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向夜晚奔去2
森川禮不是沒有想象過自己告白的場景。
她很認真的想過，要在羽生結弦拿了世界冠軍以後，把一個超大號的噗噗塞進他懷裡，再大聲的說出「我喜歡你」，然後笑嘻嘻的欣賞他驚慌失措的表情。
又或者，在某個溫柔的春日，在爛漫的櫻花樹下，認真的看著羽生的眼睛，小聲的說出「我喜歡你」，然後微笑著迎接他吃驚的叫聲。
但是，在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別說笑了，她連張一張嘴都很難做到。
「……我……其實我……」
口中吐出的熱氣在空氣中氤氳成了朦朧的霧。
「說回來，今天真的好冷啊。」
森川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說的話卻被對面的少年輕而易舉的堵了回去。
「明天我要換件厚外套。」
這樣抱怨著，羽生低頭裹緊了自己身上的運動衣，使勁跺了跺腳。
相比起森川厚實的呢大衣，羽生穿的外套要薄得多。眼看少年冷得縮起了脖子，森川禮沒有過多思考，就解下了自己的圍巾，繞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可以這樣，禮醬會冷的吧。」
「沒關係，我的外套很厚。」
「可是……」
她固執的要替他系好圍巾，他幾次推拒不過，就乖乖的任她在自己頸間動作了。
羽生和森川住在同一個街區，只是一個在頭、一個在尾。他們先走到了羽生家門口，在進屋前，羽生放下冰鞋包，把圍巾解了下來。
下意識的，森川伸手去接。
可羽生結弦並沒有把圍巾交到她手上，而是學著她剛才的動作，繫到了她的脖子上。為了系好圍巾，他很自然的把身子傾向她，他們很少靠的這麼近，森川甚至能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
好像是不擅長系圍巾，羽生系了很久，幾乎把臉貼到了她的頸窩。
森川禮的耳朵不知不覺間，就紅得一塌糊塗。
幸好天色已暗，她又是長發，總算不太顯眼。
「這樣就好啦。」羽生擺正圍巾系出的結，才滿意的鬆了手。
重新提起冰鞋包的少年向她揮揮手，笑得眼睛彎彎：「謝謝禮醬的圍巾哦，很溫暖。明天見！」
獨自走在回家路上，森川禮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能禁住誘惑，拉高圍巾，蓋住了自己的口鼻。
好像有他的味道。
少女一邊唾棄著自己這痴漢一般的行為，一邊臉上卻忍不住漩出了小小的梨渦。
結弦君不是沒有分寸感的人，如果不是很親近的對象，他絕不會做出這樣親密的行為。如果這樣想，她是不是可以認為，他也有一點點……喜歡她？
但又是為什麼，剛才他沒有讓自己把那句話說完呢？
——「其實我喜歡的人就是你。」
只差一點點，森川就要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了。
如果不被他打斷的話。
羽生也會和自己一樣，害怕得到不確定的答案嗎？還是說……他覺得自己無法回應自己的心意？
「男孩子的心意，有時候可能比女孩子要更難以捉摸。」
這天晚上，森川禮在日記里這樣困擾的寫道。
**
「不管怎麼說，還是告白吧。」
兩天後的假日，憋不住心事的森川還是在與好友一起去書店時，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傾訴了一遍。面對她的困惑，橘由里奈的建議非常簡單粗暴。
「只有說出來了，才會知道羽生君究竟是什麼態度。到底是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反正遲早都要面對的嘛！」
「可是，如果被拒絕的話，以後再見面會很尷尬吧。」
嘆了口氣，森川不免做起了最壞的打算。
「我覺得羽生君是喜歡你的吧。如果不喜歡還幫你圍圍巾的話，那就是渣滓行徑了，我一定要給他一拳。」
