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人家的孩子

「……所以目前推測,那裡面的咒靈是觸髮型的。」

去一色家的路上，綺梨緩緩說著目前已有的情報。

「除非在特定的時間進行特定的行為，否則不會輕易地出現。」

與其說綺梨這是在說給伊地知聽的,不如說她這是在為伏黑惠解釋。

早熟的男孩似乎察覺到了,冷冷淡淡地抬頭看了眼綺梨。

「咒靈也具有這樣的智慧？」

「等級越是高的咒靈，越是擁有無限接近人類的形態與智慧。就像瓦級大虛一樣,沒有基里安的龐大身軀，數量稀少但是能一個打幾個隊長。」

不知道這孩子看不看漫畫。

但綺梨覺得自己這個解釋甚妙。

伏黑惠：「……」

這人在說什麼？

孩子看著綺梨的眼神中充滿質疑。

正在開車的伊地知聽著則是額頭冒汗。

西園寺前輩還是老樣子。

三年前這位前輩決定離開時,東京這邊的咒術高專完全分為兩派。

部分人為另一個特級的離去感到惋惜。

剩下的則是狠狠鬆了口氣。

綺梨只當什麼都沒看見,一本正經地繼續解釋。

「不過這就像人類和老鼠的差距一樣。」

綺梨淡淡說道：「即使可以歸刃，終究人類還是人類,虛還是虛,詛咒也只是詛咒。」

不過有時候人也會變成老鼠的。

嗯？等等。

好像有什麼不對。

西園寺綺梨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

但真要順著這條線細想，卻聽見那孩子又再度開口。

「那你也是隊長級的？」

「咒術界定義戰力又不是靠能不能卍解。」

西園寺綺梨眨眨眼：「不要把漫畫帶入到現實啊,小朋友。」

伏黑惠：？？？

不是你先提出來的嗎？

伏黑惠看著西園寺綺梨好一陣無語。

看著綺梨的眼神如同看一個不道德的無良大人。

他當然知道咒術師等級劃分的方式，只是「一個瓦級大虛打好幾個隊長」這個理論不是西園寺綺梨自己提出來的嗎？

伏黑惠有些不是很能讀懂西園寺綺梨。

今天被伊地知送來橫濱之前,他已經提前從五條悟那裡聽說過西園寺綺梨的事了。

不過對方給的信息也不多,只說這是一位很優秀的咒術師。

伏黑惠在去橫濱的路上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想。

卻怎麼都沒想到，最終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這樣的人。

捲曲柔順的煙色長發，明艷美麗的五官，白皙的皮膚不見血色,手腕也過分纖細易折。

這個叫西園寺綺梨的女人給他的感覺過於地孱弱易碎，無論怎麼看,都更符合刻板印象里身體羸弱的大小姐的形象。

而不像是一個咒術師。

尤其是他前陣子與五條悟一同去過禪院家。

西園寺綺梨與禪院家的人完全不同。

可她一開口,伏黑惠卻意識到，她果真是那個五條悟的相關者。

咒術師里就沒有個正經人嗎？

如今已經展現了咒術才能，被五條悟篤定將來一定會成為咒術師本人卻十分抗拒的伏黑惠,越發地不想成為咒術師了。

綺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給孩子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怎樣的衝擊。

她看著伏黑惠的臉，越看越覺得眼熟。

「你家裡還有別的兄弟嗎？」

「……只有一個姐姐。」

他不明白西園寺綺梨打聽這個做什麼。

不過既然她是五條悟的熟人，那麼隱瞞也沒有用。

綺梨聞言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麼。

仔細看這個叫伏黑惠的孩子的模樣，他和甚爾長得很是相似，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

可甚爾說他只有一個兄長，以及關係不好的堂兄弟，而伏黑惠現在又是被五條悟照顧著的。

想來他們兩個應該只是長得像吧。

綺梨如此猜測。

西園寺綺梨綺梨不再追問，讓原以為她還會有後續問題的伏黑惠有些困惑。

「你不問我什麼嗎？」

大人不是都很喜歡問小孩子的雙親的情況嗎？

怎麼她一點兒都不在意？

從小沒少被人問父母情況的伏黑惠很是不理解。

西園寺綺梨眨眨眼睛，恍然大悟。

「快開學了吧，那你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伏黑惠：？？？？

年幼的伏黑惠懵了。

這個人！她不按常理出牌！

咒術師都是這樣子的嗎？

伏黑惠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她，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在西園寺綺梨疑惑的目光下，十歲大的孩子悶聲答道：

