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顧燃到寢室的時候，陸之鵬還沒有睡覺，顧燃把李真魚和張希存的簽名照給他，陸之鵬連續說了十句卧槽，二十句燃寶我愛你，三十句李真魚我更愛你，差點就把舍管給招來了。

顧燃已經習慣了陸之鵬表達感情時洶湧澎湃，喜歡一個人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的樣子。

兩人明明性格相反，卻十分微妙地合得來。

陸之鵬鬼哭狼嚎一陣之後，心情平復了些許，才想起問顧燃：「你拿到你喜歡的明星的簽名照了嗎？」

顧燃邊脫衣服邊答話，「拿到了。」

陸之鵬拿起臉盆，收拾顧燃脫下來的衣服，「為表示感謝，兄弟我幫你洗衣服。」

顧燃連忙奪回自己的T恤，「這個不要洗。」

陸之鵬：「為啥不要洗？」

顧燃把T恤護在懷裡，「我自己洗。」

陸之鵬覺得詭異，要是平時，顧寶寶口是心非地來一句「那多不好意思」之後，就甩著膀子進浴室了。

陸之鵬：「你袖口上籤的啥，龍飛鳳舞的，我看看誰？」

顧燃緊緊護住，腿抬起來指著陸之鵬，笑著說：「你別過來。」

陸之鵬好奇歸好奇，沒再追問，顧燃比較內斂沉默，沒見過他大悲大喜，一向不太會和人分享自己的情緒，兩人同窗四年，顧燃多數時候充當一個傾聽者。

陸之鵬：「不過來也行，我媽說，離校前讓你到我家吃個飯，你考慮一下？」

顧燃想了想：「行。」

陸之鵬沒料到顧燃會同意，「真的？」

「不過希望阿姨不要太隆重，我會不自在。」

四年來，陸母來看陸之鵬，或者陸之鵬回家的時候，她都會給顧燃帶很多吃的用的，顧燃覺得受之有愧。

陸之鵬：「成。」

顧燃把衣服拿進了浴室，才發現陸寒風用袖口的藍色愛心代替了「風」子裡面的兩筆，本來藍色愛心就是蠟筆塗鴉設計，和他的名字渾然天成。

他用水輕輕沾了點邊角，發現名字並沒有暈染褪色，他小心翼翼地搓了搓，生怕蹭掉了，往後這件衣服肯定捨不得穿了。

顧燃洗完澡時，已經過了零點，他慣例登上微博，準備到超話簽個到，發現陸寒風兩分鐘前更新了微博。

配圖是龍飛鳳舞的「陸寒風」三個字，唯一不同的是，「風」字中間兩筆換成了藍色的愛心塗鴉。

【陸奇迹】：簽名越來越燃了呢~

評論區粉絲晒圖評論，清一色的——

【為什麼我的不是新款簽名！】

【是越來越騷了吧！】

【去掉尾綴小波浪，好好說話！】

顧燃翻了個身，不動聲色地點了個贊，摁滅手機睡覺時，想到陸寒風微博里的那個「燃」字，情不自禁勾了勾唇。

*

為了去陸之鵬家吃飯，顧燃給顧大明打了個電話。

顧大明很快就接了起來，但裝作不知道是誰打過來的樣子，「喂誰啊。」

顧燃沒有拆穿他：「爸，是我，顧燃。」

「哦，不好意思，我把你的號碼給刪了。」

顧燃主動給他搬來台階下，「感謝顧總不拉黑之恩。」

顧大明沒忍住笑出聲，罵道：「臭小子，怎麼，回家車票沒買著？要不要我去接你？」

顧燃假意沒聽懂他話裡有話，「同學要我到他家吃飯，我總不能空手去，所以……」

掌控經濟大權的顧大明：「那你去買禮物撒，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講價。」

「啥玩意？」

「天水鎮顧家水蜜桃旗艦店五斤禮盒裝98，學生黨買不起，顧老闆能便宜點嘛？或者買一送一，送個普通裝，禮盒送人，普通裝我留著自己吃。」

顧大明沉默。

顧燃乘勝追擊，可憐兮兮道：「爸，我好想吃桃子啊，這兒買不到那麼好吃的。」

顧大明罵了句滾犢子，這麼大的人還哼哼唧唧裝可憐跟個二百五似的，然後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的顧大明坐在客廳里罵罵咧咧。

