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花似玉王奶奶
……
陸肖猛地驚醒!
在深沉的睡夢中,陸肖忽然意識到,因為傷痛與疲憊,自己沒有封閉洞口,就在與怪物的搏殺后沉沉睡去。
而在睡前,他甚至沒能控制情緒,在痛苦與憤怒中大聲叫喊。
簡直是取死之道!
於是陸肖被自己嚇醒了。
他惶然起身,檢查著周圍的環境。
隨著神智快速恢復,他發現自己並不在洞穴里,而是在一張床上。
現實世界中自己的床上。
天亮了。
噩夢結束了。
陸肖愣了一會,抬頭看向窗外。
清晨的陽光照進窗欞,灑在地毯上,滿是隔音棉的室內分外安靜。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始檢查身體與隨身物品。
身上多了好幾個不淺的傷口,腿上一排巨大的牙印正在滲血,與鱷犬的牙齒尺寸吻合,戰術背心上也有幾處斷裂,那是鋼刀崩裂的碎片濺射所至。
如往常一樣,他在夢境中受的傷,被一比一帶回了現實,只是因為他在夢中的身體承受傷痛的能力極其強悍,那些足以殺死普通人的傷口在他那副身體上只算輕傷,使得「兌現」到現實的傷並不重——夢中是輕傷,現實也是輕傷,公平公正,童叟無欺。
他曾受過無數更重的外傷,但因為足夠小心謹慎,也足夠年輕敏捷,至今未落下過於嚴重的內傷與殘疾。但陸肖還是很想罵街。
他下意識開始復盤昨夜的旅程,有些懊惱自己不夠謹慎、
陸肖,體力被大幅度剝奪后,你連智力也下降了嗎?遁入陰影、降低存在感的能力有一個發動時間,這沒辦法,但哪怕沒看到敵人,為什麼不使用呼吸感知的能力?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跳下床,一把拉開門,抓起桌上的手機,一面開機,一面咬牙切齒地說:「說好的錳鋼鍛打呢?!說好的品質上乘呢?!差評!必須差評!」
但他的嘴角在悄悄上揚。
這是一種由衷的喜悅,因為他又活過了一夜,為自己賺來了一天的生命。
不知是不是錯覺,陸肖總覺得,今天早上自己的精力格外充沛,甚至異常充沛了。
那感覺就像是回到十五六歲的夏天。狀態空前的好。
正在寫差評的陸肖忽然想起什麼,低頭看去。
沒帶進去的午餐肉完好地掛在戰術背心上。
他咽了口口水,放下手機,鄭重地舉起這盒午餐肉,拿到餐桌前放下,打開。
他拿過勺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吃得很慢,很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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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簡單的早飯,簡單卻仔細地處理了傷口,陸肖收拾一下,便出門了。
他的工作相對自由,自己安排好每月計劃即可,因此出門時已經是上午10點。
拉開有些老舊的單元門,他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的垃圾袋。
不是他門口的,而是隔壁的。
陸肖隔壁的鄰居住著一位老人,這在小區里十分平常,只不過,這位老人是大約一個月前搬過來的。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下班回家,就看見搬家公司的人正離開,這位新鄰居則在門口探出頭,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位普通的老太太,有些瘦小,穿著顏色樸素,洗得有些發白的衣服,頭髮斑白,遮住大半面孔,小半露出的臉滿是老年斑,身體有些佝僂。
出於禮貌,陸肖在進門前問候了兩句,
老太太低聲回了幾聲,說她姓王,今後就住在這,是鄰居了。說完就關上門,不再理他。
