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考試專屬的懸浮島綿延數千公里，地貌奇形怪樣，崇山峻岭、峽谷河溝、荒原大漠、冰川凍土等紛紛集合了各種地形的複雜特點，走錯的話會恍如進入迷宮，易進難出。

阮棠的降落地點屬於原始雨林，碩大的降落傘跟著人一同墜地，瞬間觸發隱藏在傘面內的機關，釋放出濃重的煙霧。

這煙霧屬於某類神經麻痹藥物，可以算得上是輕微的神經毒素，藉以阻隔Alpha利用訓練到比纖維管還粗的神經系統作弊。

對於沒被訓練過的Beta醫療兵來講只是十分鐘的眩暈感，不會造成任何身體負擔。

但對阮棠則有點吃力，他從小經受過與Alpha一般嚴苛的神經系統訓練，這股煙霧聞多了且又沒有Alpha的絕佳體格，搞不好能暈在地面熟睡半小時。

索性他早有準備，自己預定好的降落地點就選擇擁有高大樹冠的雨林深處，降落傘可以懸挂在枝叢間，等煙霧瀰漫的瞬間，他已經解開胸口的縛帶，躍進茂密的灌木草叢裡，將臉半掩藏在飽含水汽的濕潤泥壤中，物理性過濾神經毒素的侵襲。

存放儲物器械的地方走了十分鐘，那裡還站著兩個Beta醫療兵在選東西，阮棠心裡大舒一口氣，與兩人打招呼。

兩人是大四學員楊霖和海默爾，雖然不同的班級，但上公共課程的時候都是見過的，算是見面點頭的關係。

阮棠選擇了輕便的醫療箱，裡面的藥劑並不多，對他來講差不多夠用了。然後選擇一支多功能手電筒、一截50m長的攀岩繩，以及兩柄長刀，十把小飛刀。

最後戴上考試要求必須佩戴的專用個人終端，終端顯示各自的考試編號、地圖界面，以及他們現在的基礎分都是零分。

見他裝備得快速利索，同期的楊霖和海默爾不由笑道，「要不是知道你是個修習特種醫療的，我們還以為你準備要跟那些Beta步兵搶分數呢。」

「其實咱們出來參加定級考試也不用太拚命。」海默爾將自己的個人終端立起來，展示了一下他的任務清單，「只要在一周內收集到這些毒物藥草，就能湊齊300積分，到時候我就關閉個人終端，完全可以避免與哪個A或B匹配，順順利利再加點零碎分，混個中級評定沒問題的。」

話好聽事難辦。

海默爾雖然講得風輕雲淡，但是密林深處危險重重，要尋找的東西又不是擺在面前的地邊攤貨品，倒霉一點的可能連命都沒了也未必湊夠100分。

三個人旋即結伴而行，每人分配到的食物都很少，所以最初的結伴非常有必要，可以捕獲意想不到的獵物。

海默爾雖然嘴巴佛系，打獵卻是好手，刨出來二十幾條蚯蚓，掛在自製魚鉤上，沒一陣釣上來一條大魚，擺在採摘的芭蕉葉上切吧切吧剁了，還找了三朵花裝飾在旁邊。

做出邀請的紳士手勢，「請吧各位同學，口味上乘的魚生，剛才我剖魚的時候特意看了，魚腸子里絕對沒有絛蟲。」

魚肉含有豐富蛋白質，生吃比其他肉類安全係數高一些，但也不能吃多，避免拉肚子。

阮棠問他蚯蚓哪裡挖的，自己也去挖了幾十條裝在吃過的壓縮餅乾袋裡，再裝上土，拴在腰帶側備用。

楊霖從樹葉間收集雨露，裝在多餘的空行軍壺裡，不由慨嘆，「為什麼不準用火呢？好歹也消消毒滅滅菌。」

海默爾笑，「有細菌也不怕，」用手拍拍自己的簡易醫療包，「我剛才數了一下，裡面的消炎藥有三針劑，絕對夠我苟完兩周了。」

三人正笑，驀地雨林深處傳來一聲咆哮，那聲音恐怖至極，打破難得的寧靜，震得地面搖晃不止，接下來便是瘋狂的衝撞聲，瞭望可見，巨大的衝擊力將十人合抱的大樹撞得樹皮炸裂，枝葉劇搖。

明顯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撲來了。

「這是哪個傻逼！剛開始就要招惹星獸拿高分呀！！」楊霖喊，「快跑！」

須臾間，三人在深一腳淺一腳的爛泥地里發瘋奔跑。

雨林藤本和附生植物特別繁盛，儼然為三人的奔跑製造了巨大的難題，三人當即各拋了個眼色，示意分開三路更容易脫離險境。

雨林的葉層密厚，巨獸受驚后只會瘋狂亂沖亂撞，只要在密林間穿行，層層疊疊的葉片會很好地遮蓋視野，並不容易被發現。

星獸必然是遭受了生命威脅，否則不可能咆哮得如同末日降臨，龐然的身軀不停依照生物本能往前扛動，但腳踏大地的聲響足以撼天動地。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阮棠在藤蔓與錯綜複雜的枝幹中穿梭自如，頭皮不斷有斷裂的碎枝石塊打了過來，擦著耳畔面頰有種被子彈蹭過的火燒感。

