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0世轉世

『呵』看到這個又蠢又壞的上司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推出去頂鍋，沈慶之就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他也不爭辯，就看著大漢在案几上表演，就跟看猴戲一樣。

等到大漢罵累了，沈慶之才慢條斯理地說：

「趙大人啊，我從一開始就提醒過你這樣做的風險性，一百多條近兩百條人命，一次性收走本來就是違規操作，您還為了節省干涉度專門挑一駕最不方便的飛機...」

「這樣一來雖然我能干涉的量級變多了，但能干涉的次數卻變少了，您不會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大的不可控性吧？」

「上面的人也不是傻子，我一個八品的小鬼差怎麼做得了這麼大的主呢？誰能在其中牟利，就不用我說了吧。」

大漢更怒了，正要說話，就又被沈慶之打斷了

「對對對，我知道您和周司刑有關係，背後有門道，但是啊，這回的事這麼大，光是周司刑保得住你嗎？五殿包大人最近可一直在嚴打這種歪風邪氣，正想找個雞出來敬候呢」

「就算周司刑能保住你，那上次你收了金光寺的供奉平白給人加了二十年陽壽呢？上上次你盤剝新到的靈魂私吞了三千盎司魄力呢？上上上次剋扣了鑄幣司的一千貫銅錢呢？周司刑還能保住你嗎？」

說道這裡，沈慶之身體前傾，雙手撐住案幾，細細欣賞大漢逐漸驚恐起來的表情。

「這些事啊，我可都是在您的指示下親自參與，而且一毛未拿啊...你猜我手裡有沒有證據，你猜啊？」

「你、你你你」大漢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了沈慶之半天，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半晌，他他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口中囔囔道：「虧我這麼看重你，你居然背叛我...」

『看重？是想找我背鍋吧？真以為自己那點小算盤別人看不透？要不是你孫功曹的遠房侄子，你以為你能坐到這個位子上來？就這還自以為是地擺弄那些小聰明呢』

沈慶之欣賞夠了大漢絕望的表情，才慢悠悠地開口了。

「咳咳，其實孫大人你也不用太悲觀，我嘛也不願意跟你鬧得太僵，其實這件事還有轉機，搞不好你還能立個大功呢...」

聽沈慶之這麼說，大漢眼中立刻再次煥發出了光彩「快說快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沈慶之見狀，取出一卷早已準備好的綜卷，放在大漢的案几上。

「您打開看看吧。」

大漢狐疑地翻開第一頁，剛一翻開就觸電般地抽開手掌，緊接著尖叫出聲

「十世轉世？現在是第十一世？！！這、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靈魂，你確定你不是在逗我？」

沈慶之繼續慢悠悠地說：「十一世的靈魂雖然很少，但也不是沒有嘛，還都挺有名呢，比如霍元帥啊、魏太祖啊、謝將軍啊、北周武帝啊、李太保啊，誒呀，細數一下有十幾個呢。」

大漢愣了一會兒，但很快就又開始哆嗦起來，毫無疑問，哪怕他在遲鈍也感受到其中的巨大機緣了，他顫抖地問：

「這麼大的事，怎麼一直沒被人發現呢？...」

沈慶之淡淡地說：「自從那個奧林波斯冥府的變態通過三生鏡侵入地府以來，地府不就不讓使用三生鏡照射靈魂了嗎？」

「手動記錄總會有紕漏的，而且很多記錄和書吏全都在那場戰爭中逝去了，很多東西都被忽視了，況且這可是十世輪迴的靈魂啊，

已經上百年沒出過了，誰能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活到今天？」

「對，你說的太對了」大漢一下「嘭」地一聲彈起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整個鬼散發出激動的光芒。