陸肖也沒當回事,只覺得這是個有些孤僻的老太太,便回家關上門開始自己的噩夢版荒野求生了。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遇到了一頭龍一樣的東西,那東西看起來龐大而強悍,實際上卻外強中乾,與之廝殺,幾近喪命,但最後活下來的,是他。
但他有所推測,這位王奶奶應該是獨居,而且這一個月自己從未發現有任何子女前來探望她。唯一看到去敲她家門的,就是一個又一個外賣員。
無論是早上出門,中午出門,還是晚上回來,他總會碰見來送外賣的「餓不死你」員工給王奶奶送餐,或剛送過餐離開。
這多少有些奇怪,畢竟,這個年紀的老人大多是自己開火做飯的。
但陸肖沒有任何多一點的好奇心,做不做飯是人家自己的事。他只是每次看到王奶奶在家門口放垃圾,都會順手幫忙拿走帶下樓去。老人畢竟腿腳不便,這樓也沒有電梯,他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此外,每周他都會把家門口打掃打掃,處理一下門上貼著的小廣告,順手也會幫王奶奶清理廣告、打掃門口。
這些他從未主動和王奶奶提及,而對方也沒有搭理過他。
這次也一樣,他鎖好門,順手拎起王奶奶家門口的兩包垃圾,就要下樓。
忽然,隔壁的門打開了,王奶奶頂著斑白的半長發剛要打開防盜門,就看到正要下樓的陸肖。
陸肖聽到聲音回過頭,二人四目相對,他招呼了一聲「王奶奶,您甭下去了,我(把垃圾)帶下去了,您鎖好門啊」,就扭頭下樓了。
一邊下樓梯,陸肖眨了眨眼。
他有點疑惑。就在剛剛兩人對視的瞬間,他似乎看到王奶奶露出的下半張臉,很白。可能這位老人敷著面膜了?
他也不太確定,老樓的走廊光線暗淡,兩人交錯,也就一個晃神的工夫。
他還聞到了一股香波的味道,大概老人剛在洗頭吧。
陸肖不再細想,快步下樓,扔掉垃圾,離開了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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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奶奶」掩上了門,聽著外面年輕人下樓的腳步聲逐漸走遠。
「呼~~~~」
她扶著門,輕輕呼出一口氣,然後轉身,一把扯掉頭上的假髮,小聲嚷嚷起來。
「煩死了煩死了,垃圾都不讓我自己扔!」
如瀑的黑髮順滑地落下,她一面甩掉老舊的鞋子,一面脫掉洗得發白的寬大褂子。
這棟房子在陽面。清晨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照在她青春的身體上,如一株充滿生命氣息的小梧桐。
陽光打在她的小臉上,如畫的秀眉微蹙,小嘴微微癟了癟。
她光著小腳丫踩在地板上向屋裡走,一面抓起旁邊的毛巾擦著依舊有些濕漉漉的頭髮,小聲碎碎念:
「煩死了煩死了,我唯一出門的機會就是扔垃圾,你還給我拿走了,我都半個月沒出門了……」
嗯,「王奶奶」剛洗過澡。
屋內陳設有些亂,但大抵還看得過去。牆邊的桌上,一隻手機正開著免提,裡面傳出一個女聲:
「喂喂,什麼情況,沒被發現吧?」
「你想什麼呢?」「王奶奶」走到床邊,拿出乾淨的衣服慢慢穿上,「相信本姑娘的易容術好伐,別說他,專業人士走過我面前都看不出來。」
「你那也算易容術,不就是去漫展玩時候學的化妝?怎麼樣,被看出端倪了吧?另外你宅就宅,別拿人家替你扔垃圾當借口。」
眉目如畫的少女套好裡衣,猶豫了一下,說道:「應該是沒發現,剛才我大意了,想著就扔個垃圾,沒上妝,但假髮和舊外衣、鞋子都穿好了,樓道里那麼黑,他現在還是普通人,肯定看不清楚。」
「好好好,」電話那頭的女人有些無奈。「我就搞不懂了,你幹嘛每次都要易容,就這麼好玩嗎?」
「你懂什麼,這叫專業,專業好伐?」
「行~~~,專~~~。這也好,昨晚開始,滄明市莫名其妙就開始戒嚴了。普通市民還不知道,『地下』已經傳遍了,還不清楚是為什麼,你也注意一下。
「總之,估計差不多就是這幾天了,你注意一下,如果出現嚴重傷痕,或『感染』的徵兆,一定要見機行事,要麼快速治療,要麼……就先控制住,打開通道,我立刻過去。」
