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時夢的表情稍微有些扭曲,臉色也有了些許的變化。
她覺得自己簡直惡劣至極,竟然在魈的身上找安慰——只要比她更『壞』的魈說她可以那就足夠了。
如果魈說『不可以』,她依舊會因為夜叉一族曾經的事給自己心理安慰,讓自己安安心心留在璃月。
她看向魈,對方的表情看不出是否已經猜到自己的打算,但她明白他就是在安慰自己。
沒有證據,但就是這麼確定。跟表面冷酷內心溫柔的魈比起來她實在太過於卑劣。
話語在出口之前消失,接受自己就是卑劣的時夢最終只能低下頭。
「我知道了。」
應達看著他們兩個,陷入了沉思。
————
接下來夜叉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應達並不是完全駐守時夢身邊,她這裡經常換人,除了岩神和若陀龍王,其他仙人都曾經做她的護衛,把她身邊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險掃除。
後來彌怒情況好了不少,能下床后就輪到他來接替保護時夢的任務。
不過,因為目前的彌怒依舊是病患,讓這個保護有點詭異了起來。
在看到彌怒準備去洗樹莓的時候時夢沖了上去:「我來我來,傷患不能碰水。」
彌怒:...他直接把手浸入水中。
「我是夜叉,不是剛生完孩子需要做月子的凡人女子。」
時夢卻是堅持:「你的內臟都被掏得差不多了,甚至整個人都要被咔嚓斷了。」
彌怒無奈:「我已經好了。」
時夢依舊堅持,把人推開了一些,開始清洗樹莓。
邊清洗邊說:「那也不行。你受傷的情況我可是看到了。」
知道自己『搶不過』的彌怒不再堅持,雙手抱胸:「你應該見過更慘烈的傷。」
「那不一樣。」時夢的回答很是隨意,「他們又不是魈的家人,疼不疼,活過來之後會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彌怒嘴角一扯露出了一個假笑:「那我還得謝謝魈。」
這才發覺自己說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話的時夢不吭聲了。
她不吭聲了,彌怒卻不打算終結這個話題。
「看來魈很有本事,你的性格開朗了很多。」
時夢含糊地應了:「因為璃月的大家都是好人。」
把『魈』模糊成『璃月的大家』的意圖太過於明顯。
「挺好的。」彌怒說,「只要你一直保持這樣的想法,璃月的人瀕死的時候你都不會見死不救。」
「自然死亡的人卻是不會救的。」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那是她想要擁有的東西,自然不會去破壞那份在正規上的生死常態。
彌怒倒是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說只限於璃月的戰士。」
他的話也讓時夢意外了:「為什麼會這麼想?」
彌怒沉默了片刻,搖頭:「沒什麼。」
因為帝君說過時夢復活其他人的代價目前還不清楚,輕易不能使用能力。帝君都那麼說了,那代價肯定不一般。
因此彌怒以為知道這件事的時夢應該有意識地控制能力的使用,所以他剛剛才會說出時夢不會見死不救的話,其實就是想知道時夢的態度。
意料之外的是聽起來時夢不僅僅會救他們這些前線的戰士,還會救璃月出意外的普通人。
雖說她如今依舊沒法自由行走,挽救普通人生命這件事也只是空談,但她這份心似乎是堅定的。
彌怒總覺得這可能不是一個好的發展,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留雲借風真君來詢問她是否要為前線的戰士使用能力的時候時夢才知道外邊已經打起來了,並且已經開戰好幾天,傷者不少。
有戰鬥就有傷亡,即便摩拉克斯已經制定好計劃,傷亡卻是不可避免的。有戰士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留雲借風真君才來到時夢這邊詢問時夢的意思,確確實實給了時夢選擇是否使用能力的權利。
時夢自然不會拒絕,她對彌怒說的話可不是假的。
然後,源源不斷的瀕死的戰士被送到時夢身邊,她也再次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跟上次見到重傷的彌怒不同,這次看著這些死亡的戰士她有些難受。
直到過了兩天,這股心情持續不散,時夢忽而明白這是心疼——她心疼這些在她眼前死去的戰士,即便在周一凌晨四點的時候他們會再次復活。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
