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能看到
被兩束探照燈般的視線掃視著,心理素質穩定到可以在咒術界高層面前拔刀掀桌子的伏黑哥背後都微微發汗。
不管對上哪位警官,想要隱藏些什麼真的很難。
他此前能勉強從零哥和景光哥那裡脫身,是因為打破了兩位卧底先生的世界觀,外加他們彼此都藏著小秘密。
可現在面對他們……伏黑惠將注意力轉移到場中,佯裝自己已經被比賽吸引,沒注意到他們的打量。
跟小時候那副裝成鴕鳥的自欺欺人模樣比起來,完全沒有變化——萩原研二低低笑了一聲。
作為單打三,切原赤對上的是不動峰的部長,橘桔平。
他們的談話彷彿已進行很久,但一看比分也才5:1,不知不覺間已經進行到切原的賽點.
三人隔著不動峰和立海大聚集的區域都有相當一段距離,此前壓低的嗓音無法被那些人輕易聽到,但他們所站的位置卻可以輕易聽到兩方觀戰者的竊竊私語。
面對球場上正在進行的比賽,一度曾為了在網球上打敗降谷零看過不少職網比賽的松田陣平摸摸下巴。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現在的小孩,身體素質還真是好啊……」
至於場中這位小同學的球風,從小就練習拳擊的松田陣平倒不認為有什麼問題——開玩笑,他見證過的參加過的哪場拳擊比賽不是拳拳到肉,體育競技又不是什麼需要尊老愛幼給老弱病殘讓座的場合。
要打快樂網球的話也別來參加比賽決個高下啦,多傷和氣不是?
別說是職網比賽,根據立海大那幫能拐彎抹角接觸到頂尖高中生群體的OB選手的證詞,用這種球風的高中生也不在少數,對面那位橘部長自己以前打的都是類似風格。
松田陣平不是沒有打過網球——一想到曾經屢屢用網球坑自己的那個金髮混蛋,他就覺得來氣。
只可惜他們一時半會沒法和那兩個突然失蹤的混蛋聯繫上,不然他一定要用那顆黃綠色的小球,狠狠揍那金毛混蛋一頓!
談及並不涉密的領域,三人的音量終於能被外人聽到。
離他們最近的橘發少女攥緊拳頭,身軀都在微微顫抖著,橘杏心底在無聲地反駁著:「可是!可是……」
大規模使用這種二年級新生的隊伍、全程那副傲慢的姿態,擺明就是瞧不起他們嘛!
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連她自己也自知不對,只能默默縮了回去。
哪個豪強學校不在比賽前期訓練自己看好的後輩呢?
雖然破天荒地派出三名二年生,還在一場比賽中先後上演兩場鬧劇,但沒人能說立海大的陣容安排很隨意——起碼,他們場面上的比分依舊很好看。
既然能用鍛煉新生的陣容打贏,又何必早早攫奪鍛煉新鮮血液的機會?這是連橘杏自己都知曉的事實。
只是,一想到一路黑馬開局的不動峰就這樣被王者立海擊敗,他們終究無法甘心。
關東大賽的賽制是五局三勝,這意味著切原赤也快速結束戰局后,關東大賽半決賽第一組賽事就此宣告結束了。
在場的幸村精市並未對切原赤也的比賽風格橫加干涉,但在比賽結束后,他委託虎杖陪著(押送)切原去探望因比賽受傷入院的不動峰部長。
問就是人道主義關懷,赤也你作為立海大的繼任部長要有王者氣魄,立海大的王者風範不該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被旁人置喙。
離開前,伏黑惠甚至記得按照社團規章因為脫離團隊活動跟部長副部長請假——在這些方面,被警官先生們熏陶已久的伏黑哥向來很遵守規矩。
他剛剛才看到轉達自虎杖爺爺的委託,老人家希望能再提高一點自家孫子的自保能力。
擔當溝通橋樑的五條悟眼睛一睜一閉,這項光榮任務不知怎麼就被丟給了近期正在接受術師等級考核的鶴丸國永。
