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黎明將近
回應他的是一個擁抱。
有力的雙臂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即使晚風將兩人的體溫吹走,小鳥游空夜依然能感覺到來自胸膛深處那顆心臟的跳動,他的心跳,另一個他的心跳,在沉默地共鳴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以前……」
降谷零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話語逐漸消散在空氣中,他沒能將整句話說完。擁抱代替了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小鳥游空夜感受著這份溫暖,默默地,把臉埋在他的肩膀。
空夜閉上了眼睛。
但是眼淚不聽從大腦的指揮,從眼眶不斷湧出,無論他怎麼控制也無法停止。真丟臉,降谷零的衣服肯定被他的眼淚打濕了。
溫暖乾燥的大手輕輕搭在他腦後,揉了揉,將他的頭髮弄得亂糟糟,然後他聽見這個人說:「辛苦了,小空夜。」
眼淚更加洶湧了,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嗚咽,雙手回抱住眼前的人,在他懷裡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抽噎著念叨:「對不起,安室哥哥……我一直在騙你,其實我,我不是……我是……」
可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小鳥游空夜揪緊降谷零後背的衣服,越是被寬恕,罪惡感就越重。
他這個大騙子!
全世界最可惡的騙子!
他壓根不是什麼利爪,他是一個氪星人啊!可是他怎麼敢說?怎麼敢不說?
「我……我不想再騙你了,可是……」
降谷零聽著小鳥游空夜的哭喊,閉上了眼,把水汽鎖在眼眶裡,手掌用力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懷中:「不要著急。等你想說的時候,再把更多的事情告訴我吧。」
他拍拍空夜的頭,說:「雖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我想正式介紹自己。」
金髮男子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將空夜抱起來,像哄小孩一樣抱著他到處走,晚風和他的體溫如一個從未感受過的搖籃,空夜抬手抹掉眼淚,聽見他說:「我真正的名字是降谷零,是一個公安警察。」
「七年前,我們發現了一個跨國犯/罪組織,為了追捕那些傢伙,我化名安室透潛入組織,獲得了『波本』這個代號。」
「這些年,我失去了很多,也放棄了很多。」
降谷零輕描淡寫地總結。
「我不後悔,我相信他們也不會後悔。」
「他們?」
「……有機會帶你去看看他們。」降谷零有些懷念,「你叫我安室哥哥,那他們也是你的哥哥。一共有五個哦,開不開心?」
小鳥游空夜聽著他變慢的心跳,抱得更緊了,學著降谷零的樣子輕輕拍他的腦袋:「但是你不開心。」
「我只是感到遺憾。」
「所以答應我,空夜。」
「說好是『我的朋友』,就要當一百年不許變的朋友。」
想到剛才的驚險事件,降谷零還有些后怕,嚴肅地警告空夜:「像那種撞上去和炮/彈同歸於盡的行為,不要再做了……這種痛苦,我已經無法承受第六次了。」
但是他沒想到,小鳥游空夜堅定地搖頭:「不,再有下一次,我依然會這麼做。」
「為什麼?」
降谷零神情激動,這句話戳中了他的雷區:「就不能好好活著嗎?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啊!我可以幫你,我可以——」
「你不可以!」
小鳥游空夜痛苦萬分地吼道,這句話同樣是他的雷區:「我也無法接受,唯一重要的人在我面前受傷死去!如果你死了,世界就會毀滅,你知不知道!」
他死死盯著降谷零的眼睛,腦海中不停地重複同一個片段。琴酒扣動扳機,子彈打在降谷零的左腿上,鮮血如注,將他的
全世界染成紅色。
眼淚再次模糊了他的視野,透過淚水,他隱約看見降谷零驚愕的眼神。
他垂下頭,顫抖著懇求降谷零:「答應我不要死,好不好?」
「如果你繼續扮演波本,為了公安的職責無數次行走在死亡邊緣,那就不要阻止我保護你,我的朋友。」
小鳥游空夜重複著利爪男孩對波本的稱呼,像是一種承諾,又像一種威脅,但是他知道降谷零不會為了他逃避自己的使命……所以這個人才是降谷零,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啊。
「我不死,所以你也不要死。」
「你不死,那麼我就不會死。」
小鳥游空夜念叨著這兩句話,直到降谷零把他重新放回地上。他抬起頭:「你要丟掉我嗎?」
降谷零給了他一個爆栗:「你這個小腦袋整天都在想什麼東西啊。」
他把自己的感動、疑惑和擔憂壓在心裡,主動轉移話題:「話說回來,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麼?說是和柯南他們玩尋寶活動,肯定是糊弄我的借口吧?就跟你那身衣服一樣。」
「其實剛開始是真的在玩。」
小鳥游空夜尷尬地把手伸進口袋,摸出一張幾乎空白的卡片,六個打卡點,只有第一個蓋上了印章:「後來發現紀念品商店的店長在每個藏寶地點都裝了炸/彈……」
