雞，捂著喉嚨呸呸使勁吐髒水，清脆的笑聲傳出很遠。

*

夜風微涼，湖岸邊，金魚造型的暖黃路燈微微晃動。

謝景雲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面前是長滿尖刺的圓球，他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撥動圓球，臉上帶著一絲不懷好意。

「喂，我給你帶了禮物，還不出來嗎？」他沖湖中心大喊。

一道扇形漣漪逐漸向他靠近，浮出水面的蛇類豎瞳帶著一股森冷，鱗片摩擦石塊的沙沙聲簡直讓人起雞皮疙瘩。

謝景雲將圓球推到紅腹蛇鼻子底下，饒有興緻地問：「要不要試試看？」

似臭非臭，還帶著甜味……

紅腹蛇盯著圓球看兩秒，尾巴狠狠一抽，絲毫不在意上面的尖刺，圓球滴溜溜滾下石頭，沒入草叢。

謝景雲哈哈大笑：「這麼討厭榴槤的味道嗎？」

紅腹蛇眯眼湊近，蛇信吞吐，張開血盆大口。

「居然還會威脅人，你這傢伙智商很高。」謝景雲一點也不怕，拍蒼蠅似的用兩隻手合攏蛇口，「別露牙了，你根本沒毒。」

「老是小守衛小守衛的叫你也不是辦法，給你取個名字怎麼樣？」

紅腹蛇趴在謝景雲腿上一動不動，任由謝景雲擼狗頭一樣擼它。

「叫赤瞳吧，你的眼睛很漂亮。」

話音剛落，謝景雲臉上的笑意一頓，摸著心口若有所思。

剛才……他非常清晰地感應到了這條蛇的情緒。

它很不爽？

但是又很喜歡謝景雲，想要貼貼？

遠處開滿鮮花的小路，兩道身影依偎著慢慢走來，是下了班陪老婆散步的亞伯。

「園長。」亞伯的妻子莉莉跟謝景雲打招呼，柔婉的臉上帶著揮之不去的病態蒼白。

謝景雲對他們點點頭：「晚上好，身體怎麼樣？」

說到這個，亞伯非常感激謝景雲。

最近莉莉沒有頭疼，連舒緩劑都很少使用，亞伯覺得老話人逢喜事精神爽說的沒錯，心情好了，病情才能控制住。

他現在無比慶幸帶著莉莉來到這裡工作。

「莉莉的情況還不錯，最近幾天都能睡上8小時。」

「那就好，先病情穩定才有康復的希望。」

康復？

亞伯和莉莉對視一眼，只當謝景雲在安慰他們。

旁邊被忽視很久的赤瞳抬頭沖亞伯和莉莉齜牙，憤怒地嘶嘶嘶，雖然不懂它說什麼，但它一副趕人的架勢誰都能看懂。

亞伯連忙把老婆拉到身後，身體緊繃，唯恐這條蛇突然發狂傷到莉莉。

具他們這幾天的觀察，這條紅腹蛇很有靈性，平常遊客想靠近它會嫌棄地游回湖裡，工作人員摸它會遭到蛇牙警告，真咬的那種。

唯有謝景雲，一喚就到不說，任摸任抱，生氣了只會默默不高興，即便齜牙也很快收回去，不會真的下嘴咬。

有員工開玩笑，說巨蛇依賴園長的模樣，像極了小孩依賴媽媽。

當晚，說這話的員工被扣掉了飯後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