伏黑惠原本準備過會兒就跟虎杖說這個消息,下午帶著那傢伙回到位於米花町的伏黑宅,誰料事情突然生變,只好等虎杖悠仁從醫院回來再做安排。
今天是他第一次登場比賽的日子,早幾天就和本丸大家見過面的津美紀也早早趕到伏黑宅,準備和大家一起慶祝,順便參觀一下惠最近的新訓練場。
出於對津美紀的安全考慮,很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伏黑惠都沒有向伏黑津美紀挑明,但這不影響津美紀得知一點——這些看上去很和善的大哥哥們,都是母親與惠父親再婚前曾照顧過弟弟的好心人。
有伏黑惠作為橋樑,他們之間的相處格外暢快,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大概就是惠的黑歷史在本丸和伏黑家已達到人盡皆知的程度,連個別編外成員這兩天都在興沖沖地發消息嘲笑他。
黑髮少年冷不丁瞥到視線悄悄往這邊瞥的兩位警官先生,嘴邊話頭一轉:「我可以帶兩位以前很照顧我和津美紀的大哥哥過去嗎?」
那一頭的鶴丸國永輕笑:「這是你的家啊,惠,這種事情當然由你來決定。」
外放終端的另一頭傳來津美紀驚喜的聲音,她立刻就猜到自家弟弟遇到了誰:「啊——是研二哥和陣平哥嗎!」
「我們也可以去嗎,小伏黑?」直到惠掛掉電話,半長發青年才淺笑著問,「小伏黑是在東京定居了嗎?」
萩原家的住處離伏黑家位於神奈川的那間小公寓並不遠——不然當年萩原姐弟也不會和同樣是姐弟模式的伏黑姐弟認識。
雖說是公寓,伏黑家姐弟的卧室和一間客房都陽光充裕,是放在小伏黑年幼那會兒並不算便宜的戶型,想來伏黑惠的生母曾是位眼光犀利的職場精英。
放在東京,能配備上三室一廳的戶型只會更貴——兩人都知道伏黑惠有業餘活動掙外快,但警惕性很強的警官先生們難免擔心他會被外界的心臟大人騙到。
「……姑且算是兼職的那家會社分配的住所吧。」
雖說無功不受祿,可年少的審神者根本無從找到一面都沒見過的產屋敷族人,但他相信已經排除過隱患的刀劍男士們不會害他。
米花町距離關東大賽所在的綠之森網球公園只有五六個街區,三人乾脆慢悠悠地一路步行過去。
對此,終於名正言順翹掉聯誼的松田陣平狠狠鬆了口氣。
老實說,他也不想每次都把聯誼當成午餐會晚餐會,不是所有人都有萩那樣在不同人之間遊刃有餘的天賦。
再想起伏黑津美紀在另一頭對那些人的稱呼,松田陣平有些納罕:「怎麼,你們是換監護人了嗎?」
嗅覺敏銳的警校生們早就對伏黑姐弟兩人的監護人非常好奇。
伏黑惠的親生父親和伏黑津美紀的親生母親分別都在世,按照常理,監護人會由兩方親人之一的角色擔任。
可作為伏黑姐弟監護人偶爾出現的五條悟,顯然和姐弟倆任何一方都沒有血緣關係,那個看起來也有點不靠譜的傢伙甚至和他們同齡——認識伏黑姐弟時,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才多大?
兩個人剛上大學沒多久,正是在思考未來應當從事什麼工作的年齡。
再往前走幾年,他們甚至還沒有成年,但那傢伙已經成了兩個小孩的監護人,這手續怎麼辦下來的,多年後越想越令人生疑。
「那倒是沒有,五條先生先生依舊是我的監護人,」黑髮少年頓了頓,「剛才打電話的,是我更前面的幾位監護人,只是我因為種種機緣巧合和他們斷了聯繫,直到前陣子才剛剛聯繫上。」
路過某處商店時,萩原研二舉手示意自
己要去買登門拜訪的禮物。
伏黑惠對這些禮節並不精通,也不可能指望五條悟或是只比自己大一歲的津美紀教他這些:「沒有那個必要吧?說起來,其實我才算是戶主,我們已經見過很多面了——所以沒那個必要。」
身為現任戶主,卻是前被領養人嗎……?
