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我的家族麟家被屠殺的那個晚上,火光衝天,莊園的一切都在燃燒。
無盡的大火中,我的未婚妻允兒,我的兄弟姐妹們以及僕人被烈焰烤成焦炭,父親和母親被普陀米凡一刀斬首。
因為貪玩晚歸的我,倖免遇難。他們臨走前,躲起來的我瞥到了他們從遺物倉庫中走出的那一瞬。
普陀米凡手中持有的古代斑斕石板,上面清楚刻畫三個場面,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從巨樹上落到凡間的墜星、吞噬所有地上生命的黑洞、以及將一切化為赤土的暴雨。
錯不了,那個出現次數最多、以黑洞為形象的生物,一邊吃著一邊流淚,那便是藍色的眼淚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風叔……」小閃放下手中只剩一小節的臘腸,臉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一切的起因是父親偏離常規的探索路線——並非向上攀登,而是向著深淵之下探索,導致了他發現了隱藏在惡土之下、那片詭異的赤色遺迹。」風叔似乎忘記了小閃,只是在給自己講述一般說。
「當他孤身一人從遺迹中返回,帶回預言災難的石板時,他的冒險不但沒有受到皇帝褒獎,反而給家族帶來了滅族之災。堂堂宗師帶回的石板,毫無疑問是貨真價實的遺物。一旦被大眾知曉,就會為當時本就處處遇塞、低迷的攀登事業帶來更深一層的恐懼。
皇帝辛苦從全世界招徠的冒險家都會因預言產生退卻之心,多數人會本能地遠離潘達尼亞。如果無人再冒險攀登,帝國因攀登而稱霸人間的基業可想而知會在不久后崩壞——這是皇帝在看到石板時的想法。」
「而父親想要違抗命令公開石板,將信息平等地告知冒險者。家族的所有人一致認為,不管預言是否可信,生與死的選擇權都應該被交付到每一個相關者的手中。這與皇帝想要摧毀石板、不停攀登的意志相違背,最後便導致了那個悲慘夜晚的發生。」
「你的家族,怎麼會……我的到來,竟然已經是被定好的……為什麼?」
「是啊,一切都是關於你啊,小閃。如今的普陀米凡,似乎也因為良心受譴。雖不知道詳情,但他應該在攀登中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吧,不然也不會浪費大把時間回到無聊的凡間,」
風叔拍了拍小閃的肩,充滿期待地說,「我可不會像父親那樣,重蹈覆轍。我的一切,早已在那邊大火中燒盡了。心中所繼承的、對皇帝的怒火,也在這幾十年間逐漸熄滅。可你的到來,讓我的心再一次燃起,你是我苟活下來的意義。」
「我是你的意義?」
「沒錯,我也在期盼著你啊,預言中的墜星!
雖然是小四發現了你,而且將你變為了人類。但教會小四瞻星之法的人卻是我。沒錯,你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墜星啊。這一切的命運,冥冥之中都像潘達尼亞的根系互相纏繞。」風叔摸了摸小閃的頭,「對不起了,可愛的孩子,我真的很抱歉。應該是時候了。」
「嗯……?」小閃感到股股寒氣從風叔身上傳來。
她本能地站起身離開風叔,想要回到小四身旁,卻發現視野在逐漸遠離自己——自己所能觀察到的世界越來越小,就像忽然被關在了一個黑盒子中,兩邊的牆壁開始不斷緊縮,自己透不過氣來。四肢的神經如同被切斷般,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沒錯,這些量的人肉應該能將你的內在激活吧……遵從本能,將人類的一切吞噬乾淨吧,
來自潘達尼亞的墜星,這,便是你來到這裡的目的。」風叔釋懷地說。
似乎有另一個意識接管了身體,小閃的意識看到周圍開始不斷生長起無數黑色的殼狀物,它們不斷堆疊,讓意識越來越模糊。
「不要……小四,救救我……」小閃拚命地撥開周圍快速生長的堅硬物質,卻被刺破了雙手,她不斷敲擊周圍,卻聽不到任何回應,牆壁瘋長起來,形成比黑夜還深的穹頂,「大家……快逃啊……」
一隻黑色的巨殼最終形成了,包裹住小閃,意識在巨殼中歸於沉寂。
「呵呵呵,記住你自己的使命,生物。人類的意識對你來說太過低級了,」風叔雙膝跪地,伸出脖子,對著雙眼發紅的生物呢喃道,「渺小的人類啊,這些傲慢的罪孽必須受到外界的制裁……我終於等到了你,你便是潘達尼亞對人類的判決。
預言中的災禍之星,請盡情享用我吧。」
然而,雙眼發紅的生物沒有理睬風叔,她轉頭看向了祭祀場的深處,一股氣味刺激起生物的鼻稍,她開始拖動腳步朝著那裡走去。
「等等……別走,這不對啊,你應該很想吃人肉吧!」風叔沒想到事情正朝著意料之外發展,攔到生物面前祈求道,「快吃了我啊,這樣才有力氣把那個該死的皇帝嚼碎,不然,那些宗師級護衛即便是你也……」
生物似乎這時才意識到了風叔的存在,就像偶然發現腳下有一隻路過的螞蟻般,停住了腳。
「這才對,將我的肉體化作你的動力吧。」風叔的雙眼湧出欣慰且飽含絕望的眼淚,「父親……允兒,我來找你們了……」
可是生物只是嘴角流涎地看了眼風叔,隨後輕輕揮了下食指,將風叔如積木般小心推到一旁,繼續沿著自己的路線走去。
「不能……吃掉……同類……」生物機械地重複著不成人聲的音節,「不能……傷害……人類……小四……」
「小四,你到底教給了她什麼!?等等,你究竟要去幹什麼啊!」
就這樣,在風叔震驚且憤怒的眼中,生物身後留下一條口水的痕迹,搖搖晃晃地朝著祭祀場的深處慢慢走去。
「該死,我究竟漏算了什麼……」風叔絕望地低下了頭,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