「知道啦,又不是第一次了,本姑娘辦事,你放心。」
少女沒有穿上外衣,而是赤著足在屋裡蹦了蹦,然後身體直接前傾,落在地上,開始平板支撐。
「但這個怎麼這麼久?這都一個月了,以前你的『感知』可沒有這麼長的誤差。」
「我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無奈,「一般來講,我告訴你的時間前後誤差不會超過三天,但是這次太久了,他一直毫無反應,確實有點奇怪。」
「但我有預感,」女人話鋒一轉,「不會太久了,你一定要注意,晚上只要有能量反應,立刻衝過去,明白?」
「明白啦明白啦,看把你羅嗦的……誒,你什麼時候來滄明,我自己在這好無聊……」
……
房間里,兩個女孩的對話還在繼續。
此時,就在隔壁。
陸肖的卧室。
房間中央。
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出現在空氣中。
影子抖動了兩下,從影子中心開始,物質慢慢「流動」出來,按照影子的輪廓,灌滿一個人的形狀。
形態穩定后,一個男人的身影浮現。
男人一襲黑衣,穿著布鞋,體格適中,但魁梧結實,散著半長的亂髮,面容蒼白。
形態穩定后,他睜開眼睛,慢慢環顧四周。他的目光掃過房間牆壁上的隔音棉,掃過地面的吸音地毯,又掃過外屋牆邊堆放的物資。
最後,他的目光盯著那張舒適、豪華、一看就非常想睡上去的床,嘴角慢慢翹起。
他掏出手機,輕輕劃開屏幕,緩緩打字。
「這個人有點意思,他好像知道自己要經歷『考驗』。」
屏幕另一頭的人回了一個字:嗯?
「嗯。」
黑衣男人沒有多做解釋,也回了一個字。他的目光拂過陸肖的書桌,輕輕走了過去。
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他打開電腦,發現有密碼,旋即放棄。他又拉開抽屜,目光一凝。
黑衣人慢慢拿出陸肖畫的地圖,輕輕展開。
他愣住了。
這是什麼?
男人微微皺眉,直覺這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只是他看不懂。
這是什麼桌面遊戲的道具?手繪的?
他輕輕放下紙片,紙張打折,發出了一點點輕微的聲音。
隔壁,剛剛掛掉電話,正在一面做平板支撐,一面看網課視頻的少女,忽然「咦」了一聲。
她偏了偏頭,暫停視頻,側耳傾聽。
「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對啊,沒聽到腳步聲……」
一牆之隔的黑衣男人也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微笑著看向牆壁的方向。他拿出手機,發消息道:
「你妹妹養的小寵物好像發現我了,就在隔壁。」
這一次,他故意用指尖點擊屏幕,發出極細微的嘀嗒聲。
隔壁。
女孩眯起眼睛,雙手撐地,靈巧地收起一雙長腿,輕盈地改為蹲姿。
她的動作靈動如貓,眼底卻儘是殺機,盯著那面牆壁,向床下伸出手,握緊一隻金屬握把。
牆對面的男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時手機刷出一條消息:「不必理會,還不是時候。」
男人看了一眼手機,從鼻孔里哼出個「嗯」字,收起手機,閉上眼睛。
他的身影開始抖動,如一道陰影,迅速消失。
隔壁的女孩把手從床下拿出來,她目光有些凝重地撥通電話:「喂,你姐姐的人來了,就在剛剛。」
「剛剛?!動手了嗎?」
「沒,對方有顧及,現在官方的人大量灑在市裡,貿然打起來很麻煩。」
「那還好。你一定要小心,情況不對,立刻打開通道,新人可以放棄,你不行,明白?」
「知道啦~『宿管阿姨』~再說了,新人能救一下還是要救一下的,總不能讓他當著我的面完蛋……」
少女彙報了事態,神色再次輕鬆起來。
她可不怕。
本姑娘力大無窮,天下無敵,怕誰啊?打就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