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貝蒂·埃爾西已經不只是第一次見到了這樣的情況。當然,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貝蒂·埃爾西最好的計策就是假裝看不見那個吊在吊燈上的那個傢伙。
然而,現在更為重要的是首先介紹我們的主人公——貝蒂·埃爾西。
不可否認的是:這位五歲的女孩子,也就是貝蒂·埃爾西是一位純正的西方人士。關於這個姓氏她所能夠知道的是,她祖上曾經是一位貴族的——奴隸。
在很久以前,那位貴族花了五年的時間建造了一個城堡,而建造城堡的勞苦之士是薩基列斯戰役中的俘虜的士兵。是的,沒錯,貝蒂的祖上並不是那位建造城堡的貴族,而只是建造城堡的苦力中的一員。不過,現在我們精準一點描述就是:貝蒂·埃爾西祖上的前八代,曾經是一個奴隸。
在她成為這個女孩子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一直都很難以相信這件事。畢竟,她所待的這個地方看起來並不清貧。
她仰躺著的是這一張寬敞而又柔軟的床,她的身軀在這樣的一張大床上幾乎快被掩埋其中。無可否認,這張床對於她來說確實太過巨大,不過仔細想想就容易發現,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還和父母睡在同一張床上是正常的,只不過是現在她的身邊空無一人而已。
在這間寬敞的屋子裡不難發現那掛在牆壁上的《蓬帕杜夫人》——這幅油畫上那位美麗的女性身穿墨綠色綢面裙子,上面綻放著栩栩如生的橘紅色薔薇,白皙細膩的脖頸上是與之相稱的同花色的圍頸,胸前也真是橘紅色的蝴蝶結堆砌在一起。真是一位極為美麗優雅的女性。當然與這幅美麗的畫更為之相稱的,是這周遭的裝飾物,那些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銀器與銀盞,那花紋繁雜的雕刻傢具以及那柔軟厚實的地毯還有華麗沉重的大吊燈,都讓人難以想象她祖上是一個奴隸。
現在,在盞吊燈正在搖搖欲墜,這無疑是一件極為怪異的事情。
現在不是正值地震的時候,也不是正在狂風大作的時候,那盞吊燈的搖晃程度可怕得幾乎要墜落下來。這種時候,基本上只有貝蒂是知道怎麼回事。因為這似乎只有她能夠看得見,在那盞吊燈上掛著一顆頭顱。
確實僅僅是一顆頭顱。
沒有四肢與軀體。
似乎成為吊燈上的某一顆水晶吊墜一樣,不過與剔透漂亮的水晶吊墜格外不同的就是:它只有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這些模糊的血肉導致分辨不清這個傢伙的性別,它的脖頸被插進吊燈的尖鉤上,類似東方華夏傳統美食糖葫蘆,但與之不同的,是這根簽上僅僅串上一個腦袋。更為之恐怖的,是它沒有雙眼。
它的雙眼是一種被挖了眼珠子的狀況,只留下黑漆漆的兩個黑眼洞以及眼洞周圍那可怕的裂口。所幸它這樣的眼洞並沒有直勾勾盯著貝蒂,而是類似一個貪玩的小孩子盪著鞦韆一樣,愉悅地用僅剩下的一顆頭顱插在那尖鉤上搖擺著吊燈,有時候玩得高興了,那顆頭顱就在那尖鉤上轉上一周。
貝蒂睜著眼睛看著這一幕,已經看見它轉腦袋轉了五圈。
實在不是貝蒂心裡承受能力極強而盯著這顆腦袋,而是一旦被發現自己能夠看見它,它就會徹底纏上貝蒂,勢必要把貝蒂嚇死亦或者直接噬咬。
在她發現了這個傢伙存在的時候,貝蒂的第一反應是它從哪來跟隨過來。第二反應是它什麼時候會走。第□□應是絕對不能夠被發現自己能夠看見它。
能夠看見這種東西的原因,我們還要把時間再一次放回更早之前,那正是這位東方女性在遭遇橫死後從一個西方女孩的身體里醒過來的這一天。
她前世死於高空拋物,大概也沒有承受太多的痛苦,那重物一掉下來她就已經死了,讓她的神經系統都來不見感受疼痛直接墜入黑暗,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她已經成為了這個小女孩。
她醒來之時所待的地方是一塊池塘的岸邊,她醒來第一件事完全來不及搭理耳邊喜極而泣的哭喊聲,而是看見了在那池塘里爬上來的鬼物:像是一個被溺死而產生巨人觀的人類,全身腫脹腐爛,一張「胖乎乎」的臉上早已經腐爛了一大半,污黃而又尖利的牙齒暴露著,像是被水泡得脹開的麵包,黏糊糊的又軟趴趴的,它頭部還有著一口尖利污黃的牙齒甩動著,它那黏膩笨重的軀體向她逐漸地蠕動過來。
而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似乎沒有看見這樣的場景,還是擔憂地呼喚著她,她想尖叫,想要逃跑,然而軀體的過分疲勞讓她無法有任何的舉動。她親眼看著這個鬼物再向自己靠近,在她感覺到那腫脹的手指即將抓住她腳踝的時候,她終於在極致的恐懼中昏迷過去。
她,一個普通的東方女性社畜,成為了一個西方五歲的小女孩貝蒂·埃爾西。
而她,一個西方五歲的小女孩——貝蒂·埃爾西天生有著一雙能夠看見陰靈的陰陽眼。
再一次醒來的她身處這間卧室當中。
