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騙小孩

惡魔騙小孩

情緒本不會對清水這個本就具有情緒感知能力的惡魔造成影響,她感受情緒時總是浮光掠影一般匆匆劃過,明白是哪種情緒便好。

但現在這個情況顯然不是她主動感受,更像是這孩子接近后在她頭上插了根管子,然後將濃烈到無法自抑的情緒化為力量猛灌進來。

好痛。承受腦內脹開般痛苦的清水守真皺眉,她抬起頭不滿地看著這個只比自己高出幾厘米的人類高中生,身穿著的黑色立領學蘭,排扣崩裂幾顆,布料有不少破損處,這大概是惡魔們回擊留下的痕迹。

她對這孩子殺死多少惡魔給人間增加負擔並不感興趣,重要的是得擺脫現在被灌輸情緒的處境,自己只不過是路過看個熱鬧而已。

「你要……找到誰,是嗎?」清水守真站起來看著眼前的人類,因疼痛產生的汗水直流。但她仍舊微笑,從容抬起右手中籠罩在金色中綻放的向日葵,彷彿在炫耀給他看。

那極具壓迫力的視線一隻跟隨者燃燒的向日葵晃動,耳中似乎捕捉到清水所說的話,猛然將視線集中在她身上,渙散的眼睛豎起緊緊鎖定清水守真的臉。

清水如實將自己被灌輸的情緒轉述給本人,「你有強烈的意識,是悲傷的、執著的、難以自抑的,你要找到某個人。家人?」

聽懂了最後的單詞,人類的力量彷彿無窮無盡,更多地向清水湧來,他嘶啞又急切地開口:「……shi……shishou!」

有所回應,很好,但她聽不到。為什麼自己聽不到?清水守真疑惑地抬手,手臂附著一層淺金色光芒,她只有用上力量才能抬起它,然後摸到了耳間濕意。

指腹上沾滿濃烈的金色,是她調動力量時血液散發出的顏色。緊接著是雙眼、鼻子、口腔,全都湧出鮮血。

「咳咳……」清水閉著嘴悶咳兩聲,強硬地把湧上來的氣血吞回去。

這種力量……還沒接近風暴中心就會被撕成碎片,清水守真這時才感受到了剛剛那毫不抵抗走向死亡的惡魔身體強度有多大。

可惡,這混賬小鬼。清水的眼眶緩緩流下金色,她發誓,要是不讓這人得到報應她就把自己埋進土裡,再也不醒來。

於是那些流出的金色散為星光,密集卻微弱的光芒將人類包裹在其中,溫柔輕緩又無害地向他靠攏。每一個星點都散發著溫暖的氣息,清水守真向他傳達出人類身上所具有的包容和理解。

「向我灌點有用的信息,放心告訴我更多。」把自己的身體機能修復后,她又做了一次吞咽動作,艱難重複道:「告訴我你要找誰,別慌張。我會幫助你,請相信我。」

「shi、師父……!」

隨著爆發而出的清晰吐字,那小鬼沒控制住將鋪天蓋地的信息向清水守真湧來。

影山茂夫……

超能力、家人、失控……

龍套、打工、惡靈、拉麵、肉改部、教育……

西藍花、友人、欺騙、告白、成長,以及……

『這就是,我的真面目。』——師父,靈幻新隆。

名為影山茂夫的超能力者和他的師父因為一次除靈委託先後落入通往異世界的深淵,就此失散。

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眼前的高中生卻因為找不到臨時監護人就把地獄捅破了。

還向無辜的惡魔們撒氣,多可憐。

「咳……」一秒接受了他人十六年的人生碎片,清水守真終於承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液,但她滿意地笑起來,這考試差勁的傢伙信任惡魔了啊。清水想起電次在殺永恆惡魔時說的諾貝爾獎,也許自己也能得到一個,發現了迷路的超能力者這算不算史無前例的發現?

哈,開玩笑的,諾貝爾獎哪有這種獎項。她苦中作樂地走神,抬起不停顫抖的手粗略擦去嘴邊血跡,隨即旋轉腕子彎起手指向前彈去,血滴化為金色絲線將他的眼前蒙上一層薄障。

影山茂夫眯起眼睛,眨眼后冷漠地抬手破除屏障,卻看到自己手掌前所要攻擊之人擁有茶金髮絲,身穿深灰西裝、衣領規整地打著粉色領帶,是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男人。男人悠閑地把手插在褲口袋裡,另一手揚起向他打招呼,一如往昔。

「呦,龍套。」

「找到了……?」影山茂夫的力量瞬間平息,被情緒所佔滿的大腦看似終於冷靜,恢復的同時揚起的黑髮落下,乖順地垂至額前。銳利的眼神緩和為半圓眼眶,然後淚水從看起來不太聰明的眼中溢到眼角。

他長長舒了口氣,抬起衣袖擦擦眼睛,軟和下來的聲音滔滔不絕道:「終於找到了,靈幻師父,我找遍這裡都沒有你的身影,GPS沒有用,還以為你發生什麼意外了。」

「可以請師父不要再亂跑嗎?這裡很危險,我們得找回去的路。」

「以及,以後別再一個人擅自除靈了,起碼讓芹澤先生或者小酒窩跟著。」

眼前的「靈幻師父」眯起眼打量他無光的眼瞳,黑髮黑眸的人類孩子?臉上忽然露出了探究的表情,斷言:「還沒有完全清醒。但是……你的下巴呢?」後半句太驚訝暴露出本音的慣用腔調,很明顯她沒有想精心偽裝的意思。

讓這孩子看看自己監護人好像已在眼前,但很快會意識到其實眼前並非真實,這種痛苦應該也不比自己受的傷輕。

不對……不是。

不是!

