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人們這邊還在緊急地尋找著素月的蹤跡，被找的當事人卻是十分的逍遙自在。

僻靜無人的山野間，一位白嫩嫩的小姑娘赤足行走著。若是平常人家的小孩早因為陌生的環境和長時間未見家人而哭鬧不休了，但她卻一蹦一跳著，時不時停下將路邊的能吃的植物放進口中，完全不見一絲害怕。

仔細觀察后就能發現，小姑娘的速度似乎不像是正常人，她步履輕快行動敏捷。哪怕是留雲真君在這裡也未必能將她和不久之前笨拙撲魚的小姑娘聯繫到一起。

素月聽著自己小肚子里傳來咕嚕咕嚕的叫聲，催促著自己快點找吃的，小小的年紀卻思考著沉重的問題。

為什麼自己的肚子餓得那麼快？路邊的蘋果甜甜花都被她吃光了，就連吃著苦苦的清心她都沒放過，可是她現在又餓了。

這個真是個大麻煩。

素月安撫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只能繼續尋找食物，忽然她在一旁的山腳下瞥見一株從未見過的植物。

矮矮的樹枝上掛著三個紅艷艷的果子，看起來有她手掌那麼大，這次應該能吃很久了！

不過這果子怎麼聞起來怪怪的？素月聞著絕雲椒椒的味道被嗆得打了個噴嚏。

素月還沒見過辣椒，在平日里吃的食物也是幾位仙人精挑細選出來的。在她心裡蘋果是紅的能吃，果子也是紅的，所以果子＝蘋果＝能吃。

毫不設防的她像吃蘋果那樣又是啊嗚一大口，結果嘴裡傳來的是與蘋果香甜口感不同的辛辣。

素月描述不出來嘴裡是什麼味道，但是她只覺得自己的嘴巴像是著火了，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鍾離找到素月時就是這樣的場景：四五歲的小姑娘手裡攥著被咬了一口的絕雲椒椒，圓溜溜的眼睛里儲滿了淚水，豆大的眼淚安靜地順著臉頰掉落打濕了衣襟。

她不像別的小孩子一樣受了委屈就扯著嗓子哀嚎，生怕別人沒注意到自己，反而像是只受傷的小獸自己蜷縮著尾巴時不時發出幾聲嗚咽，看起來既委屈又可憐，完全沒有留雲幾人描述的那般調皮。

鍾離嘆了口氣，認他思索半天也完全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他原以為這位小仙人迷失在絕雲間最可能遇到的危險會是山間遊盪的魔物，卻沒想到小姑娘身上唯一的傷竟是絕雲椒椒所致。

素月被這個突然出現、外形和她相像的男人嚇了一跳，頓時止住了眼淚，但小小的身子還在時不時的抽噎。

「把它含在嘴裡。」

低沉帶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等素月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抱了起來，嘴裡還被塞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他看起來不像是壞人誒，而且還給她東西吃。

鍾離像是看出了她對新食物的好奇，「是冰塊。」

估計著她口中的灼痛感已經退去了，鍾離剛想讓她把冰塊吐出來，低頭就看見她嘎吱嘎吱幾下將冰塊嚼碎咽下。

「……」

罷了，等回了璃月港一定要好好教她識物，不能像現在這樣什麼東西都吃。

心裡這樣想著，他手中又有了新動作，拇指大小的糖塊被遞到素月嘴邊，素月又是絲毫不猶豫的塞進嘴裡。

嗯……不能隨便吃陌生人東西的常識也要教。

「這系甚麼？」

好甜！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仙人瞬間被一塊小小的方糖征服了，她看向鍾離的眼神里充滿了渴望。

「糖。」

「糖！好其！」

渾身都軟乎乎的小姑娘開心地往鍾離懷裡一靠，沒穿鞋子的小腳丫悠哉的一盪一盪。

雖說留雲已經養了兩個孩子，怎麼如此不仔細，讓她光著腳就跑出來了嗎？養個孩子都不讓人省心。

帝君面不改色地在心中給小仙人安排上幾門課，又短暫的懷疑了下老朋友的心細程度。

——

時隔幾日，雙方終於在黃昏再次見面了。往生堂里三位仙人面色凝重地盯住鍾離懷裡的小姑娘，嚴肅中又帶著一絲懷疑。

素月之前有這麼大嗎？

雖說小孩子的變化是最為明顯的，大人一沒察覺就感覺長大了不少，但也沒離譜到像素月這種地步。

前幾日的素月三頭身，模樣看著像是兩三歲，幾日不見現在看起來像是有三四歲，原本剛好到肩膀的黑髮如今也披散到腰部，這樣快的生長速度讓三位仙人不禁有些懷疑自我。

「難道是因為她出生時就比較虛弱？先天不足？」削月真君想了想開口詢問素月，「素月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問是這樣問的，但大家都不抱有希望，結果素月頂著眾人的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

留雲真君和理水真君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喜，難道說素月知道自己為何是這般情況？

下一秒，「餓了～」

「……」

果然就不應該對素月抱有希望，她那腦袋裡除了吃就是睡，不對，還有玩。

好在鍾離把素月找回來時正好臨近晚飯，往生堂里早就備好了晚餐，素月這邊說剛餓，沒過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菜肴。

素月跟著幾位仙人天天吃草，最豐盛的就是純天然的烤魚烤肉，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啊，她直接愣在原地。