橘說著，握緊拳頭在森川的面前晃了晃，逗得她噗嗤笑出聲來。
正當森川禮被搞怪的好友逗得樂不可支時，面前的書架忽然晃動了起來。一開始，只是幾本放在外面展示的書在微微搖晃，幅度小小的，但是很快，整個書架都跟著晃了起來。
「地震了！」
書店裡有人驚呼起來。
作為土生土長的仙台人，森川從小到大也經歷過不少次地震，面對這種搖晃的感覺並不陌生。但是這一次，她卻覺得格外不安。
這次地震，好像比以往，晃得要更猛烈。
事實確實如此，眼前書架的抖動越來越劇烈。或者說，不僅僅是書架而已，整家書店，甚至她腳下踩的大地，都在瘋狂地晃動著，人在地面上連站穩都顯得十分艱難。耳邊還不時傳來人們的驚叫和不知哪裡發出的嘎吱聲、垮塌聲……
整個世界，彷彿一下子顛倒混亂起來。
森川和橘手拉著手，儘可能的往出口處移動著。
還沒等她們走到門口，原本擺放在牆邊的新書展示架就再也承受不住這瘋狂的震動，猛地向兩位少女倒來。森川禮沒有做任何思考，本能的就把背對著展示架，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橘護在了身下。
展示架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腰背處和腿上。
沒能抵擋住突如其來的重量，森川一下跪在了地上，感到左腿傳來了鑽心的疼痛。
震感在此刻終於平息。
森川禮苦笑著看向已經嚇得掉出了眼淚的橘由里奈。
「由里奈。」
因為疼痛，她的背上滿是冷汗，臉頰也蒼白的簡直不像話。
「我好像……骨折了。」
森川沒有猜錯，她確實骨折了。
在附近好心人的幫助下，拖著傷腿的她，被抱出了已成危房的書店，送往附近的學校體育館——在那裡設置了臨時的避難所，也有臨時的醫療點。
非常幸運的是，少女的骨折並不是很嚴重，只是暫時需要打石膏固定，不能移動。相比之下，還是她臉上、腿上的擦傷看起來比較恐怖。
因為傷了腿，森川禮哪也去不了。一開始，她還能跟陪同她一起來的橘說說話，但是很快，橘就被自己趕來的父母接走了。森川於是只能一個人坐在避難所的角落裡發獃。
今年被外派到名古屋工作的爸爸應該不會受到這場地震太多的波及，不知道在家休息的媽媽怎麼樣了……
一閑下來，可怕的擔憂就如潮水般湧上森川的心頭。
她惶惶的抬頭張望著，想要搜尋到家人的蹤跡，但卻意外的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禮醬！」
羽生結弦向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一走到她面前，羽生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你的臉上怎麼回事？」
「你的腿怎麼了？受傷了嗎？」
跟著羽生一起進來的他的媽媽，則發現了森川禮那條姿態古怪的左腿。
「剛才不小心被砸到，傷到了。」
森川用盡量輕鬆的語氣解釋著自己的狀況。
儘管少女沒有太多的抱怨和訴苦，可是她臉上那塊明顯的挫傷，她長裙下那條被固定住的左腿，無一不在表明著她經歷了怎樣的危險。
望著森川禮幾乎毫無血色的臉龐，聽著她極力輕描淡寫的話語。羽生深深的覺察到了自己的弱小——明知道禮醬現在非常痛苦，可他卻什麼也不能為她做。
羽生沉默了半晌，最後垂下了眼帘，輕輕的說：「很痛吧？」
從地震發生到現在，一直非常冷靜，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森川，在聽到少年這樣小心又憐惜的詢問的時候，眼睛再也忍耐不住的酸澀起來。
她看了看低著頭查看自己傷勢的羽生，又抬頭看了看滿眼擔憂的羽生媽媽，眼淚大顆的從眼眶裡掉了出來。
疼痛、恐懼……被她拚命壓抑著的負面情緒，終於慢慢涌了出來。
「很痛。」
森川禮用雙手捂住了臉，抽噎著說。
「真的……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