這一刻時夢知道,她把這裡當成了家。
削月筑陽真君又來了,果然帶著瀕死的傷者。
時夢默默地看著自己身邊又被放下了人,對方已經昏迷,如果不是胸膛那微弱的起伏看起來就跟沒了呼吸一樣。
時夢忽而抬頭叫住要離開的削月筑陽真君。
削月筑陽真君停了下來:「有什麼需要的?」
雖說戰事起,這些小事本應該有人負責,不過這可是時夢,他還是耐下心來等待。
時夢搖頭:「不是,我是想問問魈他們怎麼樣?」
削月筑陽真君恍然大悟,這裡的傷員都是重傷瀕死,昏迷不醒是常態,即便是醒著的也因為傷勢過重說不來戰場上的事。而照顧傷員和時夢的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退下一線的人,自然不知道如今的戰況。
削月筑陽真君說:「帝君的計劃很成功,正因為成功戰鬥才這麼激烈。不過你放心,夜叉一族天生善戰,雖說受傷是難免的,但並不嚴重,依舊在前線。」
似乎覺得這麼說有些生硬,也怕時夢誤會,削月筑陽真君解釋:「我們會看著的,有誰不適合繼續戰鬥都會換下來,所以不用擔心。」
說著他自己都覺得驚奇,要知道之前彌怒受傷的時候時夢都沒有表現出擔心的樣子,那冷淡的表情讓他以為帝君看走眼了,卻沒想到現在的她竟然開始擔心起別人了。
削月筑陽真君看著時夢,想要看出她情緒的變化。不過很可惜,為了防止來了這裡治療的戰士們看到她的面容,她臉上戴著魈給的儺面,看不出什麼。
時夢:「要結束了嗎?」
削月筑陽真君思考了下才說:「敵軍聯盟已經破裂,但各方殘存勢力依舊存在,所以戰況依舊危險。」因為知道沒了希望,他們在做臨死前最後的反撲。
削月筑陽真君:「不過不用擔心,勝利的天秤早已向我方傾斜,不久之後璃月將取得最後的勝利。」
他這話是說給時夢聽的,也是說給還醒著的戰士們聽的。真實情況需要彙報,但安慰和鼓舞同樣要到位。
時夢確實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然後她說出屬於她才能說出的願望,「希望送到我這裡的傷員越來越少。」
削月筑陽真君點了點頭,離開了院子,他還需要繼續前往戰鬥前線。
前線的戰鬥很是順利,但他們的後方出了問題——時夢被擄走了。
時夢是被拖著走的,被拉扯的右手已經有了脫臼的跡象,疼得她流出了生理眼淚。衣服在路面上摩擦,即便還沒有破損卻也足夠讓她受傷。
或者說,正是因為這擦傷才讓她從昏迷中醒來。
時夢掙扎了許久,然而因為手臂脫臼她根本掙不開對方,反倒是讓她更疼了。
她張嘴叫起來,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響。時夢明白應當是對方捂住自己口鼻之時所用的葯不僅僅迷暈了自己,還把嗓子給毒啞了,就是為了防止自己中途醒來呼救。
不僅如此,竟然是選擇周一動手,即便她不死,想要恢復嗓子也得等七天後,還真是好算計。
時夢又掙扎了起來,不過這次她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先站起來再想辦法擺脫眼前的困境。
拖著她的人閉著眼睛,好像陷入了沉沉的夢境,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無意識地被/操控著往既定的目標前進。
時夢終於站了起來,跟上對方的腳步卻成了個問題。
她的體力真的不怎麼樣,也因為藥力,她沒多少力氣,一時間又再次被對方拖得踉蹌了好久。
她盡量觀察這裡的情況,他們此時在山林里,植被茂密,樹木高聳,是人跡罕至之地。
所以她當然不認得。
時夢在思考要不要直接了結了自己,只要她死了,把她擄走的計劃就會夭折,她也會少受很多苦。
然而想到凌晨時候復活的那些士兵她又猶豫了。
沒有人能保證他們能在這個輪迴之中完全治好,死了的她下個周一能復活,但他們卻不一定能活著看到下個周一的日出。
還有拖著自己走的士兵...
這個在以前的戰爭中失去一隻手,轉到後勤照顧了自己許久的人如果空手到達敵人的營地絕對逃不過被殺的命運,然而只要他在自己面前被殺就絕對能活過來。
體力的消耗加上身上的疼痛讓時夢自嘲地笑了。
她自己都已經這樣了還有心思去考慮其他人,還真不像她。
不過,她其實也是有期盼的吧。
璃月的仙人們,夜叉們,魈,在知道自己被擄走之後絕對會來營救。
只要她還活著那就有活著被營救回去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次體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