「還差幾篇觀察日記，其他的早就寫完了。」

「哇，真厲害！」

西園寺綺梨立刻鼓鼓掌。

因為身體原因，綺梨一直到從咒術高專畢業都沒寫過學校布置的暑假作業。

她的所有老師對她的唯一要求——或者說是期許，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人沒事就好」。

但是西園寺綺梨還是擁有著豐富的補暑假作業的經驗的。

因為一直到國中畢業，十瑚每年臨近暑假結束，都會抱著成堆沒寫完的暑假作業來家裡找她幫忙。

可能整個並盛僅有的不用寫暑假作業的孩子，全都在雲雀家。

現在西園寺綺梨每每回憶起每年暑假的最後幾天，都覺得自己的手還在隱隱發疼。

在綺梨看來，伏黑惠小小年紀能夠按時完成作業，真的很厲害。

希望小時候的北森十瑚能向他學習。

然而小小年紀的伏黑惠，卻並不知道自己在西園寺綺梨眼中有多麼了不起。

他依舊瞪著那雙圓圓的綠眼睛，看著綺梨的眼神略帶不滿。

伏黑惠覺得西園寺綺梨這是在哄自己。

伏黑惠：「我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可綺梨並不這麼覺得。

「能夠按時完成自己應該做的，就是了不起的事情。」

伏黑惠：？？？

綺梨是認真的。

想想她家孩子現在寫作業都要幾個人盯著哄著，背了幾天的單詞還在abandon上打轉，綺梨就有些頭大。

如果不是怕給甚爾太多的壓力，西園寺綺梨倒是希望能將伏黑惠帶回家，讓甚爾好好看好好學。

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多能幹。

西園寺綺梨突然很想和這孩子的爹媽交流下育兒心得。

能教出這麼自律的孩子，伏黑惠的家長一定是很優秀的人吧！

現在多少也培育出一些家長心態的綺梨陷入了反思。

大約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在西園寺綺梨這裡都無法得到一個明確的回復，伏黑惠接下來的一路都不怎麼開口說話。

