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
上午第三節課的鈴聲還沒響,周有真的手機卻想了起來,讓他候課的心突然緊張了起來,待會兒可是有課啊,可別有什麼事。
要說這周有真,就是搞教學的料。自任教以來,就一心撲在教學上,經過了三年的新教師生涯,他馬上就能獨擋一面,成了畢業班的教師,無論是他跟上來的班還是中途接手的班,只要兩個月的功夫,班級成績就突飛猛進,之後便一直位於年級榜首,從沒有對手。作為班主任他也是處理班級事務的能手,無論是學生還是同事,對他的能力是絕對的佩服,可就是不善言辭這一點就讓他在領導那裡抬不起頭來了。每次作為教學能手的代表,在台上發言總是磕磕巴巴,在同行交流中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家也很奇怪,為什麼在課堂上他能侃侃而談,一旦離開客課堂他卻啞口無言,手足無措。平時又不善於修邊幅的他顯得比同齡人蒼老,不善交際又使他跟同事搭不上話。一方面同事們瞧不上他,可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業務能力,所以他年輕時老師們私底下都給他起外號叫「冇卵古」,意思就是沒膽子,這當然是諷刺他不善與人交流,這外號便被人傳了出去,這二十幾年來私底下都用這個外號說他,甚至學生也這樣說,他也不惱。
大家疑惑的是就是這麼一個不善言辭,鮮於交際的老師,他曾經的愛人卻是教育局的副局長,不要說是職位,就是容貌匹配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大家都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可無論外界怎麼傳,甚至有老師打趣他當年怎麼追上方玲麗的,都沒有得到答案,所有的聲音到了他耳邊好像就被屏蔽了一樣,沒聽到一絲的回應。
由於來過學校幾次調研,學校很多老師都跟她有接觸,認識她。無論是她的顏值還是講話的水平,都得到了大家的好評。每一次來都會引起教師們的騷動,各種傳聞都會再一次席捲校園的各個角落。
可大家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三年前,2014年,突然傳出周老師和方副局長離婚的消息。平時沒有多少動靜的他卻搞了大動靜,可就這樣,他只按程序上報了學校辦公室,其他的事情他都沒有說,大家也沒有正面問,只是私下裡傳各種小道消息,這些消息最終都石沉大海,沒有掀起任何動靜。
周有真掛斷電話,馬上趕到辦公樓四樓的校長辦公室。一進門便看見三個警察和校長正襟危坐,頓時他心中便忐忑起來,敲了敲門。
大家示意讓他進來坐下。
警察示意校長和辦公室出任暫時離開,讓他們四個人面談。校長便起身出門,辦公室主任隨手掩上了門。
手拿文件袋的警察打開了文件袋,拿出了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放在了他翹起的二郎腿上,準備記錄。
當地派出所警員說:周老師,這是縣局的兩位警察同志,找你來想了解點情況。
周有真愣了一下,心裡嘀咕,警察找我什麼事?然後獃獃地點了一下頭說:嗯。
警察:周老師,我們今天來是想了解一下你和你愛人,也就是前妻方玲麗的情況。
周有真:我們倆三年前就離婚了,2014年6月27日。
做記錄的警察馬上動起了筆。
警察:記得那麼這麼清楚?
周有真:是,那是高考放榜的第二天,我們商量好的。
警察:為什麼離婚?
周有真:感情不和。
警察:離婚後有聯繫嗎?
周有真:沒有聯繫,
我自己搬出來住了。
警察:那你知道方玲麗的人際關係怎樣嗎?
周有真:不是特別清楚,以前生活中就是她跟她老家的人,呃、關係很密切,那些叔伯兄弟、呃、經常有找她。至於她工作上接觸的人,呃、她從來沒有跟我聊起過。
剛才還能流利地說話的周有真一時就開始結結巴巴,說話斷斷續續了。
問話警察以為他緊張便說:周老師,不用緊張。然後遞給他一支煙。
周有真馬上伸手擋了回去,說:謝謝,我不抽煙。
警察:那最近幾天你有見過她或聯繫過她嗎?
周有真:沒有。
警察:你們在離婚之前,夫妻關係好嗎?
周有真:正常吧…
警察:怎麼正常法?