「我們失敗了也無可厚非嘛，這可是十世輪迴的靈魂啊，就算有錯也是查察司的問題。」

「相比這個，我們怎麼能讓擁有這種靈魂的人才流落在外呢？怎麼能不讓他為天庭循環做貢獻呢？」

「我得趕快上報，對，趕快上報，這是我的功勞，不能讓別人搶了先了...」

說罷，大漢就匆匆忙忙地落下沈慶之一溜煙跑走了。

沈慶之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傢伙還真是一蠢到底啊，平白少了些樂趣』

『他也不用那個豬腦子想一想，按照地府中現在這個明爭暗鬥的局勢，一個十世轉世的靈魂會激起怎樣的水花嗎？』

『如果那些大人物不想留他，他這個知情者能留下嗎？如果有哪位大人看上他了，將他引入棋局了，那他這個貪得無厭的小人就更不能留了...』

無論如何這個大漢都呆不下去了，搞不好還要陰間蒸發，其實如果那些大人物不想留苗宿，沈慶之也是絕對留不下的，他只會更慘。

但如果苗宿真的入局了，那那些大人物肯定需要一個接引者和傳話人，他沈慶之其實有這個機會。

他既是苗宿接觸的第一個鬼，有天然的優勢，又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先天就在局中，而且他只是個八品的小人物，沒有根基沒有後盾，很好拿捏。

他又刻意沒在之前的舉動中表現出明顯的立場，還因此受了排擠。

這樣一來他的機會其實很大，擔風險同樣不低。

他在賭，苗宿肯定會入局，他肯定會被選中！

『欸呀呀，心跳的好厲害啊，沒想到在死後還能遇見這等好事，一步走錯就萬劫不復了吧...不過嘛，這樣才有趣啊...』

沈慶之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個絢爛的弧度。

。。。。。。

不知何時，苗宿在桌子上沉沉地睡去了，他思考了很久，但沒有什麼能保證一定有效的方法，只能盡量多做準備。

當指針來到十二點的時候，一道黑影赫然在苗宿身邊出現了。

沈慶之輕輕推了苗宿一下，一道虛影便從苗宿的身體中脫離而出，儼然跟苗宿一摸一樣。

苗宿有些茫然地揉了揉腦袋，但一看到沈慶之，就立刻明白了過來，苦笑了一下

「你也來得太早了吧？」沈慶之沒有回應，只是語氣中帶著一絲惶恐，急切地說

「沒時間多說了，趕快跟我走，閻王大人和判官大人要見你。」

？？？？？？

苗宿懵了，按照他的想法，他是斷然見不到此類大人物的，難道自己犯得事真有這麼大？

可是轉眼間，他就反應了過來，大怒，對著沈慶之吼道：「你賣我？」

很顯然，原本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如果不是意外，那就肯定是有人做了什麼，導致事被捅上去了，除了眼前這個心黑的傢伙，苗宿找不到其它的懷疑對象了。

沈慶之沒有說話，一把抓住苗宿。

「轟！」

苗宿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抽象起來，被扭成了麻花樣的線條。

苗宿感覺自己被塞進了洗衣機里，緊接著就感覺自己穿過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最後，在苗宿吐出來前，他就感覺自己的腳踩在了實地上，周圍的一切也清晰起來。

苗宿頓時被眼前的場景吸引了，只見入目之處皆是精美考究的高大石制建築和漆黑深邃的靜謐叢林，整體以玄色為底色，輔以部分其餘暗色。

聳立的圓柱上刻畫著鏗鏘有力的血色銘文；小路的兩旁布滿張牙舞爪的青色石獸；古老的人面銅燈台上燃著淡藍的火焰；腳下則是蜿蜒曲折的清幽小道。

天空如同化不開的濃墨，隱隱間好似在肆意涌動翻滾；空氣中飄來淡紅色花瓣和讓人遐想無限的悠悠清香；叢林中的樹木看上去像是槐樹，只是都沾染著黑紫色的光澤，看起來詭異又驚艷。

天空中生著尖嘴，身似鋼鐵的怪鳥哇哇叫著成群飛過；叢林中閃過快如閃電的黑影，隱隱有彷彿垂死之人的吼叫聲傳來；前方飄來一陣火星，仔細一看竟然是著火的飛蟲。

怎麼說呢，有點好看，又有點有趣。

沈慶之一邊向前走去，一邊向苗宿解釋。

「天上飛的是煙葉鬘，吸骨髓的怪鳥；叢林里跑的是張口大力，叫聲有點嚇人但基本無害；至於這飛蟲叫碓蟲，你理解為地府的螢火蟲就行了。」

「地府外圍是遊魂荒野，只有臨時住民才會在這裡居住，不過也很安全就是了；鬼門關的正前方是黃泉大道，那才是正常途徑進入要走的地方，但咋們事急從簡，我就帶你抄近路了。」