影山茂夫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他猛然弓起身子捂住腦袋,懸挂的眼淚因用力的動作垂落到地獄的泥土中,周身的氣場再次變得異常壓抑。

「呀!果然要反應過來了。」清水守真的手臂立刻被她劃破,不要錢似的流出大量血液化為細密金線先將超能力者的五官不留一絲縫隙地蒙住,然後才向身體延伸將其緊緊捆住。

在徹底失去五官引導的同時,一直圍繞他的星光匯聚而來,不給任何喘息機會。清水守真像是報復超能力者向自己粗暴灌輸情緒和信息而產生痛苦,她也將星光一股腦塞進了影山茂夫的腦子裡。

「希望你別做好夢。」放出這句不溫柔的話,清水守真才收回手。已經被裹成金蠶蛹的超能力者就地直挺挺地倒下,不再動彈。

她把向日葵放到自己腳旁,重重喘了幾口氣,垂眸對前方倒下的人感嘆:「還是累的吧,就算擁有強大的力量只要自己需要去運轉它就會耗費心力,把這裡變成這樣無論是惡魔還是人類都已經很了不起了。」

「但顯然,這回我贏了。」再強的力量也抵不過自己內心的軟弱,即使只是精神一時的鬆動就能找到可趁之機。

消化了這孩子部分信息的清水守真沒有動手殺他,也不曾露出戰勝的得意。她在想,那個靈幻新隆如果也來到了地獄,他現在絕不會還活著。

無論那從事相談所的普通人多麼能言善辯,這種人在地獄仍舊必死。

因為這個世界的地獄沒有已死之人的靈魂,只有因恐懼而生的貪婪惡魔,它們完全不會聽人形漢堡肉說話。

如果是在人間得到了影山茂夫的信息,她會發怒,會感到別人故意在她面前大肆炫耀自己擁有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

但現在並不會,因為他丟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不再值得惡魔嫉妒。

「你很可憐嘛,丟了人類。」清水守真直接坐在地上,愣愣地自言自語:「我也有點可憐,好像要被秋拋棄了。」

「我的人類,也有自己的人類了。」

*

清晨,東京的咖啡店。

紅髮女人剛踏進店內就聞到了死亡的味道,她微微皺起眉,在客人零星的歡聲笑語中聞見了血液中熟悉的力量。

又死了?

瑪奇瑪脫下外套,不動聲色地坐下,對服務生不假思索道:「一杯美式咖啡。」靜靜等咖啡的期間,她看著玻璃牆面,倒映出自己的臉。

店門口一隻鴿子忽然撲騰翅膀飛起,玻璃倒映的那雙眼中出現了一扇打開的窗戶,跟昨夜一樣的場景。

但眼中已不見坐在床上的女人,只有躺在床上的屍體和血跡。

「您的咖啡。」

「……謝謝。」

瑪奇瑪看著咖啡,拿起杯子品嘗一口,神色淡淡,輕聲出言評價:「掃興。」

說完,她放下咖啡杯,將咖啡錢壓在賬單下,拿起外套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家店。

「好餓……怎麼會到這種地步,龍套你到底跑哪裡去了啊,不會受傷吧……」

途經路口時她聽到一個流浪漢坐在馬路邊嘀嘀咕咕不斷碎碎念,瑪奇瑪打量那衣衫襤褸的男人,很普通的普通人,她遞上自己定製的昂貴外套。

「要嗎?穿上還是賣掉都無所謂。」

沒想到那流浪漢連忙拒絕,「不用了,謝謝你的好心,但接受你的外套也太失禮了。」

「已經到了不足以滿足溫飽的地步,還要想失不失禮嗎?」

「等真到承受不住生存壓力的時候,可能真的會做出無法想象的事,但現在還沒有飢餓到那種時候。」流浪漢說話條理清晰,苦笑著表明態度:「在仍存有理性的階段,還是讓我作為一個有尊嚴的人活著吧。」

瑪奇瑪稍微睜大了眼睛,她收回外套,含糊不清地說道:「希望我的世界都是你這樣的人類。」

「哈哈,我淪落成這樣可不是什麼好榜樣,更希望你周圍的親友都是衣食無憂的好人。」男人又笑了兩聲,對眼前衣著幹練整齊的女性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目前都是妄想罷了。」瑪奇瑪留下這句話,越過男人錯身離開。

「這個世界的人真奇怪啊……剛剛那位小姐真的看我了嗎?」

已然成了流浪漢的男人名為靈幻新隆,他很擅長觀察各種人的表情和行為,剛剛遇到的紅髮女性,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與自己對話的時候一眼都沒有看過他。

包括那裝模作樣的「打量」。

「好危險啊,這個會有惡魔跑出來的世界到處是奇怪的人。」他做出祈禱的手勢,「希望老天快點讓我找到龍套,然後順利回家。」

「咦!不對,這裡的神和我們那個世界的神到底是不是一個?」

他忽然想到了核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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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后收穫了名為早川秋的信徒[綜電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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