「?」
降谷零頓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什麼東西?炸/彈?除了組織裝的那些以外,還有其他的?」
「都被我拆掉了。」空夜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柯南報了警,讓爆處組的警官把這些東西清理掉。你們拆的那些是組織後來安裝的。」
「柯南也和你一起胡鬧?」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地說。
「看來我得把家裡的超級英雄漫畫扔掉了,否則你們這些孩子天天都想著拯救世界。」
說著,他往遊樂園的方向走,見空夜沒有跟上來,他又轉過頭,朝空夜伸出手:「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跟上。」
小鳥游空夜三兩步跑到他身邊:「要做什麼?」
「尋寶。」降谷零把手搭在他肩上,稍微用力,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推,另一隻手拿出電話,撥通了風見的號碼。
隨著對話的進行,空夜的眼睛越來越亮,專註地看著降谷零高大的身影。直到他講完最後一句話,空夜又把頭偏回去,假裝沒有在看他。
因為剛才的事故和交鋒,遊樂園的電力系統被破壞了,整個區域一片漆黑,只有遙遠的地方有其他建築的燈,借來一些燈光,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原本超級多的遊客都疏散離開了,全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
過了一會兒,熄滅的燈再次點亮,以他們為中心,向著遠方不斷擴散,直到整個世界都被照亮,宛如白晝。死去的遊樂園再次煥發生機,安靜存在於世界一隅。
「我們從第二個謎題開始,怎麼樣?」
降谷零說。
「那時候我不在小空夜的身邊,你完美地解開了第一個謎題,真厲害。接下來的路,就由我和小空夜一起走吧。」
「……好。」
小氪星人把手搭在降谷零伸出的掌心,緊緊握住。他又重複了一遍:「真好。」
【金蘋果好吃嗎?也許裡面藏著劇毒,就像特洛伊木馬,是無法抗拒的陷阱。】
是的。
他無法拒絕。
這是他的全世界。
旋轉木馬閃爍著五彩的燈光,夢幻迷離,像一個輕輕觸碰就會破碎的美夢,他跟著降谷零走到最中央的柱子,上面畫著一個蘋果,但它是紅色的。
「不是金蘋果呢。」
降谷零明知故問,笑眯眯地看著他
,期待他的回答。
「當然了。蘋果只是可能有劇毒,真正被確定的陷阱是特洛伊木馬呀。」
小鳥游空夜找到唯一的金色小馬,坐上去,回頭看向降谷零。此時金髮男子已經走到控制台前,他啟動拉杆,幾十匹特洛伊木馬開始轉動。
兩人靜靜地對視,半晌,降谷零率先移開視線:「時間快到嘍,還不打開機關嗎?」
「嗯。」空夜轉而看向柱子的圖案,當金色木馬和紅蘋果成一直線時,他搭在木馬頭頂的手按下去,紅蘋果的蓋子打開,露出裡面的印章。
第二個謎題,順利破解。
「接下來是什麼?」
「呃,鬼屋。」
小鳥游空夜看了眼降谷零:「你應該不怕吧?」
「呵,這是我要問的。」降谷零牽著他的手,往那邊走去,「你可不要被嚇到哭鼻子,到處找安室哥哥喲。」
【行走在冥府之河,祂早已習慣了死亡。能徹底擊敗他的弱點只有一處。】
連工作人員都不在的鬼屋,兩人並排走著,不時對這裡的驚嚇機關做出犀利的點評。
走到中段,降谷零停下腳步,看著天花板斷裂的紅布:「空夜,你乾的?」
小鳥游空夜也看上去,摸摸鼻子:「嗯。為了拆水族館的炸/彈,我把這塊布借走了,假裝是工作人員安排的特殊表演。」
「原來如此。」
降谷零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地面,密集的彈孔向他展示,這裡曾經發生過多麼激烈的戰鬥。其中有一方是空夜,另一方也許是那個炸/彈犯。
旁邊的道具也有嚴重損毀的痕迹,工作人員來不及修理,一定是今天剛打壞的。不僅槍/戰,還有近身搏鬥,空夜沒有帶武器,他是赤手空拳搏鬥的。
他假裝什麼也沒發現,走過這個場景,下一處就是謎題指示的地方。
「阿喀琉斯之踵。」
小鳥游空夜拉著他走過去,一個身穿鎧甲的英雄坐在台階上,手握騎士劍,灰塵和蜘蛛網布滿全身,祂的目光凝視著眼前的入侵者,彷彿下一刻就會拔劍將其斬殺。
他視若無睹,走到雕像的腳邊,印章就藏在祂的左邊腳踝后。
「哈哈,空夜破解得真快。我們走吧。」降谷零想儘快離開這片藏著真相的區域,走了幾步,小鳥游空夜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等一下哦。」
他跑回雕像面前,輕輕地,在阿喀琉斯雕像的腳邊放下一朵小花。潔白的雛菊在黑暗中靜靜地沉睡,遍布塵埃的世界里,唯獨它充滿生機。
「好了,現在可以走啦。」
降谷零深深凝望這朵白色的小花,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他回過神,跟上空夜:「下一個謎題在哪裡?」
「水族館。」
【水中的倒影讓人窒息。我卑鄙、殘忍、冷酷,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但我依然深愛這樣的自己,因為這是我愛的人所愛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