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國慶假期要去三次金牌班補課，柴萍接送了一次后，就讓鹿時年一個人過去。

她在補習班上儘可能降低了存在感，不讓王敬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求時間過得在快一點，奈何國慶的第一次補課，就來了個課堂小測，她的成績跟著一眾人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醒目。

下課後，王敬把她叫到了跟前，好生聊了聊，大概內容就是她考這麼差，他沒有辦法和柴萍交待，希望她以後好好努力，王敬態度很好、很熱情，看起來就是個善解人意，循循善誘的好老師。

鹿時年就站著他旁邊，越看這人越覺得可怕，真是將「偽君子」飾演的淋漓盡致，要不是她早知道他的真面目，還真是對他用心感激涕零。

他裝，我也裝。

鹿時年開口說，「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不知道班上的同學原來都這麼努力。」她眨了眨眼，看起來委屈又可憐，「考這麼差，我真的很難過，下次一定會好好學習，不給老師丟人。」

王敬眼睛就一直盯著她看，語氣溫柔，「老師，相信你。」

說著，鹿時年看著他手抬起來，眉心一跳，往後躲了一下。

王敬伸手拿了桌上的筆，「希望你下次會有進步，有什麼問題可以找老師。」

鹿時年鬆了口氣，班上還有一群人沒走，王敬沒那麼大的膽子，公然摸學生手。

只是那群人在笑什麼？

鹿時年走回自己位置上，拿上書包準備走人，之前的小學生又開始嘴欠。

江谷朝她吹了聲口哨，眼神戲謔，「喲，倒一？」

鹿時年回以小學生微笑，「好意思說我，倒二？」

「你！」

背後是一連串消音的話語，鹿時年選擇了屏蔽，背著包走出門口，原本在空調房裡變得冰冷的手腳，立馬開始變熱了起來，身上的冷氣瞬間消散，如墜火爐里。

今天她穿著一件長袖衛衣，頭頂烈日，後背汗濕了一片黏在身上，天熱火氣大，心情更不好了，騎車的時候逮著井蓋壓。

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了便利店門口。

鹿時年站在玻璃門前，往裡面瞧了瞧，收銀台有兩個人在忙碌，其中一個人就是虞禾。

來都來了，給朋友加個業績。

本來想回家吹空調的鹿時年走了進去，虞禾正背對著在給一個大叔拿煙，沒有看見她進來。她買了一瓶橙汁和一盒紅燒牛肉飯，來到收銀台排隊。

鹿時年笑道，「虞同志，努力工作呢。」

虞禾看到她的第一眼顯然是驚訝，而後很快恢復了平靜，接過她手裡的飯加熱，「你又被家裡趕出來了？」

鹿時年說道，「不是，我沒飯吃。」

虞禾抬眼，安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鹿時年沒多打擾虞禾工作，拿著午飯走到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拿出手機給家裡的阿姨打了個電話，「我今天會晚點回來，您做好放桌上就行了，我回來自己加熱。」

「如果我媽問起來，就說我已經回來吃過了。」

鹿時年吃到一半，擱在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下，她打開發現於晶晶建了一個群，裡面是一起去遊樂園玩的人。

