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熟悉的醫院，熟悉的病房，熟悉的兩個小孩子。

「這就不用教了吧？十以內的加減法，數手指頭也能算出來。」

津島婭坐在病床旁，手中舉著一本色彩艷麗充滿童趣的書籍，指著上面的一年級算術題詢問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點了點頭。

不用數手指他也能算出來，這個他還是會的。

「很好，下一科。」

津島婭託了托架在鼻樑上的有些大的眼鏡框，裝模作樣地拿出下一本書。

「我們該補一補國文課了。」

前段時間，霓虹仙台發生了一起令全國震驚的大型綁架販賣兒童案件，在熱心人士的舉報和幫助下，警方以極快的速度成功偵破此案，解救出來十餘名孩童，並抓捕罪犯二十餘名，其中主犯被當場擊斃。

在公告發出后，引起了社會的熱烈討論，對於被擊斃的主犯，有人恨罵罪犯沒有人性，有人質疑警方擊斃主犯手段是否過於激烈，人類思想的多樣性體現地淋漓盡致。

當然，也有許多人在討論那個起了極大作用的舉報人。

如果不是因為有人舉報，說不定結果會變的很差吧？

幾個家庭的幸福，就這樣被拯救了呢。

此刻，正在被許多人念叨的乙骨·打電話給警察·憂太：「阿嚏！」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裡開始念叨著，不會像之前那樣又生病了吧？

但是沒感覺到哪裡不舒服……

「來看一下這個字。」

「………」

「你在想什麼？」

津島婭注意到乙骨憂太明顯的心不在焉，她將手中的書捲成紙筒狀，在對方的頭上輕輕敲一下。

乙骨憂太一激靈。

他坐在床上，像是身上長了虱子一般，開始亂動起來。

津島婭看他這一副有事但是憋著不說，坐立不安的樣子，試探性的猜測道：「你要去廁所？」

乙骨憂太：「……不是啦！」

要去廁所怎麼可能會憋著不說話啊，他只是害怕再次生病，然後傳染給小婭。

一想到之前小婭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乙骨憂太就十分心疼外加譴責自己。

他支支吾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津島婭聽到對方因為自己打了個噴嚏后覺得自己生病，從而延伸出來的一系列問題后，沒忍住露出了一雙死魚眼。

隨後她看了眼對方的臉色，覺得沒什麼問題，可轉念一想，很多孩子在精神極度緊繃又突然放鬆后，身體會扛不住，就不太放心，於是轉身按下一旁的呼叫鈴，將護士叫了過來。

一番有條不紊地忙碌過後，護士看了看手中的溫度計，臉上微笑不變：「完全沒有絲毫生病的跡象，你們可以放心了。」

津島婭點了點頭，對護士表示感謝，起身送她出了病房。

然後轉過身，臉色瞬間變黑。

「乙骨憂太，我覺得我有理由懷疑，你是因為不想學習，所以在找借口休息。」

乙骨憂太一驚。

「我沒有呀！」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太舒服，因為剛剛打了個噴嚏。

……只有一點點不想學習。

津島婭沒有忽視到對方自認為掩飾的很好的心虛，她冷哼出聲，並沒有揭穿國小生的小心思。

「既然沒不舒服，那就接著學習。」

「………」

「好……」

乙骨憂太吐魂。

他如同漫畫中一般，瞬間變得灰暗起來。

好可怕。

小婭突然變得好可怕。

*

「把這個背一下，我十分鐘后考你。」

「剛剛出了一套數學卷子，題目很簡單，十五分鐘應該就能做完。」

「看書啊？！你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字？！」

津島婭在發現乙骨憂太的基礎比她想象的還要差后，在補課中越發嚴厲。

乙骨憂太一臉獃滯。

總覺得，解鎖出了小婭了不得的屬性。

真的好嚇人哦，明明小婭沒有凶他，可是他莫名覺得對方好恐怖，就好像自己的命運被她掌握了一樣。

年紀輕輕的小憂太，因為學習基礎不牢固，被青梅補課，在這個過程中十分深刻的體會到了對方身後燃起的熊熊嚴師之火，並被無情焚燒，自此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與此同時，他下定決心，日後上課一定認真聽講，絕對不要再一次經歷小婭的補課。