然而那個腫脹的鬼物趴在貝蒂的床頭,她一睜眼所見的是它那黏膩的軀體,她隱約在這團東西里看見一張人臉。它緊緊凝視著自己。它不能夠傷害自己,貝蒂知道這件事,但是任誰都不會喜歡總是「享受」視覺衝擊。
「莉莉安!」
貝蒂終於在面見這種弔詭的場面之後才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徑直就往女僕所在的房間去了。
她可沒有忘記在逃出來之前悄悄看了一眼吊燈上的傢伙,它那顆頭顱轉了轉,也就是一個類似歪頭的姿勢——這是一種屬於生物正常情緒的表現,就像是毛茸茸的小動物因為不理解主人的舉動而歪頭來表示費解。可是上帝,這種舉動在這個傢伙的身上根本不會顯得可愛。
「莉莉安!莉莉安!」
門內傳來了似乎是兵荒馬亂之聲響,甚至傳遞過來的還有慌張的聲音:「哦!天吶,小姐,請您稍微的等一等,等一等。」
貝蒂的手敲在門板上,將整個以木質而製成的門板敲得咚咚咚響。在這空寂得只有她們兩個人的空間里當然會顯得異常刺耳,而這時貝蒂也能夠感覺到自己耳膜的震痛以及那種呼呼呼地在耳邊掠過的冷風。
不要回頭看。
不要回頭看。
她緊緊攥著門把,在心裡默念著這樣的話。然而手上還是在不斷地敲著門。
拜託,請快一點,莉莉安。
一種黏膩的聲音越來越清楚,大概就像小朋友們在玩泥巴時攪弄而發出來的聲音,也像是在刨開一具人類軀體摘取人類器官時那種黏糊在手上的血液與橡膠手套的聲音。更讓人注意的,不知道為什麼能夠嗅到屬於死屍爛臭的氣味,原本也只是能夠看見而已。這種氣味混雜著燒焦的、血腥的味道。貝蒂忍住自己想要乾嘔的感覺,因為她必須不能夠被輕易發現自己是能夠看見它的。
天啊,快一點快一點。
它已經快貼到她的後頸上了。
如果上帝有用,請聽到她的禱告。
「嘭——」
緊鎖的房門被打開,貝蒂撲入莉莉安的懷裡。屬於女性身上的溫暖與馨香將貝蒂徹底地包裹起來,於是那種緊隨著她而來緊貼著她的東西,似乎是在此刻消失殆盡。因為此刻莉莉安撫摸著貝蒂的脊背,用一種擔憂又關切的語氣著急地問道:「我親愛的,這是怎麼了。」直至那種感覺離去,貝蒂才能夠安心下來展現自己的恐懼,她的雙手緊緊抱著莉莉安,臉上的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極端恐懼的神色。
莉莉安低頭的第一瞬間就看見這樣的神色,於是她立馬蹲下身來親切地親吻貝蒂的臉頰,「我的乖孩子,不要害怕,是又做噩夢了是嗎?」她親吻了貝蒂臉頰的左面,又親吻了貝蒂臉頰的右面。最後將貝蒂牢牢抱在懷裡,將她抱起來坐在自己的床上。
這是一件最為新奇的事情,這是貝蒂所發現的,但凡有一個人有了想要保護貝蒂或者使她安心的念想,那些可怖之物就會稍微遠離貝蒂,特別是這種對貝蒂有著極致憐愛的女性。
她們似乎察覺到什麼,而對貝蒂展露了也是極致的保護想法。於是那些可怖之物就會離開了。
當然,如果是貝蒂的母親安娜·誒爾西,這種能力是更為強悍的。所以在母親與父親都出了遠門之後,貝蒂每一天無一都在期盼安娜的歸來。就連此刻,貝蒂幾乎哭泣著說:「莉莉安,我想念媽媽。」
原諒她這個前世二十多歲的成年女性,在這時露出小孩子的可憐與哭泣的表情,因為她從未見過這些恐怖之物,是從她人生開始乃至死亡都未經歷過的。如果知道她的復生是伴隨著這樣的詭譎之物跟隨的話,那麼還是一直存在死亡之境地更為好的。然而,她就算看了那麼多種的恐怖之物,依舊是沒有習慣這樣能夠看見鬼魂的雙眼。
【果然,又是在想念夫人吧。】
貝蒂說:「我到底什麼時候能夠見到媽媽呢?」
【到底要不要和小姐說這件事呢?】
「就...就不應該讓他們離開的...莉莉安...」
【是啊,不走的話,應該就不會遇上海難了吧。】
海...海難?
貝蒂在莉莉安並不能看見的角度睜大了眼睛,她這淡紫色的眼瞳里附著上了驚訝。
當然,就此刻而言,是應該說清楚這件事——那就是貝蒂·埃爾西還有另外的格外讓人覺得驚奇的能力,這些能力無疑是讓人覺得恐怖的了。
因為就貝蒂·埃爾西來說,這個小孩子的身上還有著能夠讀心甚至預知未來的能力。雖然這樣的能力也只是她偶然又得知的,不過現在並不是回憶她什麼時候發現這些事情的時候,現在所需要知道的就是,關於讀心的能力只要她不刻意去窺探別人心理就不會出現,而那種預知未來的能力是稍顯微弱的,往往僅僅只是感覺到有不祥的預感而已,又或者在眼前會突然出現一個畫面的影像。
在貝蒂的父母準備出行的那一天,她尚且不知道這種不安的感覺是什麼,只是在看著父母出門那一刻,她的眼前出現了巨大的海浪將船掀翻吞噬的場景。那似乎是只有短短的兩秒鐘的影像,甚至貝蒂都反應不及就消失不見了,她只是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現在她在窺探了莉莉安內心的時候,就已經不幸地知道了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也是第一次還知道這種能力的存在。
在得知埃爾西夫婦死亡之後,貝蒂的心情徹底地沉落下去,似乎永久地沉落進入那漆黑的大海裡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