「他不是翅膀硬了不聽話嗎，想吃桃子自己種去，別在我這裡薅。」

顧大明生意起色后，重建了小鎮上的自建房，房子後頭推平了當倉庫，房子四層高，一樓空著賣桃子，起居在樓上。

一樓空曠，襯得顧大明的聲音格外響亮。

合伙人雲姐正在噼里啪啦按計算器，搭了一句，「孩子想吃就寄過去唄，難道你還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不成？」

顧大明哼了聲，「我才不寄，誰讓他不回來，饞死他拉倒。」

顧大明話雖這麼說，隔日，顧燃收到了顧大明加急特快寄過來的三大盒特級水蜜桃。

顧燃給顧大明發微信：我永遠是顧老闆的好兒子。

顧大明回：是你雲姐偷摸給你寄的，你給我寄回來！

顧大明18歲生的他，今年40歲，雲姐跟顧大明一個年紀，她一生未婚，活得隨心所欲，看起來比顧大明年輕十歲，所以顧燃叫她姐。

她喜歡吃桃子，看上了顧大明的水蜜桃林，就辭職過來跟顧大明一起做桃子生意。

以顧燃對顧大明的了解，事實應該不是顧大明說的那樣。

顧大明在雲姐面前罵他翅膀硬了不聽話，以後一個桃子都別想從家裡薅，活生生饞死他算了。

雲姐就順著說一句，孩子想吃就給他寄唄。

顧大明就回，要寄你寄，我才不寄。

於是，桃子就順理成章地變成雲姐偷摸給他寄，跟他顧大明一點關係都沒有。

顧燃：我給錢。

然後假惺惺地給他發了個1塊錢的紅包。

顧大明沒點開，給他回了一坨屎粑粑的表情包。

*

得知顧燃要到家裡來吃飯，陸之鵬的父母很開心。

陸之鵬面試回來，廚房裡的阿姨正在忙碌著。

陸之鵬一進門就問：「爸，陸寒風他……」

陸之鵬打量了下四周，改了口：「大哥他來了嗎？」

陸明：「你哥去外地拍戲了。」

陸之鵬長嘆一聲：「啊？我不是說今天一定要他過來吃飯的嗎？」

陸之鵬把自己扔在沙發上，點開和陸寒風聊天的對話框，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今天早上。

【鵬大鳥也】：大哥，今天晚上來我家吃飯嗎？

【陸BKing】：不去。

【鵬大鳥也】：有件事求你。

陸寒風甩過來一張世界攝影展的電子票。

【鵬大鳥也】：不是這個事兒。

【陸BKing】：那拉倒。

【鵬大鳥也】：來我家吃飯，咱們邊吃邊說。

陸寒風再也沒回他的消息，到現在還沒回。

陸新成問：「你有什麼事必須要你大哥出馬？你父母親變成了擺設？」

陸之鵬：「顧燃想簽宜美，我不是想向大哥推薦他么。」

陸新成：「那隻能找你大哥了。」

宜美在影視方面資源很好，拍的都是口碑作品，很多人削尖了腦袋往裡鑽，百里挑一的，確實難。

陸新成：「我看顧燃的形象挺偶像的，是不是簽星皇比較合適？」

陸之鵬：「大哥早期不是也挺偶像的么，你看他那演唱會，浪的，有眼看么。」

在父母面前，陸之鵬都不好意思說『騷』這個字。

陸新成：「他出道早，演得好，還有宜美股份。」

陸之鵬：「……」

他當然知道，不然他才不會狗巴巴地去找陸寒風。

傍晚，顧燃提著水蜜桃到陸之鵬家，陸之鵬的父母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顧燃知道陸之鵬家有錢，但沒想到陸之鵬家住的是大別墅。