周有真:結婚前幾年有吵過架,呃、之後就很少了。
警察:為什麼吵?
周有真:家庭瑣事,呃、就像大多數家庭一樣。
警察:那你們離婚兩個小孩知道嗎?
周有真:小孩不知道。呃、之所以選擇在三年前高考放榜后選擇,呃、離婚,就是那年小孩參加,呃、高考,怕影響他。
問到這,周有真心中一直打鼓,第一反應就是難道方玲麗又有職位調整了?可也不對啊!如果職務調整也應該是組織部門來問話啊……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看著周有真在發愣,警察說:那你了解方玲麗的經濟狀況嗎?
周有真怔了一下。說:我們從結婚不久開始,呃、就彼此不管對方的收支了。呃、家裡要用的東西,呃、我知道了我就買,呃、她知道了她就買。
警察:那近些年呢?
周有真:這些年我們連話都很少說,呃、一是我們倆都比較忙;二是、呃,也沒什麼好說的。
這時的周有真心裡更是七上八下了,想著是不是她出現了經濟問題,可以他的性情,他絕對不會主動問別人,何況現在對面坐著的是警察。可他又想,以方玲麗的為人和品質,她應該不至於做出這種事來。在離婚前幾年,她雖然升任了教育局副局長,可衣著打扮,生活習慣還是跟以前一樣啊……也沒見著什麼變化。可他又想,莫非是這三年的事?
這三年周有真確實沒有和方玲麗有一絲往來,除了在孩子們放假回來時那幾天的演戲。一家子出去玩和吃飯,晚上睡覺他們兩人也是一人睡床上,一人睡地下,秋毫不犯。事實上,當第二個小孩出生后他倆就這樣了,都快近20年了。但這些他此刻都沒有說,也沒必要說。
警察:那你愛她嗎?
周有真突然動了動身子,說:愛過。
警察:那你怎麼評價她?
周有真:作為老婆,呃、她能顧到家裡的里裡外外,工作上,呃、據我所知也是可圈可點。有一點我是不太贊同她的,呃、就是包攬的事太多,呃…
警察:包攬什麼事?
周有真:以前她同村的人的大事小事她都愛幫忙,呃、插上一手,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警察:為此有過矛盾嗎?
周有真:吵過。
警察:什麼時候?
周有真:那是離婚前的事了。
問到這,警察覺得差不多了,看起來也與方玲麗的死沒有關聯,沒發現任何線索,覺得可以告訴他方玲麗的事了。
警察:方玲麗死了。
周有真:死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他頓時緊張了起來,全身不由得顫抖起來。
周有真:什麼時候?
警察:昨晚。
周有真:怎麼死的?
警察:跳樓。
周有真:為什麼?
警察:結合現場勘查和她留下的遺書,初步判斷是自殺。
周有真:遺書上寫什麼?
警察:說欠了一大筆錢,無顏面對孩子們。
周有真:欠錢?
警察:是的,遺書上這麼寫,這也是我剛才想知道你是否了解她經濟狀況的原因。
其實昨晚一個通宵的現場勘查的基本結論就是自殺,令警方疑惑的就是在方玲麗家沒有找到任何欠條或其他可疑的證據,通過技術破解密碼后的手機也沒有涉及經濟的信息。近期的聯繫人都是備註了姓名的,最近的一條也就是徐燕純發來的語言和未接的電話,推斷時間那都是在她跳樓之後的事了。早上一大早負責調查銀行信息的警員也反饋了信息,沒有任何可疑的記錄。
周有真癱坐在椅子上,目光獃滯,一言不發,警察看這情況,安慰他節哀。眼看沒有有價值的線索,三人便起身。
警察:作為前夫,你看是不是和她娘家的人商量一下,把後事給辦了,我們就先回縣局,還有其他事。
說完之後,做記錄的警員拍了拍他的肩膀,三人便打開校長辦公室的門。
校長和辦公室主任一直在對門的副校長辦公室等著,見校長辦公室的門打開,周老師癱坐在椅子上,兩人便起身迎來過來,警察示意安靜,然後和校長一起下了樓,警察跟校長說周老師家出了點事,讓他緩一緩。校長清楚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一個字也不能說的規矩,便點頭示意明白,馬上掏出手機聯繫了教務處主任,交待教務處安排其他老師先代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