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鳶尾
02【晉江正版】
沈常樂抱著花出了後台，天黑透了，媒體們還沒走，都在劇院門口等著，見沈常樂出來，一窩蜂擁上去。
「沈導，聽說您和許導讀書時就有過節，今晚您輸在他手上，您怎麼看？」
「今年沈氏集團沒有贊助金蝶獎，是否因為這個原因，您才沒有拿獎？」
「..........請問您和當紅小生梁楚凡共度一晚是真的嗎？」
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閃光燈撲在沈常樂臉上，點亮她那張妖冶的面孔，因為沒有表情而顯得很傲慢。
夜裡忽然飄起了毛毛雨，細雨絲卷著涼意，氣溫更低了。沈常樂接過阿喻遞來的墨鏡戴上，抱緊手臂里的花，在兩排黑衣保鏢的護送下進了車。
月夜細雨里，閃著幽幽光芒的勞斯萊斯疾馳而去。
車內一共四個人。
氣氛低沉。
「…梁楚凡大半夜敲我房門，我留他面子沒有趕人只讓他去扔外賣，居然成了共度一晚。」沈常樂上車后也沒有取掉墨鏡，靠著椅背，聲音里透著慍怒。
坐在副駕駛的珍姐一聽這話，心裡還是不由鬆了口氣，就怕這位大小姐因為沒拿到獎心裡慪。其他的都不算什麼。
「這些記者就是缺德！我去看了監控，開始那個狗仔是爬水管進來的，我真是服了這些不要命的。這事樂樂你別管了，我去找梁楚凡的工作室，讓他們發澄清申明。」
沈常樂不說話，珍姐跟阿喻使了個眼色。
阿喻面露難色，好在她腦子靈，天衣無縫地拋出話題：「祖宗，你這皮草哪來的呀？我看了咱們工作室拍的圖，加上這皮草更好看了！」
沈常樂：「不是你讓人送來的？」
阿喻「啊」了一聲，一臉迷茫。她沒讓人送啊！
「可能是哪個粉絲託人送的吧…祖宗，你說這花叫什麼啊？我還不認識。真漂亮啊…」
沈常樂取下墨鏡，掃了一眼腳邊的花。
淡紫色的花散發著幽幽香氣，花瓣曲卷著，像少女的裙擺。
「德國鳶尾吧。」
「好漂亮.....」阿喻小心翼翼地摸著鳶尾的小裙邊，「看來我是真土，我每次送花不是玫瑰就是百合。」
沈常樂嗤笑，讓阿喻給她抽一枝出來玩。枝葉上帶著微涼的露水，冰著皮膚，腦子裡浮現出剛剛送花的男人。
叫她姐姐？
「送人鳶尾代表什麼啊？我查查花語啊。」阿喻說著就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欄上輸入問題：
「鳶尾花語」
沈常樂心思根本就不在什麼花語上，但也想把今晚不高興的事忘掉，興緻闌珊地配合：「嗯....花語是什麼？」
搜索結果有不少，都是大同小異，阿喻隨手點進去一個，把手機拿給沈常樂。沈常樂漫不經心地接過來，視線落在屏幕上的一行小字－－
紫色鳶尾代表：想你。
想你？
沈常樂感覺心尖又被什麼東西蟄了下，把花和手機一起扔給阿喻，靠著座椅閉上了眼睛。
－
沈常樂雖然沒有拿到最佳導演，但《閉春寒》這部片子還是拿到了一些獎，什麼最佳服化道具，最佳音樂。沈常樂也不想讓人覺得她輸不起，大張旗鼓地請整個劇組的人去唱K，一幫人鬧到深夜才散。
結束后，沈常樂讓司機把她送去工作室。
太晚回家會吵到爸媽休息，更何況她今晚喝了酒，若是被沈常西逮著教育一頓，她可划不來。
翌日起床后，沈常樂慣例一邊刷牙一邊看微博，熱搜大部分都和昨晚的金蝶電影節有關，可最頂上的詞條不是什麼明星而是沈聽野。
#沈聽野真人#
沈常樂好奇地點進去看。
【@吃美少年的瓜嗎：有沒有姐妹想吃沈聽野的瓜啊？昨晚金蝶獎他其實真人有在現場噢！現場工作人員還見到了本人！說是他本人真的又高又帥，關鍵是年紀還小！！說不定就是哪個大學的校草！！校園男主的天菜啊啊啊啊！】
