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君子之心,天青日折!
丁修背著清弄琴,在往李秋棠家走的時候,在河邊遇到了手中拿著一根長竹竿,放鵝的她。
李秋棠見到丁修之後,眉宇舒展,有些驚訝,喊道:
「丁修,你是去我家找我的嗎,我也忙,還要在河邊放鵝呢!」
「是的!」
丁修應了一聲,抱著清弄琴走到了李秋棠身邊。
李秋棠看著丁修,面露意外之色,驚訝道:
「丁修,你還會彈琴?」
丁修淡然道:
「會彈!」
李秋棠笑道:
「那你給我彈一首,讓我聽一聽唄!」
「好!」
丁修取下背後背著的清弄琴,席地而坐,彈奏琴曲《鳳求凰》,頓時,清越、古樸、悠揚的琴聲響起。
李秋棠神情獃滯,陷入琴聲之中,心靈沉醉,不能自拔。
丁修彈琴,想起來那個遙遠,美好的愛情故事。
傳說中司馬相如和卓文君,一個是被臨邛縣令奉為上賓的才子,一個是喪夫新寡的佳人。
他們的故事,是從司馬相如作客卓家,在卓家大堂上彈唱那首著名的《鳳求凰》開始的:「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
這種在今天看來也是直率、大膽、熱烈的措辭,自然使得在簾后傾聽的卓文君怦然心動,並且在與司馬相如會面之後一見傾心,雙雙約定私奔。
當夜,卓文君收拾細軟走出家門,與早已等在門外的司馬相如會合,從而完成了兩人生命中最輝煌一事件。
卓文君也不愧是一個奇女子,與司馬相如回成都之後,面對家徒四壁的境地,大大方方地回臨邛老家開酒肆,自己當壚賣酒,終於使得要面子的父親承認了他們的愛情。
儘管後世的道學家們稱他們的私奔為「淫奔」,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日後多少情侶們的榜樣。
這之後,還有一個事件值得一記,司馬相如一度迷上了某才女,卓文君作《白頭吟》,以這樣的句子,聞君有兩意,故來相也絕,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相如回心轉意。
李秋棠聽著丁修彈奏的琴聲,從中感受到了琴曲中熱烈奔放又真摯纏綿的感情,感覺他是一個志趣高雅,靈魂純凈的人。
丁修彈著古琴,感受到了古人的浪漫和典雅。
相如自喻為鳳,比文君為皇,表現出了司馬相如對卓文君的無限傾慕和熱烈追求。
鳳求凰表現了強烈的反封建思想。
相如文君大膽衝破了封建禮教的羅網和封建家長制的樊籬,什麼「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孟子·滕文公下》)。
什麼「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儀禮·喪服》)
什麼「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班昭·女誡》)
什麼「......幣不相見,」(《禮記·坊記》),「門當戶對」等等神聖禮法,統統被相如文君的大膽私奔行動踩在腳下,成為後代男女青年爭取婚姻自主、戀愛自由的一面旗幟。
他感覺君子之心,似天青日折,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華玉韞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李秋棠在琴聲中,聽出了丁修的心思,不過她臉皮薄,也不好捅破這層窗戶紙。
丁修彈奏了一遍鳳求凰之後,一邊彈奏,一邊用渾厚,大氣磅礴的聲音唱道。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琴歌,是古琴的一部分。
《琴史》中講:「古之弦歌,有鼓弦以和歌者,有作歌以配弦者,其歸一揆也。」意思是說,古代的弦歌,有彈琴配合唱歌,有作歌配合彈琴,二者的道理是一樣的。
古人彈琴時必然唱歌,唱歌時也時常彈琴,琴聲與心合一,往往最為動人。
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孔子在刪減整理詩篇的時候,也是以《韶》樂和《夏》樂為標準來整理和選用的。
《史記·孔子世家》中講了這一現象:「詩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
無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沒有比琴歌更加直抒胸臆,感情熱烈的表達方式了。
鵝群聽到丁修奇迹般歌聲和著琴聲的一剎那,一個個呆立原地,不動了,聆聽他的歌聲。
李秋棠感覺丁修的歌聲不扭捏,矯柔、很是熱烈,雄渾、帶著男人的陽剛之氣。
其歌聲和著琴聲,這種聲音,如鸞鳳和鳴,如天音開奏,古意盎然,響徹山林,她這輩子都沒聽過這種宛如仙樂一般的天籟之音。
這聲音聖潔,清雅而又輝煌,能使人的心靈發生生華和蛻變。
丁修彈琴,唱歌、感受到了生命的一種燦爛,壯烈。
想到了阿三詩人泰戈爾《飛鳥集》中的詩句。
我聽見回聲,來自山谷和心間
以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
不斷地重複決絕,又重複幸福
終有綠洲搖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負荷和呼吸的累贅
樂此不疲
二
我聽見音樂,來自月光和胴體
輔極端的誘餌捕獲飄渺的唯美
一生充盈著激烈,又充盈著純然
總有回憶貫穿於世間
我相信自己
死時如同靜美的秋日落葉
不盛不亂,姿態如煙
即便枯萎也保留豐肌清骨的傲然。
玄之又玄
三
我聽見愛情,我相信愛情
愛情是一潭掙扎的藍藻
如同一陣凄微的風
穿過我失血的靜脈
駐守歲月的信念。
……
丁修感覺人活在世上,不能渾渾噩噩,碌碌無為的活著,活著,應當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李秋棠聽著丁修歌聲和著琴聲,被他熱烈而又真摯的聲音所打動,一顆芳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悸動。
過了一會。
丁修按住了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李秋棠仍就呆立原地,沉醉於鳳求凰纏綿繾綣,古雅、浪漫、雄渾與浪漫的意境中。
丁修感覺自己用琴聲和歌聲,已經完成了和李秋棠的交流,抱著清弄琴起身,悄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