胡桃看著她那恍惚的神情差點笑出聲，「留雲真君說你喜歡吃烤魚，我特意買了璃月港的特色小吃烤吃虎魚，你快嘗嘗。」

鍾離將她放在加高的木椅上，一群人看著她風捲殘雲的掃蕩著桌上的食物。

三位仙人不用吃凡間食物，鍾離坐在一旁喝茶，只剩一個胡桃卻也只顧著看素月吃東西，最後桌子上一大半的食物都進了她一個人的肚子里。

胡桃好奇的摸上素月的小肚子，「你看著小小的怎麼這麼能吃。」

素月也知道是因為面前這位姐姐她才能吃到這麼多好吃的，所以她任由胡桃對著她的小肚子戳戳點點。

「要不要嘗嘗別的？」胡桃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日落果遞給她，眼見著素月接過又要往嘴裡塞，留雲真君眼皮一跳。

「不可！」

到手的水果飛了，素月眼巴巴的盯著留雲真君手中的日落果。如果不是大家看著她吃了堪比三四個壯年的飯量，那渴求的模樣好像別人苛待了她不讓她吃飯一般。

「你今日已經吃了許多，不能再吃了。」留雲真君狠下心拒絕了她。

「留雲，你且等等。」鍾離看向素月問道，「你是吃飽了嗎？」

素月還以為轉機來了，結果沒想到是問問題的，她抱著自己的小肚子搖了搖頭。

「適才吃東西時感覺如何？」

「好吃！」

「那吃過之後呢？」

素月又不知道怎麼回答了，看錶情很是糾結，「不吃的時候很餓很餓，但是肚子也不知道要吃多少。」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吃了很多，但是肚子還是空空的。」

聽著她的描述，□□人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之前是擔心她不知饑飽，如今看來問題似乎是出現在素月的體質方面。

三人還在沉思，一旁的素月無精打採的垂著頭，「留雲前輩我困了。」

小傢伙吃飽喝足之後就開始犯困，胡桃將她抱了起來，她含糊不清的道完謝，頭一歪就懶洋洋地躺在胡桃懷裡睡著了。

等他們走後，鍾離和幾位仙人聊了許久。□□人一致覺得素月肯定有什麼潛力沒被激發出來或者是身上有什麼秘密，總歸是跟在他們身邊不太安全，只能勞煩鍾離養著了。

她們三個說的輕鬆，只是內心也是十分不捨得。三人一直等到第二天素月醒過來和她告別之後才離去。

素月雖然年紀不大，但看眾人的神情也知道自己似乎不能和留雲前輩一起生活了。

她強忍住眼淚和三位仙人道別。

送走三位仙人後，往生堂里的幾人一轉頭就看見她小小的身影蹲在牆角，像極了被拋棄的小狗。

鍾離嘆了一口氣，將她抱了起來，素月把頭埋進他懷裡嗚嗚的哭出了聲。

雖然她和留雲真君她們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是，作為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人對她的意義還是不同。

降世不久的小仙人頭一次因為分別感到傷心。

——

璃月的街道上，身著黑色長袍的男人懷裡抱著一個和他有著一樣如石珀般金瞳的小姑娘。

大的清冷，小的可愛，兩個人就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般。

一群小孩子路邊玩耍，手裡攥著的糖葫蘆在空氣中散發著誘人的香甜。

素月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但又像想到什麼一樣堅定的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們。

鍾離看著她這副模樣有些好笑。

他們剛去了一趟不卜廬找人給素月看看身體。碰巧遇見白朮在場，於是他就順道給素月做了個檢查。

素月看著他脖子上的白蛇以為是裝飾品，問他能不能摸一下小蛇。

結果白朮還沒回答，小蛇開口了，「你要摸我問他幹嘛？」

覺得稀奇的素月開始和它攀談，一人一蛇就這樣面對面聊上了天。

「如何？」鍾離看著白朮檢查完了開口問道。

白朮看向素月的眼神里透露著明眼人都能看懂的惋惜。

就在素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時，就聽到他說「挺健康的，就是有點微胖。」

「素月不胖！」

素月跟在留雲真君身後天天聽她講甘雨姐姐小時候胖乎乎一不小心就滾下山的故事，對胖這個字非常敏感。

她雖然還小，但是也是個愛美的小姑娘。

現在一聽到白朮說她胖，連小蛇也顧不上了，氣勢洶洶的反駁他。

「哼！」她重重的朝白朮哼了一聲。

……

「老闆，要一根糖葫蘆。」

素月聽到鍾離說買糖葫蘆軲轆一下轉過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但臉上又有些遲疑。

「素月不胖，是個苗條的小姑娘。」鍾離將糖葫蘆遞給她，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

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安慰了素月受傷的心靈。

確定素月身體沒有病後，大家總算都鬆了一口氣。

因為素月和留雲真君她們前不久才分開，大家都怕她傷心，經常會給她帶一些好吃的，再加上留雲真君那邊也經常會給她傳信。

於是適應性良好的素月迅速和往生堂的幾位打成了一片，軟軟的小奶音加上圓潤潤的雙眸，撒起嬌來讓人根本頂不住。

只是她這邊快樂著，卻不知道鍾離也在計劃著。

剛開始是怕她不適應新環境，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也該到教她識文斷字的時候了。

果然沒等素月快樂幾天，鍾離就帶著她的噩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