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她

伺候她

元司月這晚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她和裴佑一起在偌大的浴池裡沐浴,然後還讓人家幫著擦了身子穿好了中衣。

元司月醒來后坐在床上愣了半晌,太荒謬了吧……她忍不住捂住臉頰。

「這怎麼可能呢……」

門開了,金盞走了進來,「殿下醒了,今日是十五,您需要進宮去呢。」

元司月猶豫了半晌,終於開口問道:「金盞……昨晚,是你幫我沐浴換衣的吧?」

金盞愣了愣,搖頭:「不是呢。」

「那是玉瓶!」

金盞怔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道:「昨晚……您早早就讓我和玉瓶回去了,您忘了殿下?」

元司月愣住:「那……昨晚是誰陪我……」

「一開始是您和司言小公子在喝酒,後來郎君過來找您了,小公子被送了回去,再之後……奴婢就不知道了。」

「……」

元司月扶額:「去問問駙馬什麼時候離開的。」

金盞點頭應是,而後終於反應了過來:「殿下……您您您昨夜該不會是喝醉了,然後郎君幫您……」

「去問吧。」元司月滄桑抹臉,在心裡默默罵了千百回貪杯的自己,金盞很快去而復返。

「殿下,問到了,郎君是昨晚子時才離開的……而且小婢女說,說……」

「說什麼?」

「說您沐浴的時候,非要駙馬進去陪您……」

元司月:「……」

不至於吧,元司月,你好歹活了也有兩輩子了,就這麼把持不住嗎?看見人聽話好欺負,就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人家眼睛還不好啊,還要伺候你?!再怎麼說,也不能因為人家好看……

哎!

她使勁回憶,回憶夢裡一起共浴的場景,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啊……

元司月咳嗽了兩聲,其實她倒也不是在乎那個,畢竟這樣那樣什麼都經歷過,只不過……大婚前她將人家帶回府中已經是出格,現在又……

元司月不能再想了,饒是她臉皮再厚也想不下去了,她神色複雜的換衣服梳妝,時不時的就緊張兮兮的看向門外,一會兒用膳,她要怎麼樣表現的自然一些呢……

-

「公子,咱們該去殿下那裡了。」

常順也走進來提醒裴佑,裴佑也已經在窗前坐了許久了,他昨日一夜未眠,一直坐在這看著窗外,此時也終於接受了那個事實——

他好像……真的能看見一些東西了。

模模糊糊的,瞧不真切。但他知道外面是白日,院中有顆樹,樹上的鳥兒也第一次有了具象,他就這麼恍惚了一夜,也看了一早上,甚至很小心很小心的眨眼,因為他害怕一眨眼,這一切便都消失不見了。

「常順,我好像,能看見一些了。」

常順原本站在門口耐心的等,聽見這話,喜得差點兒丟掉了手中的東西。

「真的嗎?!公子,你能看見了?!」

「噓。」

裴佑示意他安靜,只是問:「外面那是杏樹嗎?樹上的是黃鸝?」

常順快要哭了:「是的公子!是杏樹和黃鸝!」

裴佑便慢慢揚起了唇,他第一次,在這個初夏的清晨,露出了一個真實的笑。

「此時暫時保密,不要對別人提起。」

常順不解:「包括殿下?」

裴佑一怔,想到昨晚看見的風景,他雖瞧的不那麼那麼的真切,但不代表他沒有想象力。

他耳尖染上了一絲薄紅,點頭:「包括。」

……

早膳時,哲恆在,司言因為宿醉還在休息。

哲恆和裴佑一向都少話,而元司月也很沉默,飯桌上出奇的安靜,元司月根本就不敢去看裴佑的臉色,埋頭像個鵪鶉,一口一口的喝著粥。

哲恆都看出了她的異常,問道:「殿下哪裡不舒服?」

「啊?沒、沒有……」

裴佑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少女鬢邊的那隻蝴蝶步搖上,微微揚了揚唇。

「殿下,今日是否要進宮?」

見他主動和自己說話,元司月這次抬頭,只是眼神還有些遊離:「對,今日得去。」

裴佑語氣沒什麼異常:「好,那臣去準備。」

吃過早膳,馬車也全都備好。元司月和裴佑一同上了馬車,她幾次三番的去看對方的神色,發現他確確實實沒什麼異常,心裡也輕鬆了一些,看來昨晚,她應該……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夢裡的肯定大部分都是假的吧。