*

為了讓孩子能夠開開心心地玩樂，擁有美好的回憶，霓虹國小四年級以前是沒有考試壓力的，他們沒有大型考試，只有一些簡簡單單的單元測試。

可是為什麼乙骨憂太會覺得小小的單元測試如此痛苦呢？

哦，原來是因為身邊有一個天天督促自己學習的青梅啊……

乙骨憂太：痛苦面具。

小孩子身體恢復得就是快，只是幾天的時間，小憂太身體上的傷居然都好了，就連主治醫生都在嘖嘖稱奇，這個小男孩是他認識中的恢復最快的人。

津島婭：深藏功與名。

「小婭！！」

考完試，乙骨憂太如同好不容易從籠子里放出來的狗子一般，十分歡脫地跑向津島婭。

「小、婭…」

本來小憂太很興奮，考完試就可以和小婭一起貼貼出去玩了，然而在看見對方的臉后，一股子寒意自心底散發而來，傳遍全身，讓他頓時站在原地，僵著一張臉不敢走上前。

「你怎麼了？」

津島婭轉頭，看著臉色有些奇怪的乙骨憂太，有些莫名其妙。

「我、我沒事。」乙骨憂太咽了一口口水。

他仔細回想以前和小婭的美好回憶，想要忘記最近那些奇奇怪怪的補課畫面。

要記住，小婭是可愛的，是溫柔的，是他最喜歡的女孩子，絕對不是那個戴上眼鏡，拿著書拍自己腦袋的兇巴巴的女孩子。

嘿嘿嘿，不過即便是有些兇巴巴的小婭，他也喜歡便是了。

只不過……

一想到前幾天，因為自己沒背下規定內容而臉色發黑的小婭，乙骨憂太就有些發怵。

只不過相比於兇巴巴的，還是溫柔一點的小婭更可愛。

津島婭斜眼睛著看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憂太：「………」

小男孩，尤其是六七歲的小男孩是難以捉摸的，其中之最便是乙骨憂太。

*

國小一年級的分數沒有作比較的必要，如果沒有考第一的話，那就太對不起津島婭前兩輩子了。

就是並列第一有點多，讓人看著有些不爽。

*

像是在幼稚園那樣，乙骨憂太除了津島婭以外，並沒有其他朋友。

以前和藤本春還算能說上話，但是自從發生了綁架案后，在他與津島婭經歷了那件驚心動魄的事件之後，乙骨憂太便認為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拆散他和小婭了，即便有人莫名其妙插進他兩人之間，也不會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變質。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是第六感么？

或許吧……不過更多的是，乙骨憂太發現津島婭對於他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

並不是明面上的更好或是更壞，而是把他更放在心上了。

其實乙骨憂太在以前就感覺到了，小婭眼中的世界和他是不一樣的，她彷彿是一個旁觀者一般，只是那樣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再將自己偽裝成最受人歡迎的模樣，看似融入進人群中，但卻一直浮於表面。

或許那時的憂太對於小婭是不一樣的，與其他人相比，乙骨憂太的份量會更重，可這一份重量卻是不值得一提的，在乙骨憂太心中還不夠。

他有些貪婪，他並不滿足。

他不斷地去試探，去爭奪，想要去證明自己的地位。

從沒有人告訴過他這樣做，是他自己自然而然就去做了。

令人驚喜的是，結果是好的，儘管最近小婭對他一如往常，甚至有時候會很兇，可是乙骨憂太能感受到，他在對方的心裡有了改變。

在乙骨憂太面前，津島婭不再會帶著一張假笑的面具，她會更加真實，會生氣、會煩惱，情緒會更加豐富。

雖然不知曉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也不清楚自己哪裡做的合了對方的眼，但只要結果是好的，只要乙骨憂太依舊屬於津島婭，那麼他就滿足了。

很不可思議對么？一個孩子會如此痴迷於另一個孩子，內心中的一些想法甚至會讓年長者震驚。

乙骨憂太想著，或許是因為初見時過於驚艷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個小女孩獨自一人穿梭其中，她很迷茫，她好像在尋找什麼，她好像想要抓住什麼，那一刻對方周身散發出來的彷彿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獨，深深的吸引了當時只有四歲的乙骨憂太。

他們是同類。

那時小憂太什麼都不懂，甚至還不知道「同類」這個詞語，但是那時候的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抓住這個小女孩，一定要留在對方身邊，否則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身邊人總是不理解，甚至嘲笑乙骨憂太的說辭，認為對方小小年紀卻說著喜歡之詞，總是跟在津島婭身後的樣子很搞笑。

他們認為乙骨憂太什麼都不懂，將小孩子對於朋友的佔有慾當成了成年人之間的愛意，在一番教導后看到對方依舊執迷不悟的樣子表示不理解，順便吐槽一句看不懂現在的小孩子。

其實小憂太都知道這些事，也清楚這群人的想法。

可正如這些大人不懂為什麼憂太會這樣喜歡小婭一般，憂太也不明白為什麼大人們會將自己的觀念強加在他身上。

「小婭是不一樣的。」乙骨憂太對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叔叔說道。

「叔叔有聽說過「靈魂伴侶」么？」

「就是那種彷彿精神能夠共鳴的人，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能確定一定就是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乙骨叔叔忍俊不禁。

他抬起手，在小憂太頭上揉了揉，一臉調侃：「所以小憂太是遇到「靈魂伴侶」了么？」

小憂太理所應當地點點頭：「對呀。」

乙骨叔叔又問：「哦～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參加喜宴呢？」

「等我們十八歲吧，到結婚年齡就可以參加了。」

「不過我會比那更早求婚哦！」

「是真正的、十分認真地求婚。」

乙骨憂太信誓旦旦。

他一邊說著自己的打算，一邊看眼含笑意的叔叔，心中默默地想著。

其實叔叔並沒有放在心上吧。

因為他沒能像憂太這樣好運，在剛懂事的年紀就遇到了「靈魂伴侶」，在剛認識世界的時候就遇見了驚艷一生的人。

小憂太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人不理解他的童言稚語，他卻可憐這些人沒能遇見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