爆料吹得天花亂墜，卻連一張高糊照片都沒有，但無圖無真相也不影響粉絲們在評論區狂歡撒花，腦補過頭。
沈常樂無語地扯了扯唇，真是荒誕。
這些粉絲也不動動腦子，但凡真人又高又帥又年輕，為什麼不敢親自上台領獎呢？
沈常樂搖搖頭，退了出來，點進與她有關的熱搜。對比沈聽野的那條，她的熱搜就顯得刻薄多了。
統共兩條－－
#沈常樂不敵許斯言#
#沈常樂毯導#
沈常樂氣得擱下手機，拿清水咕嚕咕嚕漱口，狠狠吐了出來。
化了妝，換好衣服，沈常樂坐在玄關的小矮几上扣高跟鞋系帶，順帶掃過門口角落裡的那束鳶尾。
沒多想，抱著一塊出門了。
沈家老宅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春和。是老太太起的，說是春和景明，寓意好。
沈家老早就是上京城裡的望族，祖上累代經商，基業深厚，再加上沈家人丁興旺，世代通過聯姻來交換資源，打通和上面的關係，擴大勢力範圍，說一句富可敵國不為過。
春和公館是沈常樂爺爺奶奶那一輩購置的地產，當時不過是一套中規中矩的大花園別墅，經過這麼多年的不斷擴建，儼然成了一座堪比莊園的私家府邸。
公館坐落在半山腰，像一座開在山間的巨大的花園。如今正是秋季，桂花香氣被風一蓬一蓬地吹開，車還在山腳時，沈常樂就聞到了香。
沈常樂特意繞到側門進去，跑車進了地下車庫，兩側感應燈帶刷刷亮起，點亮了車庫裡安靜停放著的十幾台豪車。
下車后，正要關車門，憑空出來的一股力道把車門挾持住。
沈常西漫不經心地靠著車身，一雙精緻的鳳眼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眯了眯眼，語氣不善：「是不是昨晚沒管住，又喝酒了。」
沈常樂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狐疑地抬起手，聞了聞，明明什麼酒氣都沒有啊，只有好聞的沐浴露味。
「我昨晚就喝了幾口甜酒，你別亂說。」她抬手虛虛打了沈常西一下。
「沒喝酒怎麼不敢回來？」沈常西皺眉，「你胃有多差自己心裡清楚。再出上次胃出血那事，別想我幫你瞞著。」
男人語氣微微透著寒意，似乎是惱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沈常樂垂下頭。
她這位打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弟弟比她小三歲，從小命運多舛，流落在外，直到幾年前才找回來。
姐弟倆沒能一起長大，所以很多時候她也拿不準沈常西的脾性和心思。
但沈常西的話，她基本都會聽。沈常西喜歡的想要的，她作為姐姐也會不顧一切給他搞到手。即使他從沒有提過任何要求。
她知道，這是出於一種難以啟齒的愧疚感。
這世界上，她沒有對不起誰，除了沈常西。
沈常樂抿了抿唇，雙手合攏：「別說了，我真的算怕你了......以後不喝就是了。」
「好。下一個問題，梁楚凡又是誰？」沈常西斂了寒意，笑著問。
沈常樂：「梁楚凡是誰關我什麼事？」
沈常西挑眉，笑容裡帶著一絲陰陽怪氣，「你倆的熱搜登頂了，我估摸著爸媽準備讓你去相親。」
熱搜？她開始看還沒有的啊！
沈常樂掏出手機，點開微博。
熱搜第一已經換成了#梁楚凡沈常樂#
沈常樂心裡咯噔一下，連忙點進去，最頂上是梁楚凡半小時之前發布的一條澄清微博，現在點贊數已經破二十萬了，熱度在繼續發酵。