裴佑從前看不見只能聽,現下第一次能用雙眼去觀摩這個世界,自然就發現了許多從前不會發現的細節。

比方說,少女以為他瞧不見,整個人在一旁的小動作和神態都鮮活極了。

她糾結,猶豫,而後又忽然放鬆了肩膀。

不知想到了什麼,似乎有些尷尬,甚至還偷偷摸摸的打量他。

裴佑不用問,大抵也是能猜到的。

那酒又不是令人失憶的葯,少女應該回憶起了一些昨夜的事,但不清楚具體,想問又不好意思,所以才這般難受。

裴佑唇角飛快揚起又壓下,主動開了口:「殿下昨夜睡得好嗎?宿醉會頭疼,難受嗎?」

元司月:「!」

「還、還好……本宮酒量比司言好,他就是沒什麼本事還愛喝,癮大……」

「那便好。」

元司月忍了又忍,終於是開口問道:「裴佑……昨晚,本宮沒對你怎麼樣吧……」

「這個怎麼樣就是,沒有使喚你,沒有讓你做些做不到的事吧?」

裴佑眼中閃過一絲笑:「殿下醉了,的確讓臣做了些事,不過都是小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元司月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她的確沒做什麼過分的,否則裴佑這麼單純,之前又沒有接觸過女子……怎麼會看上去毫無反應呢,她徹底放鬆,然後朝後面微微一仰:「那就好……」

「殿下說什麼?」裴佑傾身去問。

「沒什麼沒什麼,我說我累了想靠靠。」

裴佑點頭微笑:「好。」

馬車慢悠悠的前行著,元司月果然閉上了眼小憩,而她合上雙眼后,裴佑終於敢正大光明的看她,一寸一寸,從眉眼到唇。

他如今的視力只能說恢復了一點點,像是隔著一層霧,瞧的不清楚,但他卻也沒有挪開過目光,一動不動,也不知瞧了多久,直到馬車停下,他才斂了眸,收回視線。

「到了……」

元司月掀開帘子看了眼外頭:「今日是十五,咱們就吃頓家宴就行,可能……還得見見禮部的人,你知道的,這些規矩煩人的很。」

裴佑應好。

的確如元司月所說,用膳時,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大抵就是聊聊家常,但後來午膳快結束時,嘉元帝看了眼裴佑,忽然道:「皇姐,朕聽說你前兩日辦了賞花宴。」

元司月執筷的手一頓:「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陛下怎麼問起來了?」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可知今日京都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

元司月慢慢蹙起了眉:「什麼流言,臣不知。」

嘉元帝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元司月的神情,確信沒有看見自己想看的,才收回了視線:「罷了,也就是一些流言蜚語、無稽之談,皇姐聽了也是污了耳。」

元司月點頭:「三人成虎,有些人的確是喜歡嚼舌根的,不聽也罷。」

元司月說完,黃福全便從殿外進來了:「陛下,荊樂姑娘已經在殿外了。」

「請進來。」

元司月的眉頭在這一瞬間猛地蹙起,她太知道荊樂是誰了,上輩子大名鼎鼎的荊棘玫瑰,現在竟然就已經入宮了?不是還沒有到西域朝聖的時候嗎?

元司月抬頭,殿外的確已經有一個美人款款走了進來,她帶著面紗,神色看上去平淡又冷靜。但元司月知道,這個女子,未來的幾年內,和她針鋒相對,又慣會手段,她這個皇姐,最後怕是根本比不過她在嘉元帝心中的地位。

蘇府有一個蘇滿兒,宮中還有個樂妃。

著實讓她頭疼。

看著老熟人,元司月神色漸漸淡了。

「臣女荊樂,參加陛下,參見長公主殿下。」

嘉元帝看著面前的美人,眼神都有些微微發直,他看向元司月:「皇姐,這位是西域使臣送來的人,朕想著,為了兩邦友好,姑且收下,皇姐以為如何。」

現在的嘉元帝羽翅尚未豐盈,選妃之事還會問她。上輩子元司月自然一口應下,但知曉了這個女人的厲害之後,她淡淡的道:「西域美人?抬起頭來。」

荊樂微微抬頭,只是還垂著眼。

元司月笑道:「帶著面紗本宮瞧不真切,摘下來。」

嘉元帝雖然覺得元司月語氣不善,但是……他也沒瞧見過美人的面目,早先只是見過美人的舞姿,此時也有些好奇。

荊樂沒有反抗,慢慢的摘了下來,面紗被摘的瞬間,元司月和嘉元帝都愣住了。

明明是這般標緻的美人兒,右邊的臉頰上居然有一塊不小的紅斑,雖然不醜,但到底如同美玉上的瑕疵,嘉元帝瞬間就皺起了眉頭。

元司月也愣了半晌。

樂妃臉上有胎記?

不應該啊。

上輩子,荊棘公主的美貌可是名震京都的,難道說她記錯了,這胎記是後來嘉元帝給她想了法子去掉的?元司月看了眼嘉元帝的神情,不對。

他顯然也十分的意外,甚至……還有一絲絲的嫌棄?

場面有些尷尬,元司月想了想,問道:「你叫荊樂?哪個樂?」

「回殿下,樂聲的樂。」

元司月勾唇:「倒是與本宮名諱同音。」

說罷,看向嘉元帝,「陛下,臣瞧著這姑娘和臣有緣,公主府剛好還缺個樂女,不如給臣?就是不知道……陛下肯不肯割愛了?」

元司月說完,荊樂便猛地抬頭睜大了眼,嘉元帝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意外,包括裴佑,似乎也有些錯愕。

嘉元帝:「這個……皇姐,你確定?」

元司月:「當然,只要陛下肯。」

嘉元帝視線落在荊樂臉上的胎記上,眼中閃過一絲遺憾,「既然皇姐喜歡,那朕自然無異議。」

「多謝陛下。」

元司月方才說那番話時,也是一時衝動,真沒想到嘉元帝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她走出養心殿的時候還有些恍惚,上輩子這麼困擾她的人就這麼被解決了?