然後。

他終於看見了瘋狂在自己頭頂甩動的恐怖脖頸，因為密林的遮掩是看不見他的，但是透過葉叢，阮棠能清晰看見巨獸那標誌性的窄小頭骨。

納勒隆星獸。

無數關於此類星獸的資料在他的腦海中閃現，例如殘暴兇狠，惹惱了這種攻擊力高達三星的傢伙，它可是連自己的幼崽都會撕成碎片的超級野獸。

而且！！

納勒隆星獸會將遮擋自己前進道路的一切障礙物踏平到寸草不生。

我擦！

阮棠心裡嘀咕，究竟是哪個王八蛋會惹惱了這種恐怖怪獸！

是Alpha們在圍獵，還是哪個倒霉的Beta不夠聰明！

根本沒時間考慮，巨獸的四條如山的腳正趕在自己後面瘋狂踐踏，但凡他摔倒一下……

阮棠正想著，腳底的軟泥地蔓交疊叢生，直接將他整個人絆了一下，使得人滾在地面連翻數周，仰面躺平后，一隻巨大無比的前足如同從天而墜的巨岩，筆直踩向了阮棠的全身。

如果他的身手不夠敏捷，下一秒則會被踐踏成肉泥。

說時遲那時快。

阮棠並未被眼前的可怖景象嚇得目瞪口呆，而是飛手扔出一柄尖刀。

這些飛刀都屬於軍用級別，鋒利無比，快速砍切連石頭都能削爛成片。

一刀斜飛，從頭際交錯橫生中劃出一道銀光，掉落下來一根扁藤，阮棠用手抓住一處，雙臂收力往上拚命攀爬。

而巨獸的前足揚起的颶風一鼓，擦著阮棠的身軀重重踩踏下來，一時間爛泥飛濺，亂樹炸響，彷彿被光能炮瞬間擊中摧毀，茂密的樹林發出被摧枯拉朽力量摧毀的悲鳴。

扁藤上是阮棠一搖一晃的身影，他沿著扁藤像靈活的猿猴，不停往縱橫疊生的藤蔓中躲藏，直到發怒的納勒隆星獸如隕石逢山般撞了過去，毀滅的聲音依舊在耳畔回蕩，腦子震得嗡嗡亂顫。

再開看身後的密林，早已經被巨獸踏平出兩條深邃的溝壑，而納勒隆星獸仍舊不停地發出咆哮。

這回阮棠看清楚了。

納勒隆星獸如同龐然鎧甲的高大背脊上，人為創造出了幾條新紅淋漓的裂痕，正在不停地往出涌血，血如噴泉，而十幾個人影用手中的武器牢固地掛在創口與血流中。

Alpha。

這些瘋子Alpha！

雖然明知道這些巨型怪獸都是虛擬呈像，但是超高級的科技技術使得眼前的景象如此真實，儼然是一隻飽受巨創的星獸在殘忍獵手的圍攻下掙扎求生。

阮棠想到自己即將要和羅南捆綁，去尋找更恐怖的星獸，面臨更兇險的挑戰，不由背脊生寒。

從扁藤間滑落下來，返回去找楊霖和海默爾。

海默爾的情況比較好，基本沒跟巨獸擦邊，而楊霖的情況則比較慘，飛濺的木渣迸裂，有一塊巴掌大的直接刺入了他的大腿外側。

海默爾已經給他打了一針抗生素，腿部做了止血措施，可惜即使用刀子將木渣剜出來，楊霖也走不了多遠，還要承擔細菌感染的風險。

楊霖的面色蒼白，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真是挺倒霉的，才剛過了幾個小時就挂彩了。」

阮棠能看出他眼底的遺憾，把他頭頂的碎渣撿了撿，「其實也沒什麼可丟臉的，畢竟你能來參加定級考試，已經是非常勇敢的了。」

楊霖點點頭，「我已經用個人終端宣布退出了，等會兒有人來接。」把剩餘的食物和醫療用品拿出來遞給兩人。

「規則里沒說不能送人，你倆接下來會遭遇更難的情況，要好好保重。」

告別楊霖后，兩人選擇沿著林間的溪流往東，缺少了一個同行的夥伴，氣氛立刻沉默多了。

海默爾道，「其實醫療兵雖然重要，但在真正的戰場上卻屬於不用衝鋒陷陣的群體，我有點後悔為什麼非要來證明自己，其實練好醫術才更關鍵。」

阮棠不知從哪裡揪來一把野生果子，蠻甜的，遞給他嘴裡一顆，緩慢寬慰說，「你只是沒料想到會有人在考核中出現這樣的意外，心裡建設不夠而已。」

他把海默爾的個人終端打開，裡面的積分發生了變化，已經由最初的0分變成了60分。

雖然是用同伴受傷換來的積分，滋味不太好受。

阮棠道，「我們參加這次的考試也不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跟某些瘋子Alpha是決然不同的，「考試定級的真正奧義在於，當危機發生的瞬間，我們能否更多的去幫助別人，用正確的方式挽救生命，這是身為醫療兵最偉大的意義。」

「記得我們進入課堂后，老師帶著我們一起宣誓的誓言嗎？」

「我們要保證維護人類的生命尊嚴，用良知和學識，按照良好的職業素養踐行我們的品德，我們將執行職業的榮譽和傳揚優良的傳統，把我們的一生奉獻給偉大的生命事業……我承諾……」

兩人的背誦聲戛然而止。

海默爾微微一笑，「心情好多了，感覺可能拿到300分其實也不是我的最終理想了。」

阮棠笑，「肯定是要竭盡全力，做到無力可使為止。」

話說間，阮棠突然停下來，一把拉住海默爾的袖子，搬著他的頭讓對方往小溪流旁的濕地里瞧，黑乎乎的一條正在吃力地爬動，分外驚喜道，「快看那個小東西，我記得它值30分！」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