【@演員梁楚凡：劇本上有不懂的問題，所以才私下請教了沈老師，一切都是個人行為，與沈老師無關。給他人造成困擾很抱歉，以後會更加謹言慎行，改正莽撞行為。】
評論里已經炸開了花，說就沒見過誰發聲明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這不解讀成默默守護都有些過分了。
「什麼狗屁澄清，真還不如不說。」沈常樂現在是一肚子火氣出不來，什麼叫禍不單行？
這就是！
但可惡就可惡在對方明面上態度這麼好，把錯全部往自個身上攬，她根本沒有置喙的餘地！
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等等....」
沈常樂想到什麼，神色緊張：「爸媽現在在家？」
沈常西輕描淡寫：「大姐也在，就等你了。」
沈常樂一溜煙爬回跑車，生怕沈常西把她押過去，慌裡慌張地帶上墨鏡，發動引擎，「乖弟，你就當沒見過我。拜託…你下次若是鬧出什麼緋聞，姐姐第一個替你擋。」
沈常西擰眉，冷聲問：「你覺得我會鬧緋聞嗎？」
沈常樂才不管，抱起副駕駛的花，一把塞進沈常西的懷裡：「話可別說的太早哦。這花兒先幫我養著。用我上個月拍的那隻粉彩花瓶！」
－
沈常樂轉道來了驚烏巷。這小巷子是上京有名的旅遊景點。
青石板街反射著耀眼的陽光，晃人眼，巷子中間有一條人工河，幾隻搖搖晃晃的烏篷船正愜意地蕩漾著。
沈常樂對著手機里的步行導航，走兩步就抬頭看一眼兩側的招牌，直到轉進一條更為逼仄的小巷子里，這才找到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極為雅緻的江南庭院，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去過的一個小鎮。
進門后是一條長長的石橋，底下的池塘里養著五彩斑斕的錦鯉，兩邊栽種著精心打理的松柏。沈常樂下了橋，穿著旗袍的服務員迎了上來，問她有沒有預約。
沈常樂藏在墨鏡后的眼睛掃了眼四周，心裡湧起很奇異的情緒，她覺得這小院的陳設布置很熟悉，像是在哪見過。
但不記得了。
沈常樂報出包廂名，服務員引著她朝後院的一幢小樓走去。
小樓也建在一方池塘上，走馬廊里用屏風隔出來私密的空間，幾個年輕女孩在喝茶。其中有幾個是沈常樂的發小，從小玩到大，關係可以說親密無間。
見沈常樂來了，霍甯婉笑著沖她招手，沒正形地調侃：「咱們沈大導演艷福不淺，上次是義大利男模，這次是大明星。」
「快說說，梁楚凡素顏怎麼樣？有沒有常西哥哥帥？」
沈常樂看著霍甯婉那頭新染的霧霾藍大波浪，心想染成這樣還沒被你爹打死？
「你覺得梁楚凡能和我弟弟比嗎？還有啊，那麼多帥哥追你，你可少打沈常西主意。」
霍甯婉食指捲起一縷發尾，連連搖頭，「no，我就喜歡沈常西，你管我，反正在我心裡，你弟弟永遠是top1！」
四年前，沈常西終於被沈家找了回來，雖然沈家還沒有對圈子裡公開介紹，但熟悉的幾家人都見過他了。霍甯婉見到沈常西后直呼一見郎君誤終生，哭著喊著要他爹跟沈家打商量，速速聯姻。沈常樂爸媽哭笑不得，霍甯婉的爹更是那一個月都不上沈家的門，丟人啊！才多大啊，十八歲，毛都沒有長齊聯什麼姻？
「我弟弟有什麼好的，天天只知道運動和做飯，沒意思的，你還是喜歡初初她弟弟吧。她弟弟不錯，霸總標配。」沈常樂的纖纖細指點了點桌對面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
趙千初正望著遠處，神色很冷，聽到這句挑事的話后才堪堪轉頭。