荊樂當真跟著元司月出來了,真到了這個情況,元司月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你坐後面那輛馬車吧,本宮不在宮裡住,要回長公主府。」

荊樂一直默默的看著元司月,神情複雜,此時聽了這句話,恍惚般的點了點頭:「是。」

馬車上,裴佑察覺到她似乎有心事,問道:「殿下是因為方才那女子的事煩惱?」

元司月驚訝抬頭:「很明顯?」

「臣只是猜測,方才殿下看見那女子后便有些沉默。」

「唔,也沒什麼,就是那女子臉上有一小塊胎記,陛下似乎不喜,本宮瞧著氣氛有些尷尬,這才開口要人的。」

「胎記?」裴佑怔了怔,元司月也奇怪的嗯了一聲:「本宮也覺得奇怪,既然是使臣送來的人,不知哪裡出了岔子……」

元司月還沒想明白,馬車忽然又是猛然一停,元司月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車夫戰戰兢兢的聲音傳了進來:「殿下,是陘公子,他、他忽然闖出來攔住,奴才實在沒看見啊……」

怎麼又是他?元司月不可遏制的皺了皺眉。

「臣蘇陘,求見長公主!請殿下移步!」

蘇陘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怒氣,元司月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她雖然還沒問司言,但嘉元帝早上都能問她,想必那天賞花宴的事情鬧的不小,這才讓蘇陘膽大包天,攔她的馬車。

「臣蘇陘,求見長公主!」

外面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元司月不耐的掀開了帘子:「有什麼事?」

-

宮牆外,兩輛馬車靜靜的等著,元司月站在朱雀橋的護欄旁,蘇陘眼裡竟然有兩分猩紅:「臣今日斗膽攔下殿下的馬車,是想問殿下一件事。先前賞花宴,臣因毒蛇保護小妹,此事做的有何不妥?」

元司月眉眼冷冽地看著面前之人:「兄妹情深,自然並無不妥。」

「那臣想問問,殿下府中為何會有毒蛇?這不合理。」

元司月皺起了眉頭:「竹林園丁和侍衛,都已杖責,本宮也會給蘇姑娘補償。」

蘇陘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看著元司月,像是在看陌生人:「那日司言邀我,道是殿下的主意,可我到了花宴之上,卻聽到殿下說是司言擅作主張,殿下,我想問問,那一日我出現在公主府,以及竹林之事,當真是巧合嗎?」

元司月睜大了眼:「蘇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本宮?!」

「臣不敢。」蘇陘垂下眼眸:「只是那日花宴之時,有人惡意編排,以致流言紛擾,荒誕不羈,臣正在徹查這背後之人。」

元司月神情冰冷:「你愛怎麼查怎麼查,與本宮無關,但你若下次再敢這樣攔本宮的馬車以及用這種態度和本宮說話,蘇公子,本宮可不是一個什麼好脾氣的人。」

蘇陘嘴唇囁喏兩下:「月兒……」

他似乎難以置信元司月的態度,對面人卻是繼續道:「眾口鑠金,本宮希望蘇公子早日找到這造謠之人,此人如此喜歡造謠生事,說不定本宮先前的流言也有她參與的份。」

蘇陘臉色一變,自然是聽懂了元司月話里的冷意。

她口中的「先前流言」,指的便是她元司月,是為了挽回他、氣他,才故意隨便選了個瞎子駙馬。任性就算了,還作踐自己。

蘇陘後背冒出冷汗,當初那流言……他也是有幾分信過的。

只是如今看著面前人的冷淡神色,他才終於、終於看清了那麼一絲事實——

她是真的下定決心要與自己決絕了。

當蘇陘看清這個事實后,以往冷靜自持全都消失不見,眼看著元司月要轉身離開,他終於再也忍不住,憑著少見的衝動擋在了元司月的面前,最後一次,喚出了那個名字:「月兒……?」

他這般丟失理智的模樣落在元司月眼中,沒有半分的別的情緒,依然是覺得……噁心。

上一刻還在為他好妹妹質問自己討公道,下一瞬,就開始上演深情戲碼了。元司月不管不顧的朝前走,可蘇陘彷彿是要背水一戰,見元司月不理,甚至想伸手攔她,這樣的事……從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所以他忘了身份,忘了尊卑。

元司月的眉眼如冬日的冰棱一般,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蘇陘的手已經馬上就要抓住她的手腕,元司月是真的怒到了極致,放肆二字就在喉間。

忽然,從側面伸出了一隻白皙有力的手,先他一步握住了元司月的。

「蘇公子,請你自重。」

元司月獃獃的看著忽然出現的裴佑,即便他滿身的傷痕還未徹底恢復,即便他目不能視,但他依然堅定的擋在了自己的面前,且嗓音如冬日寒冰,令人心中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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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竟是黑心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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