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審判
「幾位一品的大人之下,就是『十殿閻王』、五方鬼帝、『四大判官』和『十大陰帥』了。」
「其中,五方鬼帝是專門面向里側處理事物的,與外側聯繫不多,你目前不用在意;十大陰帥同樣是統兵的,不幹政,你現在也不用管」
「而十殿閻王就是專門處理外側事物的大員了,外側經常傳聞五方鬼帝的地位在十殿閻王之上,其實這是個誤區,只不過兩者職能不同罷了」
「四大判官則是專管司法的大員,雖然東華向來沒有行政和司法分離的傳統,但對於地府而言,司法很重要,所以從行政權中分離出來了。」
「這幾位都是二品或從二品的大人物,在地府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這次要見你的,或者說要親自審你的,就是四位閻王和一位判官...」
「嘶...」苗宿倒吸一口冷氣,「我面兒咋這麼大呢?」
「不是你面兒大,我覺得很可能跟地府目前的局勢有關,東華有一句老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在里側也是同樣適用的。」
「現在的地府太亂了,激進派和維持派爭鬥不休,中庸派選擇獨善其身,其中還有不知道目的的無派系人士和雄心勃勃的野心家」
「你現在知道這地的水有多深了吧?這既是飛黃騰達的好機會,也是諸多投機者的埋骨葬身之處。」
「道理我都懂,不過你能不能不要給我畫大餅了?咋們說正事行嗎?」
「嗯,原本閻王之下還有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但這裡我就不展開了,有機會再說。」
「咋們這回要見的幾位閻王和判官大人,分別是二殿楚江王歷溫大人,四點仵官王呂岱大人、五殿閻羅王包拯大人、七殿泰山王董和大人,以及第二判官鍾馗大人」
「其中最難對付,城府最深,最不好說話的就是歷大人了,他是堅定的維持派,所謂維持派就是以『要儘可能保證天庭目前的秩序,慢慢積蓄力量』為主旨的派系。」
「歷大人可以算地府這個派系的領頭者了,他不但深諳為官之道,在地府中勢力極強,為人也謀算頗深,地府不少長遠計劃就出自他手,很多難事苦差也是歷大人辦下來的。」
「他對一切有可能危害地府現今秩序的事物都深惡痛絕,更遑論你這種十次轉世的不安定因素呢。」
「歷大人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立刻集中力量意圖消滅你,但如果一擊不成就立刻轉入暗中,徐徐圖之,也就是說撐過這一波你就能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呂大人則是堅定的激進派,所謂激進派就是認為時機已經成熟,認為天庭應當在世界上有所作為的派系。」
「呂大人雖然也頗有遠見,但喜歡用更直接的方法達成目的,也就是說更擅長陽謀,他應該會比較看好你。」
「但就算他不看好你,以他跟歷大人天然敵對的立場,他應該也不介意給歷大人添些堵,特別是他前不久還被歷大人陰了一把」
「董大人也算是維持派,但跟激進派的關係也不錯,是地府中出名的和事佬。」
「他不但對地府內部態度溫和,對待外部勢力也持有溫和態度,嚮往共同繁榮,也是地府唯一一個對佛教持歡迎態度的大人物」
「他會怎麼做我不知道,但按照他一貫的行事準則,或許可以爭取。」
「至於鍾馗大人,他就是無派系人士了,不過他這個人嫉惡如仇,向來看不慣官場的彎彎繞繞,
他應該很看好你,或許這是個突破口」
「畢竟他可是地府當中唯一一個盪魔仙道的神靈,實力超絕,戎馬一生可謂戰功赫赫,這也是他不問政事卻能坐穩判官位子的重要原因。」
「以及,最後最重要的,本次案件的主審官包大人,哪怕你在外側也應該聽聞過包大人的名號,他確實是一位公正的大人,本身沒有任何立場,以維護地府秩序為最高事宜」
「包大人做出的決斷,也許不是最正確的,但一定是最有說服力的,他會怎麼看你我就完全不清楚了,一切就看你能否打動包大人了」