不過他也不意外，電影學院的學生，十有八九的學生家庭財力雄厚，像他這樣小鎮來的還真不多。

也難怪顧大明說，小地方來的，安分守己腳踏實地一點比較好。

長方形的餐桌上擺了十幾道菜，應有盡有，陸父陸母看到顧燃，很熱情招呼他。

顧燃被推到了主座，有點羞赧，「叔叔阿姨，你們不用那麼客氣。」

陸之鵬：「燃啊，這已經是低配了，要不是我攔下，他們得搞滿漢全席。」

陸母：「是你客氣，你不知道，從小到大，為了讓陸之鵬減肥，我們老兩口用了多少辦法操了多少心，都不管用，感謝你是應該的。」

陸父：「沒有你，他現在估計250斤。」

陸母：「血壓也250。」

陸父：「相當於你救了他。」

陸之鵬：「……你倆說相聲呢，哪有這麼誇張。」

陸母起身準備去拿相冊正道，陸之鵬連忙攔下。

陸父和陸母都是高知分子，話題拿捏有度，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顧燃也沒有預想中那麼尷尬。

飯後，陸母吩咐保姆洗了水蜜桃，他們坐在沙發上聊天。

顧大明種的水蜜桃個兒大，汁水多，味兒也甜，陸之鵬一家讚不絕口。

陸母已經顧不上減肥了，又拿起一個開始啃，「顧燃，你哪裡買的水蜜桃？真不錯。」

顧燃：「我爸爸自己種的。」

陸新成不顧已經撐得不行的話肚子，又拿了一個：「這桃子種得真不錯，果然是行行出狀元啊。」

陸母：「老陸啊，你們公司慰問員工的時候，可以跟顧燃爸爸訂一批啊。」

陸新成點了點頭，「這個主意不錯，」他頓了下，看向陸之鵬，「之鵬，你大哥喜歡吃水蜜桃。」

陸之鵬反應過來，拍了張水蜜桃的照片發給陸寒風。

【我家有水蜜桃，賊香，我同學爸爸自己種的，新鮮，現摘，無毒無公害，想吃嗎？】

而此時的陸寒風沐浴著黃昏的熱浪、餓著肚子在片場打遊戲，順便看陸顯窩火。

陸顯當時心想侯俊體育學院的學生，素質應該過關，體力應該不差，正好籤約的武替受傷回家了，抱著給年輕人一點鍛煉的機會的想法，陸顯就答應下來。

陸顯還以為是找到了個「貌武雙全」的新生代，可誰能想到請來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爺，空有一張臉，吊個威亞都嚇到腿抽筋。

啥也不是。

上次布景，小石子沒掃乾淨，害得武替腳踝粉碎性骨折，本想踢掉他，但是資本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而這人不知悔改，前段時間不知怎麼的，和裸/替小姑娘起了口角，氣得小姑娘不幹了。