明明應該是在最愛鬧的年紀，但這孩子卻十分安靜。

又過了大約四十分鐘，一行人終於來到位於米花町的一色家。

綺梨與伏黑惠先一步下車，伊地知將車停在幾個街區外的車庫后，這才匆匆趕來。

「西、西園寺前輩——」

伊地知跑得急，額頭上全是汗，他拿手帕不停地擦拭，卻依舊有汗水不住地往下淌。

可就算說話還帶著粗氣，伊地知還是要問。

「您要帶著伏黑君一起進去嗎？」

「看這孩子自己的意願了。」

「但、但是……」

根據西園寺綺梨的情報，這個凶宅里的咒靈極為兇殘。

伏黑惠還只是個孩子，即使是擁有著極高的天賦、又被五條悟帶著去過不少現場，伊地知還是覺得這次的咒靈對他而言太早了一些。

他不希望這孩子那麼早就面對這些。

不過特級們似乎總是亂來的。

聽到伊地知的疑問，綺梨直接朝伏黑惠看去。

她本人是無所謂的。

無論伏黑惠願意跟自己進去也好，還是決定留在外面，西園寺綺梨都可以理解並接受。

「裡面很危險，你想進去嗎？」

綺語氣隨意到彷彿是在問對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逛街一樣。

她能夠感受到，伏黑惠這孩子不像是尋常孩子。

雖然西園寺綺梨很少接觸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也不知道尋常孩子應該是設么樣的。

不過她可以很肯定，伏黑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伏黑惠的回答也很簡單。

「我進去不會給你拖後腿？」

綺梨攤手：「雖然我體力不怎麼好，也不像那些人一樣是走近戰流的肌肉猩猩，但即便你真的全程拽著我的大腿，也不會給我造成絲毫的影響。」

伏黑惠：？？？

這種自信到有些自負的回答有點耳熟。

他看了眼在場唯一靠譜人的伊地知，試圖從這位更了解咒術師的人的口中獲得答案。

一個「咒術師是不是都是這麼離譜的人」的答案。

可惜這個問題伊地知根本無法回答。

身為當年「五條悟與西園寺綺梨資深受害人」，如今的「咒術高專第一社畜」，伊地知實在無法給出一個既能讓孩子幼小的心靈不受到傷害，又能對得起自己良心的答案。

無法從伊地知那裡得到答覆的伏黑惠思考了片刻。

「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他說：「我想去看看。」

伏黑惠之前在五條悟的「算計」下，已經去過不少現場。

有些時候他能贏得很輕鬆，但是有些時候那些咒靈就像是五條悟精挑細選過的一樣，勉勉強強在他剛剛能夠打贏的程度。

而帶隊的五條悟本人卻很少出手。

除了有幾次他真的差點快死了，五條悟幾乎不曾展現過他的實力。

而伏黑惠也相信，那僅有的幾次出手，也不過就是五條悟實力的冰山一角。

他想要看看，咒術師真正的實力。

「你很勇敢。」

綺梨點點頭，又對邊上嘆氣的伊地知囑咐道：「那麼帳就麻煩你了。」

伊地知深知自己已經無法再繼續勸說這兩人。

他嘆了聲氣，比出落下帳的手印，同時念起了咒文。

漆黑濃稠的帳自天幕落下，瞬間罩住了這棟凶宅。

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棟凶宅因為出過兩次命案而遠近聞名，附近除了還有幾棟沒有搬走的住戶外，幾乎不存在什麼人。

甚至是連行人都會繞道走的程度。

西園寺綺梨拿出從雲雀那兒得到的鑰匙打開了門鎖，伏黑惠則是在進入凶宅之前，便召喚出了兩隻玉犬。

一黑一白的犬狀式神十分可愛。

可惜西園寺綺梨是貓派的。

她率先進去宅邸，斷電后的凶宅里陰森森的，詛咒的氣味彌散得四處都是，全然沒了上次來時的平靜溫馨。

詛咒的殘穢遍布四周，房間里充斥著黏膩腥臭的氣息，吱嘎作響的不祥聲音如同3D立體環繞，就連空氣似乎也變得潮濕粘稠。

西園寺綺梨嫌惡地皺了皺眉。

「就像被泡在史萊姆里一樣。」

她小聲吐槽。

後進來的伏黑惠也感受到了屋內的異常，他的五感不似西園寺綺梨那般敏銳，卻也感受到了五感被掌控一般的強烈不適。

見他進屋，西園寺綺梨忽然向後推開一步。

伏黑惠以為她這是要臨陣脫逃，他瞪大眼睛，卻發現西園寺綺梨的行為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離譜。

她關上了門。

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令人耳酸的聲響，與屋內的聲音連成一片。

伏黑惠慶幸自己沒有銳聲恐懼症，否則這會兒肯定會難受得抓耳撓腮。

屋內僅有的光線隨著門被合上也在一點點地被隔絕阻斷，隨著「吧嗒」的聲響，最後一絲光線也被徹底擋在屋外。

屋內只剩下濃稠的黑。

「我們走吧。」

綺梨說道。

伏黑惠自認視力還算不錯，可此刻也無法從彌散在空氣中的黑霧中尋找到正確的路。

耳邊響起綺梨的腳步聲，年幼的伏黑惠的心也在一點點地下沉。

這下搞不好真的要拽著西園寺綺梨的大腿走了。

伏黑惠內心是抗拒的。

好在西園寺綺梨並沒有給伏黑惠拖後腿的機會，她在濃重的黑霧中回到孩子的身邊，將他一把抄起。

伏黑惠只覺得自己四腳離地，被人騰地一下攔腰抱起。

等伏黑惠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綺梨牢牢地固定在手臂和腰間，任由西園寺綺梨抄著他朝濃稠的黑暗更深處走去。

伏黑惠蹬了蹬腳。

他現在真的有些後悔了。

西園寺綺梨這是把自己當米袋給扛了吧！

不是說好了身體孱弱、不是走近戰流的肌肉猩猩嗎？

騙小孩呢！

無法逃脫的伏黑惠值得認命。

他提高警惕，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深色的影子在他們深入凶宅的同時，「咻」的一下地躥了進來——

無聲無息地綴在了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