「畢竟其餘幾位大人只是陪審,真正決定你我生死的還是包大人。」
「咋們到野鬼村了,很快就要進酆都城了,也就是說時間不多了,你要記住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
只見二人在說話間就已經過了惡狗嶺、翻過了金雞山,來到了一座巨大的城鎮前。
雖然沈慶之管這裡叫野鬼村,但苗宿感覺這村怕不是比東華的許多省份都大。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野鬼村其實是地府初創時的外圍,居住著諸多孤魂野鬼,不過隨著地府逐漸擴張,這裡反而成了核心街區了,自然龐大無比,稱呼叫慣了也就沒改」
還不等苗宿一睹地府中的城市是何等模樣,沈慶之就匆匆拉著苗宿走向了一邊的小道,只聽到陣陣與外側無異的喧囂聲傳來。
「想逛以後有的是機會,接下來我要和你說的是地府最核心的條款和涉及到你的部分法律,以及最最重要的,地府為什麼要派人收走性命的原因!如何使用這些情報就看你了,成敗在此一舉!」
。。。。。。
酆都城、陰律司、甲卯官衙。
兩名名身著黑甲,雙目泛紅的鬼卒正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如同兩尊雕塑。
而在他們面前的小路上,隱隱走來兩個影子。
是沈慶之和苗宿,沈慶之周身散發著莊重的氣息,而苗宿手腕上帶著一副手銬,看他的神色似乎一臉不情願,但也無可奈何。
沈慶之來到一名鬼卒面前,恭敬地雙手供上狀詞:「陰差沈慶之,嫌犯苗宿,應傳喚而來」。
那鬼卒接過狀詞看了幾眼,就默默地打開殿堂的大門。
剛一開門,就看到一條寬敞的雕紋大道,兩旁都是凶神惡煞的魁梧皂隸,一開門,就看見皂隸們開始用手中的鐵堂杖有節奏地敲打地面,嘴中還發出有音律的吶喊。
「威~~~武~~~」不得不說充滿氣勢。
「還挺有儀式感的」苗宿頗感新奇地跟著沈慶之走進殿堂,似乎絲毫沒有察覺沈慶之那惶恐不安的心情。
然而很快,苗宿就被殿堂上正坐的幾位頗有存在感的身影吸引了。
左手第一位,短臉闊口,頭戴冠,身著長袍,左手把玩著一把笏,一看就知道身居高位,毫無疑問是楚江王厲溫;
左手第二位,不怒自威,連耳長鬃,頭戴方冠,身穿長袍,左手在膝前握一個念珠,表現出一副若有所思地樣子,這位是仵官王呂岱;
右手第一位,扁鼻凹臉,頭戴方冠,頗有一番溫和親近的氣質,想來是泰山王董和了;
右手第二位,豹頭環眼,鐵面虯鬢,相貌奇異,煞氣逼人,光是看著就令人心中發怵,不用說,他就是第二判官鍾馗了。
不過最顯眼的還是主位上的那道身影了,只見他白凈臉孔,頭戴冠旒,兩側垂香袋護耳,身穿荷葉邊翻領寬袖長袍,雙足著靴,正襟危坐,威嚴無比。
『不愧是包青天啊,簡直都快把正直公正寫臉上了,話說看著也不黑啊...』苗宿的思緒忍不住飄到了遠處。
見到沈慶之在後方乖乖站好,苗宿也正立於廳堂之上,包拯身邊的佐官清了清嗓子,面帶嚴肅地高呼:
「開庭~~~!」
大道上的皂隸正要迎合,就看見包拯抬起了手:
「今日就免了吧,我們直接做正事」說罷,包拯就直勾勾地看向苗宿,眼中射出瘮人的冷光
「堂下何人?!」
「我叫苗宿」
「何許人也?」
「東華北河省明尊市天傑區的一名新進高中生」
「因為你的原因,致使地府一百八十九條人命沒有收回,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
「那你認罪嗎?」
「......稟大人,不認,里側有里側的規則,外側有外側的章法,外側從沒有飛機失事不能自救一說,」
「即使地府有自己的必做之由,也應當提前廣而告之,得到正式認可,正所謂不知者無罪,我在不知緣由的情況下儘力維護自己所了解的外側秩序,何錯之有?」
「噗~~~」不知道是誰笑出了聲,儘管苗宿沒有回頭,但他憑感覺猜,大概是呂岱。
包拯面無表情,繼續問道。
「你說你完全不知情,可你的表現絕非沒有準備之人吧,況且在事件發生前,應該有人知會你,即使這樣你也說自己不知情嗎?」