群里人數不多，總共四個人，她都認識，一個是隔壁班的仇雨，和於晶晶是高一同學，下課經常來找於晶晶聊天，另一個就是方興。

【方興：你怎麼沒告訴，就我一個男生？@於晶晶】

【於晶晶：告訴你，你不就不來了嗎，進都進群了，你可不能半途走人，實在不行你再叫個男生。】

【方興：我去哪兒叫人，全都陪女朋友去了。】

【於晶晶：小鹿，你有朋友想來嗎？@一隻鹿】

鹿時年看了一眼前台，動了動手指回復道「有一個，我問問看。」

【方興：你不會是去問虞禾吧？】

【一隻鹿：猜對了。】

【方興：你做夢呢，虞禾不需要陪對象，但她忙得很，你要是能喊她過來，我叫你爸爸。】

？

玩這麼大。

這不就說明，虞禾百分之九十是不會去遊樂園。

可她挺想和虞禾一起去玩，尤其是想帶虞禾去玩過山車。

【一隻鹿：我試試看。】

鹿時年低頭扒了口飯，飯有點涼了。

「笑什麼？」

虞禾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桌邊，垂著眼看著她。

鹿時年把嘴裡的飯嚼嚼咽了下去，側過頭，聲音有點含糊，「在聊天，你不忙了嗎？」

「休息時間。」

虞禾做為雙方的接話搭檔，問了一句，「剛補課回來嗎？」

「嗯。」鹿時年點點頭。

虞禾對著她沉默幾秒，淡聲問，「你不高興？」

「你剛還問我為什麼在笑，我沒不高興——」鹿時年嘴裡的話戛然而止，稍稍頓了下說道，「你怎麼知道？」

「很明顯。」虞禾說道，「因為你說了『嗯』。」

她不高興的時候喜歡說「嗯」嗎。

真神了。

鹿時年用筷子戳著碗里的飯，眼睛停在旁邊人身上，「虞禾，你是不是有什麼特異功能沒告訴我？」

虞禾說，「沒有。」

鹿時年眨了眼，「那是不是就說明，其實你也挺關注我的？」

虞禾臉繃緊，「沒有。」

鹿時年：「不信。」

「.....」

虞禾沒在說話，抿著嘴角，準備轉身離開。

鹿時年忙不迭地拉住她，「我開玩笑的，別生氣。」

虞禾低頭，看到自己手腕上那隻纖細白嫩的手，她把胳膊往後抽了抽。

沒拿開。

她吸了口氣，聲音壓著，「沒生氣。」

「陪我聊會兒天。」鹿時年拉著虞禾在位置上坐下，「我跟你說說，我今天為什麼不高興。」

鹿時年從書包里抽出一張試卷，拍到桌上，「就是這個。」

虞禾睨一眼分數，「你怎麼考的？」

「拿筆考的。」鹿時年輕咳一聲說，「試卷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補習班，我很不喜歡。」

虞禾：「怎麼說？」

然後鹿時年開始了漫長的吐槽，從卷子到王敬，再到江谷。

午後的街道比平常安靜了很多，天空一碧如洗，一束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店內的白色地板上，留下滿地斑駁。

虞禾靠在椅子上，目光停留在旁邊的女孩身上，看她張牙舞爪地講述事情，手搭放在了桌面上的陽光處，指尖慢慢的有了溫度。

鹿時年說了好一會兒，覺得有點渴停下了話頭，虞禾把橙汁朝她那邊挪了挪。

鹿時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冰冰涼涼，很舒服。

她平常也是個能憋住事的人，公司同事在她面前吐槽油膩上司，她都能忍住不加入，如今見到虞禾就忍不住一籮筐倒豆子似的全抖了出來。

可能這就是來自學霸的親和力。

鹿時年問，「你不會嫌棄我煩吧？」

虞禾：「沒。」

鹿時年心情舒暢了。

虞禾問出了從她吐槽開始的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選擇不去？」

「沒的選擇。」鹿時年嘆了口氣，「大人做的決定，小孩子能有什麼選擇。」

虞禾望著她，聲音很輕地對她說，「等長大就好了。」

鹿時年笑了笑，虞禾竟然也會相信這個騙小孩子的話術，這還不如「等你考上大學，就好了」這句話有信服力。她這個切身親歷兩個階段的重生者，是死活不會再信這句話了。

長大后直接就沒了選擇。

不過鹿時年還是要保護一個高中生小小的期許，不會告訴虞禾這個殘忍的事實，而且虞禾這是安慰她，她直接打破幻想，良心上屬實說不過去。

「離長大還很遠，現在也很好。」鹿時年說道，「所以一起去遊樂園嗎？」

虞禾眼皮微抬，「這有什麼因果關係嗎？」

鹿時年笑，「沒有，我扯的。」

虞禾面無表情：「不去。」

「我沒去過。」

那你自己一個人去。

虞禾動了動唇，正要開口，又聽見鹿時年說。

「我想和你一起去。」

「.....」

虞禾眼神閃了一瞬，冷淡地說道，「哦。」

鹿時年看她幾秒，手拉了拉她衣角，「所以一起去吧？」

「放手。」

「不放。」

虞禾僵持了一會兒，半響，她喉間動了動，「....放開就一起去。」

「得嘞。」鹿時年眉梢揚起，手鬆開了衣角。

鹿時年戳了戳手機，想把虞禾拉進群里，突然想起來沒虞禾微信，「你有微信嗎？」

「沒有。」虞禾頓了下，「沒有下載。」

鹿時年說，「可以下一個嗎，企鵝上面亂七八糟的消息太多了，用微信聊天會方便點。」

虞禾從袋裡拿出手機，「不會下。」

「我幫你。」

「嗯。」

鹿時年拿到虞禾手機小小高興了下，人都說能看對方手機，就證明那人對你有極大信任。

這一推理，虞禾那不就對她有了初步信任嘛。

手機牌子型號是老款的，在市面不常見，她原以為開鎖會有什麼密碼，沒想到虞禾沒有設置，直接就可以滑開，然後超大號的字體映入眼帘。

原以為這個字體只有老年人才會使用。

鹿時年疑惑的問道，「這字體怎麼這麼大，你是有點近視嗎？」

虞禾淡淡說，「拿到手機的時候就是這樣，懶得改。」

鹿時年點頭，安裝好軟體后，「你微信名稱想叫什麼？」

虞禾一本正經的回答,「虞禾。」

鹿時年忍不住笑了下，猜到了虞禾會選擇和企鵝號上的名字一樣，簡單明了，她說，「換一個。」

虞禾：「為什麼？」

鹿時年慢條斯理地解釋道，「社交網路上，盡量少使用真名。」

虞禾嗯了一聲，似乎在思考名字。

鹿時年看不得人糾結，「我幫你想一個。」

虞禾點頭，「嗯。」

鹿時年動了動手指，笑著在名稱上打上一行字「一株苗」

禾，禾苗。

我真會起名字。

她做完后在手機上添加了自己的微信號，光榮成為「一株苗」的第一個微信好友。

虞禾拿回手機，看著微信名稱，沒好，也沒說不好。

而後手機響了一下。

【「一隻鹿」邀請「一株苗」加入了群聊】

【方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