現在陸顯的劇組武替沒有，裸/替沒有，啥替都沒有。

陸顯低罵：「我給他當替身還差不多，廢材玩意兒。」

陸顯看著癱著玩遊戲的陸寒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他更氣了。

他踢了下陸寒風的椅子，「你就黃金水平，天天玩有啥玩的，別玩了，給我想想辦法。」

陸寒風眼皮子都沒抬，懶洋洋道：「自己請的關係戶，自己供著。」

陸顯：「你幫我支走他，我帶你上王者。」

陸寒風撩了下眼皮看向他。

陸顯加大籌碼：「而且還是最強王者。」

陸寒風放下手機，「一言為定。」

在圈內，陸寒風玩遊戲是出了名的差，根本沒人願意帶他，天天混在黃金局和一群小菜雞撕，帶他上王者，過段時間他會自己跌回黃金。

奈何他人菜癮大，陸顯用這招讓軟硬不吃的陸寒風提他辦成了不少的事。

只見陸寒風站起來，朝侯俊走去。

關係戶不愧是關係戶，情商一騎絕塵，立刻蹭地站起來，朝陸寒風鞠了個90度的大躬，「陸老師。」

陸寒風笑了下，「小夥子挺有禮貌啊。」

正在不遠處的小演員可勁兒翻白眼。

禮貌個屁，他只對導演主角大咖這樣，陸老師您可醒醒吧。

侯俊很高興，他進組這麼多天，多次想和陸寒風搞好關係，陸寒風都不看他一眼，上次武替的事情一出，他以為陸寒風已經把他拉入黑名單了，沒想到他竟主動跟他說話。

於是，他又鞠了個躬，「多謝陸老師誇獎。」

陸寒風活動了下脖子，「你進組實習了這麼久，今天你該轉正了。」

侯俊剛想鞠躬，就被陸寒風兩隻手指抵住額頭往回推，關係戶杵在原地不動。

這陣勢，像極了道士給殭屍貼符印。

陸寒風：「別鞠躬了，小心閃了腰。」

侯俊：「多謝陸老師提醒。」

陸寒風眼眸一沉，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後慢條斯理笑了笑。

陸寒風：「品行不行，演技不行，腰再不行，可就不好辦了，你說是不是？」

侯俊沒想到陸寒風會來個先褒后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打他臉，他情商再高也轉不出來了。

看著侯俊臉紅脖子粗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陸顯樂了，他就佩服陸寒風不畏懼資本懟人時這股弔兒郎當但又陰陽怪氣的勁兒。

沒等侯俊開口，陸寒風後退一步，握拳，擺起準備格鬥比賽的姿勢，「進組考核就是打贏我。」

侯俊僵硬扯了扯嘴角，「您別開玩笑了，陸老師。」

陸寒風一本正經：「真的，在座所有人都打贏過我。」

所有人：？？？

陸寒風：「別怕，我很弱的。」

所有人：！！！

在場誰不知道，陸老師雖然一副騷浪的模樣，拍過這麼多武打戲，除了吻戲和床/戲，從不用替身。

弱？

事已至此，侯俊也知道陸寒風啥意思了，雖然心裡詛咒陸寒風撲穿地心，但還是維持最後一絲體面，借口家裡有事，正好要回去離開劇組了。

陸寒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們劇組又損失了一名人才，可惜。」

憋了這麼多天，所有人都痛快了，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陸寒風回到躺椅上，朝陸顯揚了揚手裡的手機，「什麼時候上王者？」

陸顯：「等我找到武替。」

陸寒風咬牙切齒，「陰險狡詐的老東西。」

他說著，打開遊戲繼續玩，這時，陸之鵬的簡訊息鑽進來，叮叮噹噹想個不停，打亂了他玩遊戲的思路。

他點開，陸之鵬發了一大堆水蜜桃的圖片過來。

身邊的陸顯在打電話，「對，我找專業武替，厲害點的。」

陸寒風看著水蜜桃的圖片，耳邊是陸顯的聲音，武替，厲害點的……

那天飛檐走壁的小粉絲，一個人把兩個壯漢干趴下的那個，他說他可以活成他想的樣子，可是他爸叫他回去種桃子。

種的是水蜜桃嗎？

他笑起來有個小虎牙的，叫什麼名字來著？

只記得他名字裡帶了個『燃』，還給了他新簽名的靈感，他還專門發了個微博的。

陸寒風叫來小海，「小海，例行抽查你的智商。」

小海：「……怎麼了哥？」

「那天晚上一挑二的小夥子叫什麼名字？」

小海想了下，搖頭：「我忘記了。」

陸寒風：「叫什麼燃的？」

小海迷茫地搖頭。

陸寒風拍了他一下，「嘖你為什麼記不住？」

小海也很冤，「哥，你的日程表都夠我記的了，再說了，我記他幹什麼？」

陸寒風數落他：「就知道盯著人家的眉眼和小虎牙看，看得晃了眼都忘了吧。」

大冤種小海很無辜，「我沒盯啊！他有小虎牙嗎？」

陸寒風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了，低頭髮微博。

編輯一通，他心滿意足地發出去了。

小海沉默半晌后，慢悠悠地開口：「那風哥，你為什麼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