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
「嗯,那是什麼時候?」
「四月入學。」
「和普通高中一樣?」
「是的,少爺。」
五條悟摸著下巴思考了會兒,隨後咋了下舌,一樣就一樣吧,無所謂,只要能離開這地方舒坦一陣子,怎麼樣都可以。
十和田老爺子跪坐在對面,攏著小茶几上的一疊資料,依舊眉目慈祥,邊理著邊又問了句:「那關於淺川君之後的安排……」
「當然是跟我一起進去啊,不然留在這兒幹嘛。」五條悟雙手撐后,仰頭看著和室的天花板,墨鏡就搭在鼻樑上,要掉不掉的,「說真的,要不是您年紀大了,指定也帶上一起過去呢。」
「是,接下去將要有好些日子不見面了。」
族系子弟基本都有私人教育資源,一般不會往公立學校跑,要去也都是擇近,比如京都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五條家的人收到東京校發來的入學準備通知時,就知道自家的少爺又叛逆了。
到達成年的18歲時,五條悟已然經歷了某種完全變態發育,12歲時得到自己影子替身的這件事就像一個繭,沒人知道五條悟在那期間及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到底反思了什麼東西,反正破蛹之後,五條少爺已經帶上了那副圓墨鏡,光明正大地「殺燒搶掠」甜點店,以及,嘴變賤了。
其實人也變賤了,辱天、辱地、辱那群爛橘子,咒術界已經沒有一片凈土能讓他看慣了,或者說,他自己就是當前咒術界僅存的一片凈土了。
唯一能證明「五條悟其實還是五條悟」的證據,那就要看影子了——要看淺川璃寬,NPC六年如一日地安分走劇情,說是在培養感情,實際上算是被5t闊少包養在了分宅里,吃、喝、睡、偶爾跟著人出去祓除咒靈見見世面,瞳色依舊、眼神依舊、清澈的愚蠢依舊,和12歲在近郊倉庫大開殺戒那時候比起來,變的也大概只有拔長的身高了。
或許還有頭髮。
老管家躬身從和室內退出后,五條悟一轉頭就看到了靠在後邊角落裡、已經歪著腦袋睡著的人,他倒是也不惱,如今算是已經默認對方這種光明正大地偷懶模式了。
在五條悟起身走過去的時候,系統滾在榻榻米上,直接一個翻圈子滾出了房間,今天是個陰天,沒有太陽能,於是它識相地滾回了右側邊的房間里。
人還睡著,睡得還挺香,五條悟在側邊蹲下,伸手就將散在後面的長發撩了起來,發尾一端原本鋪在榻榻米上,此刻被拎起便柔順地垂盪下來。
淺川璃寬倒是被這個動作給驚醒了,轉眼看到是五條悟又在玩自己的頭髮,搖搖頭清醒了一點后坐正身體,問了句:「要剪嗎?」
頭髮是五條悟要他養起來的,理由是可以徹底從「替身」一詞中解放出來,不需要再刻意培養成和「六眼之子」肖像的人,有自己的特色也挺不錯的。
淺川璃寬不太懂,反正應下來就對了,於是白色短髮便被養成了白色長發,在發質不錯的基礎上,散散地披落在肩下,最近幾個月來一直跟著五條悟出門搜集一些有用的咒具,也沒空剪頭髮,這時候便快要養到及腰處了。
「不剪。」五條悟抖抖手裡的髮絲,淺白的一片散在掌心,像霧一樣,他用手指勾了幾縷,鬆鬆垮垮地繞在指骨處。
自從頭髮養出來后,五條悟有時候便很喜歡過來撩一撩,淺川璃寬一般沒什麼反應,這種時候他基本都在想關於下一頓飯的事情。
「這麼長了,紮起來也挺好,一束也行。」五條悟鬆開了手裡的髮絲,轉而專門用食指去勾了淺川璃寬耳邊的幾縷,合併成不粗不細的一束。
「紮起來?女孩子?」
「不要性別刻板印象啦~」五條悟朝著淺川璃寬伸手,「那根東西呢?」
又是叮鈴噹啷的一聲,所謂的「那根東西」是六年前五條悟就送出去了的手機掛鏈,淺川璃寬也挺聽話,不管換什麼衣服都一直放兜里——耳朵上戴不住,他偶爾陪五條悟練體術,一個翻身掛鏈就掉,要是被五條悟給接住了,沒幾個來回和一定程度的放水,淺川璃寬還不一定能拿得回來。
為了避免掉落,淺川璃寬便選擇放在口袋裡,這導致他現在買衣服,唯一的要求就是「有袋子」。
掛鏈的編繩一頭被遞過去,五條悟拿到後用小指勾住另一端細小的黑繩,將掛鏈轉了個圈,拿著細繩一端開始綁頭髮。
淺川璃寬眯眯眼,又有些困了。
綁好的頭髮被手指一捋到底,十字架和鈴鐺響了響,而後便安靜地垂在肩側,淺川璃寬被搖醒,又被問了句編得好不好。