「還有，回答你的問題，我承認我有私心，但我這麼做對你是有好處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十世轉世的靈魂？」

苗宿回了回神，臉色依然很陰沉，跟上去說道：「十世轉世，聽起來好厲害啊，你咋不說我是百代輪迴呢？」

沈慶之搖了搖頭「我沒騙你，你知道東華人的天分和才能是如何決定的嗎？每個靈魂在人間行走一世后，會獲得成長會蛻變，但也會磨損靈魂的本源和意志」

「新誕生的靈魂稱為無垢靈魂，就像白紙一樣，雖然沒什麼亮眼的天賦，但會快速成長，等到祂下一次輪迴時這些經驗就會在一定程度上烙印在靈魂內部，形成種種天賦」

「而會得到什麼天賦，一方面是看前世的經歷，一方面也是看肉體本身的才能傾向，你可以簡單理解為大腦迴路適合往哪方面發展」

「一般來說靈魂和肉體越匹配越有天分，但大多數時候只能有啥用啥就是了。」

「所以顯而易見的，多次輪迴后，靈魂中積攢的經驗會越來越多，烙印也越來越多，這既讓靈魂更加強大，更容易展現天賦，也能根據肉體有更多的選擇，這種人就是所謂的天才。」

「然而每個人的靈魂都是有極限的，在凡間不斷經歷種種變故，受到無盡思潮的沖刷，與各種能量相遇，會導致靈魂的本源一點點變脆弱，這幾乎是不可逆的。」

「而隨著本源變脆弱，靈魂的自我就會越來越薄弱，最後再也無法維持自身，消散為原始魄力」

「理論來說，雖然本源會不斷變弱，但只要意志足夠堅定，那自我也是不會消散的。」

「但是太難太難了，意志受到多方面影響，信仰、境遇、神經系統是否強健、是否有強大精元滋養等，但不管怎麼變強，都會有閾值的存在，而且越往上越多越牢固」

「我這麼跟你說吧，能維持五、六世不消散的靈魂，其意志力相當於那種斷手斷腳眼睛都不眨一下，迎著槍林彈雨心中絲毫不為所動的絕世狠人」

「能維持七、八世不消散的靈魂，在火中燃燒殆盡也會放聲高歌，-全家在自己面前被殺執著也不會動搖一下，大半生的努力頃刻被推翻，也能笑著說從頭再來。」

「這種人不是蓋世英雄就是亂世梟雄」

「而維持九、十世的靈魂，已經不能算人的範疇了，而是聖賢。他們哪怕只是站在那裡就會引起人們無窮的嚮往和發自內心的敬仰，你只要見到他，就會明白，祂是永遠不會倒下的」

「哪怕身死道消，祂們也會在歷史上留下濃重的色彩，身後也會源源不斷地有人追隨和虔信」

「而你，算上現在這世，已經是第十一世了。」

「......」聽完沈慶之長篇大論的描述，苗宿就聽出來一個核心觀點，自己很牛逼，非常牛逼，牛逼的不得了，可能比什麼秦皇漢武、古聖先賢都要牛逼，問題是。

「我這麼牛逼，我咋不知道呢？我怎麼看都只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吧，還不是最拔尖那一批，又哪兒來的虎軀一震，四海臣服那種氣勢啊？」

「況且如果你真給我上點刑，都不用千刀萬剮，五馬分屍那一套，你把那老虎鉗辣椒水往我眼前一晃，我怕不是就全招了...」

苗宿一臉狐疑地看著沈慶之，一臉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沈慶之嘿嘿一笑，帶著一絲戲虐說：

「騙你自然沒有騙你，但我剛才說的其實都是理論值，真正操作起來哪有那麼簡單？正所謂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

「而你們這些多次輪迴轉世的靈魂，最大的障礙就是...命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