霍甯婉打了個寒顫，連忙擺手，「我謝謝你，我見了趙淮歸就怕。見了趙叔叔我更怕。我連上趙公館吃飯都不敢。我是找男朋友又不是找東家。」
話音落，笑聲挨個冒出來，唯有趙千初冷哼了聲。
這裡是預約制，小院私密性不錯，環境清幽雅緻。女孩們說笑，很自然地不提昨晚沈常樂沒拿到獎的事。
沈常樂覺得這裡的玉井流香不錯，又讓人倒了一小杯，「你們來這做什麼？犄角旮旯的茶樓…這也能找到。」
「莘莘發掘的，她最近天天在這蹲點。」
「蹲點？」
叫莘莘的女孩解釋：「我們boss不知從哪兒搞來的消息，說是沈聽野的經紀人常在這玩兒，我來守株待兔，碰碰運氣。」
沈常樂：「你老闆還在死磕他的版權？」
「沈聽野昨天不是拿了個最佳劇本嗎？還上了熱搜，本來就火，這下更火了。但凡買到他的版權翻拍，肯定要賺死，我老闆那種資本家怎麼可能收手。」
沈常樂挑眉，如玉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撫著茶杯口，也許是這兩天沈聽野這個名字出現率太高了，她不得不給點注意力，下意識重複了這個名字：
「沈聽野......」
聲音很輕，如裊裊茶霧。
聲音落下的同時，屏風后正在畫畫的路聽野顫了顫睫毛，一筆顏色畫錯了地。
漿果紅色的顏料是用來畫女人的裙子，可現在畫在了月亮上。路聽野盯著那顆跳動的月亮，冰冷的眼睛里燃起一簇火光。
也是陳燃這廝，非說拿真名當筆名不好，自古哪個大家寫文章是署真名的，這不傻/逼嗎？至少改個姓或者去個字，或者乾脆找大師算個名字。
路聽野不願和他掰扯，用沈字替掉路。
沒有什麼比冠以她的姓更親密的事了。
十七歲的路聽野是這樣想的。
沈常樂收了思緒，又喝了一口茶，清冽的茶水順著喉嚨滾進胃裡，忽然她眉頭擰成一團，手飛速捂住肚子。
胃突然有點疼。
「怎麼了樂？」霍甯婉察覺到了沈常樂的不對勁，「又胃疼？」
「可能是我沒吃中飯，空腹喝茶有些不舒服。」沈常樂不得不去拿桌上蜜餞墊肚子。
她一般不吃外頭的食物，一是挑剔，二是覺得不幹凈。
「服務員，拿單子過來，我們再點些吃的。」有人連忙招呼服務員過來。
「樂樂，這裡的菜味道不錯，你乾脆就在這吃點。」大家紛紛勸沈常樂吃點，餓著自己難受的也是自己。
沈常樂接過菜單粗粗掃了一眼，食物供應倒是豐富，有糕點甜品，麵條包子餃子之類的中式早點，還有不少江南特色菜。
她胃疼，想隨便點一碗粥，紅棗黑米粥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一陣匆匆的腳步聲由遠極近。
木板做的樓梯很古舊，人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搖晃，像春風吹過柳條。
兩個服務員進來，手裡端著托盤，上面擺放著林林總總十幾樣小吃，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沈常樂手裡還拿著菜單，看著面前突然出現一桌子的食物，有些不解。
「.....這誰點的？」一個女孩出聲問。
大家都面面相覷，沒人點啊。
直到服務員把那碗熱氣騰騰的牛奶粥端在沈常樂的跟前，沈常樂察覺出了古怪。
「誰讓你們送來的？」她聲線平靜。
服務員垂著臉，「我們老闆說這粥養胃。若沈小姐不嫌棄，就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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