那一小束髮絲被編成了三股,從耳廓處一路編到肩頭,用了掛鏈固定住,往下的一段便散著垂到胸前的位置,藏藍的編繩就垂落在一側,倒是和白髮有了個獨特的色彩對比。
「嗯。」淺川璃寬點了點頭。
「呦西!」五條悟一拍手掌,隨後站了起來,走到院側的障門處,190的高度讓他撐起手就能輕鬆地摸到門框頂,外面的天空陰了會兒又出了太陽,院內一片明朗,風吹起來,梧桐樹下吊著的鞦韆就盪阿盪。
「不知道東京的那些傢伙都是怎麼樣的,還有些期待起來了。」換了個姿勢抱胸倚在門側的人看著滿院子的光,而後轉過頭來。
淺川璃寬正用手撥弄著自己頭髮上掛著的小十字架,聞言抬起頭,二人對視,他仍然讀不太懂什麼情緒、氛圍,或者說是話裡有話這些東西,但這六年裡他在五條悟身邊,倒是完全被縱容得已經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他抬著頭,在外面一片晴好的陽光中微眯起眼睛,而後笑了起來:
「嘛,開心就好。」
五條悟點點頭,下拉的墨鏡內部反射著蒼天之瞳的鏡面成像,他悶聲笑了一下,覺得不錯。
某種意義上,這句話對他來說,是正確答案。
.
「那應該是什麼?」
淺川璃寬將鞋子擺在廊下,又是直接赤腳一下踩到了院內的鵝卵石上,初春的氣溫還未完全回升,冷得他一激靈。
今天是月末,五條悟去了本家,原本這樣的慣例早在幾年前就被這位準下一任家主給廢了,只是馬上要去東京咒高了,臨行之際姑且還是要去那裡和老東西們吱一聲。
於是淺川璃寬又久違地自己一個人待在了這裡。
在他爬上梧桐樹的鞦韆時——這個鞦韆是他15歲時安上的,那時候在市內公園看見了輪胎鞦韆后他就開始念念不忘,一周之後五條悟直接在院子里給他做了個木板鞦韆,還挺不錯——系統飄過來,跟在後面繼續說剛才的話題。
「幾乎沒有劇本會安排六年這樣的長時間戰線,嘛,你也算是個特殊的了……不過,最開始也並不是這樣的劇情啦。」系統浮在空中慢慢地轉圈,有隻蝴蝶在它說完后飛了過來,於是光球轉體45后讓那隻蝴蝶穩當地停在了自己球面上,下一秒被翅膀上的花粉激得打了個噴嚏。
六年的時候,足夠系統向上頭提交申請,給自己安一個模擬鼻孔的出氣口了,為這件事系統還開心了好一陣。
坐在鞦韆上慢悠悠蕩著的人看見這一幕也不見怪,只是順著剛才的話題繼續問了句:「那是什麼?」
「emmmm還記得你的咒力是帶有『銷蝕性』這個特質的嘛,原本你就該是因為這個被卷進五條家舊派的某個陰謀中做研究的,和五條悟相遇是在你成為實驗品的第三個月、也就是五條悟入學高專的第二年,你的存在大概是替代這一時空內沒有出現的星漿體吧,嘛,這個時空缺失的東西還挺多的。
其餘的細節多說也無益,總之因為你的咒力問題,這個劇本被擱置了。」
淺川璃寬歪頭:「為什麼?我的能力還在。」
他的咒力仍然帶有銷蝕性,雖然只有微量,但對一些二級以下的咒靈往往能銷蝕大半,至於蠅頭這樣的小咒靈,更是能在匕首插入的一瞬直接全部銷蝕完畢。
很好用,這是五條悟給出的評價,淺川璃寬對此評價很是珍重。
「但是只有微量對吧?」系統又開始轉著圈。
「嗯。」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微量不足以構成研究價值。」
「那為什麼不多一點……」
「再多的話,對於從你身上引出的**之力,我們也不能保證完全控制住啊……」
好像有很模糊的辭彙隱藏在剛才的句子里,鞦韆在風力中稍微地晃動了一下的時候,淺川璃寬正打算開口問,但系統那時徑直往上飄去,留下一句「我去看看5t5有沒有回來」,便越過了高牆,往外飛去了。
這個問題最終沒有被問出來,而往後淺川璃寬再要聽見那個詞,便是要在很久之後了。
.
計程車在山腳下停住。
五條悟下車后立即伸了個懶腰,隨後一把摟住旁邊的人,指著山上林間的某一處大放厥詞,諸如「東京咒高老子來了!」
此時正在辦公室泡茶的夜蛾正道突感背後一涼,沒由來地打了個冷顫,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感冒。
與此同時,已經早一步到校的某兩位同期也均是同步打了個噴嚏。
高專生活/劇情推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