這關係聽起來更奇怪了吧。
但兩位警官先生也只是對視一眼,並未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紫眸警官搖搖手指就開始熟練地忽悠:「不不不,這是我們神奈川人應有的禮節喲!」
松田陣平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最終沒有戳穿,只是懶洋洋地拆開一根棒棒糖。他最近正在戒煙,只能用糖替代一二。
伏黑惠將信將疑地往前走出半步才猝然停下身,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又被研二哥耍了。
萩原研二豎起食指,神秘兮兮地賣關子:「噓……」
他小心翼翼地沖兩人比劃步行街的一處拐角,用氣音道:「其實我只是想過去看看啦——」
松田陣平有些不耐地抓了抓一頭捲髮:「提前說好,我可沒覺得有什麼異常——等等,不會是你又看到什麼東西了吧?」
海膽頭少年背著網球包,默默走在最後。
萩原研二指著的那個角落裡有什麼?
在場所有人之中,或許沒有人會比身為咒術師預備役的伏黑惠更清楚——那是一隻剛剛從咒胎孵化成型的准二級咒靈。
並非是那種三四級的弱小詛咒,已經是需要被咒術師正式祓除的級別。
新生的咒靈在步行街中遊盪著,顯然沒有什麼要避讓人群的公德心。
他本想等走過這個街區再悄悄召喚出玉犬,讓它們悄無聲息地將那隻咒靈吃掉。
在今天之前,伏黑惠已經不止一次孤身祓除過二級咒靈,眼前的咒靈大約是能讓小黑小白當個零嘴加餐的水準,看樣子,待會兒聚餐時不用他們特意去捉咒靈了。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海膽頭少年在意的只有一點——研二哥是什麼時候開始能看到咒靈的?
□□處理班的工作幾乎可以說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在刀尖上起舞,對他們而言,「面對生命威脅從而能看到詛咒」這種情況,似乎每一天、每一次任務都有可能發生。
從陣平哥那種口吻看來,萩原研二能「看到」的時日已經不短。
眼看著那隻咒靈即將接觸到一位垂頭盯著手機走路的路人,萩原研二瞳孔驟縮,他捏著松田陣平的手微微攥緊,剛想要上前幾步,餘光就看到小海膽背過身去擺出的手型。
運動少年修長有力的雙手合攏,在陽光投射下,在地面上映出邊界清晰的手影——那是一隻迎風揚起腦袋的大狗。
在紫眸警官的注視中,那隻大狗的影子逐漸拉長、伸展、扭曲,最後從泥濘般的黑影中鑽出兩隻精神抖擻的黑白色牧羊犬。
海膽頭少年原本投影在地上的手影也晃了晃,最終啪的一下消失不見。
從影子中鑽出來的狗狗一爬出來就親昵地鑽到伏黑惠腿邊輕蹭,他們那位從小就很喜歡小動物的鄰家弟弟面色柔和地撫摸著他們的腦袋,被溫柔對待的小傢伙們眯起眼睛狂搖尾巴。
「去飽餐一頓吧。」他聽到伏黑惠壓低嗓音,低不可聞地和它們對話。
下一秒,眼神中亮起紅光的狗狗們一改此前的溫馴神情,如同餓狼撲食般飛撲出去,將那即將觸碰到路人的蟲型咒靈撲倒在地。
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商店街角落建築的外牆上留下一道蛛網般向外延伸的大坑。
終於抬頭過來發現自己距離爆炸現場無比接近的路人大驚,尖叫著小跑離去。
在撲簌簌抖落的石塊灰塵中,只有伏黑惠和萩
原研二能看到的玉犬們正將咒靈按在地上,一點點啃食著享用飯前點心。
捲毛警官疑惑地拍他放在自己肩上越攥越緊的手:「萩?發生什麼了?」
觀感敏銳的他第一時間就覺得自家幼馴染的反應不對,他們所處的方位幾乎直面那道突兀出現在建築外牆上的大坑。
可松田陣平不覺得有哪種炸□彈能造成這種造型微妙的現場——倒不如說,這是什麼東西被狠狠衝擊撞到上面形成的。
萩原警官神色鎮定:「小陣平,你沒有看見嗎?」
「嘖,我又不是你。」松田陣平將墨鏡取下,順著萩原研二一路移動的視線,落在伏黑惠腳邊。
他抬眼就看到那個裝做無事發生但分明在俯身撫摸什麼的小鬼:「……你們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松田大佬發出了不爽的聲音,又將狐疑地將目光轉到變得興味盎然的萩身上。
捲毛青年的確看不到那些四年前開始萩就能看到的東西,但這不代表他看不到這一大一小正在打什麼眉眼官司。
頂著研二哥目光灼灼的視線,惠心虛地轉移開視線。
「……抱歉,這個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