「回大人,自古以來,哪怕是皇帝辦事,也講究師出有名,貴方的知會,沒頭沒尾,毫無緣由,如何讓人信服,地府難道是蠻不講理之地嗎?」
「至於我的表現,我自認不才,但自幼比別人腦子活套一些,辦法多一些,想必大人心中是有數的,何必再問?」
「噗~~哈哈哈」那個笑聲又響起了,而且這回更加放肆。
包拯皺了下眉頭,但很快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你還說你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盡己所能維護你認為的外側秩序,那現在你知道地府的緣由了,定也知道自己的罪責了,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苗宿心中一驚,來了,這回問話最關鍵的地方來了,包拯的話看似是要他解釋自己的行為,實則是要他表明立場和看法。
「地府究竟為什麼要規定人的壽命呢?這方面就要說到佛教的某些大師提出的『業報』和『異數』概念了。」
「什麼叫業報呢,簡單來說,就是你這輩子多做好事,那你就會有福報,比如來財,走桃花運,子孫滿堂等等;而多做壞事就會有孽報,天打雷劈、突遭橫禍、多病破財等等。」
「可你做了一件事究竟是做好事還是做壞事呢?這就不由你來定了,由地藏王菩薩大人名下的『功德會』來評定,據說是一向十分客觀公正的。」
「而異數是什麼呢?大概就是說每個靈魂在剛剛輪迴的時候,都是可以通過各種手段預測其行動的,因為那個時候靈魂的自我還不怎麼萌發,這個時候叫定數」
「但隨著靈魂不斷成長,會變得越來越難預測,這個時候叫做變數,而變數可是不討人喜歡的,因為各種原因,穩定,永遠是各大循環...你就把循環理解為生態圈就行了,各大循環永恆的追求。」
「當一個靈魂成為變數,就要估量這個靈魂的種種行為是會危害到循環還是有利於循環,讓它自由行動的收益更大還是危害更大,那麼如何衡量呢?巧了,還是看業報。」
苗宿「......這不是捏圓揉扁隨你們說的算嗎?」
「誒呀,-肯定不會那麼誇張了,畢竟里側能對外側施加的影響是有限的,不然我那個蠢上司也不會搞那麼一茬事的,但肯定有一些『餘地』就是了。」
沈慶之在餘地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而每個靈魂都會在轉世前有一個界定值評估,一旦過了界定值就認為這個靈魂的危害遠遠大於價值,就要派人去收走了...那麼界定值是誰評估呢...?」
眼看著苗宿眉頭皺起,沈慶之才慢悠悠地說「這個倒是由地府查察司評估的」
苗宿「......你不大喘氣能死嗎?話說就算這樣地府也太被動了吧,而且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會有嬰兒早夭啊?難道某些靈魂就這麼罪大惡極嗎?」
「不,這到不是,事實上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不會觸碰到界定值,他們死去的原因是肉體無法在支撐了」
「畢竟你也不能把什麼意外都往我們頭上甩吧?雖然大多數都跟我們有關,但其實數量也就那樣,不然你真覺得小事能驚動那些二品的大人物啊?」
「至於被不被動,我只能說這就是允許佛之循環填補進入天庭循環的代價,畢竟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不過嘛,你也能想到,這種狗屁規定早就在地府中引起大量的不滿了,只是一直沒有火星來點燃。」
「你作為十世轉世的靈魂,先天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你甚至你的家人的界定值都被做了手腳,這是壞事...但也並非不是好事。」
沈慶之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苗宿:「你應該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