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只欲求而不行動者於世有害
來自【門扉學者】的本能就告訴內維爾在這奇特多面體的地窖里有著一扇被刻意隱藏起來的門扉,那種強烈的直感無時不刻衝擊著內維爾的心靈,彷彿在這個確實存在的門扉之後隱藏著雅寧斯家族最大的秘密。
磚壁冰冷而頑固,沉默而厚重,一切痕迹都被抹消殆盡。
「不是我們的手法。」西爾維婭檢查道。
「很正常,這個地點經常有不知名的闖入者進入,他們也不想其他人發現雅寧斯真正的秘密,我們甚至懷疑來這個地下遺迹不止這一個出口。」薩利巴靜靜看看了內維爾一眼。
注意到這位教主大人的目光,內維爾明白自己應該展現出一點合作者的誠意。
因為門的材質混合了大量不知名的金屬和煉金物質,缺乏對這種特殊材料了解的內維爾很難像之前洞穿保險柜一樣輕鬆打開。他放棄了【拆解】選擇了【解密】
「但任何門設計之初都是為了打開的,這扇門也不外乎如是。」
隨著十指在牆上一點點摩挲,內維爾感受到厚重的牆壁上幾道有輕微的宛如老鼠抓痕的字跡
是富奇諾語,女巫的語言,可能就是開啟秘門的咒語。
「只-欲-求-而-不-行-動-者-於-世-有-害。」他一點點讀出門上鐫刻的字痕。
伴隨著隆隆的巨響,冰冷的門扉開始搖曳和顫抖,但這位可敬的衛兵像是一位貪婪的鑒賞家,僅僅只是表面動容,身體上卻又古井不波,宏大而寬廣的身軀依舊屹立在眾人面前,門扉不願為這些人敞開。
「怎麼回事?」內維爾疑惑了,以自己對這種古老文字的掌握絕對不會念錯一個音節,難道還有什麼條件沒有達到?
這時,一旁的小隊長發現除了自己幾個士兵外下外所有人都對這句不明不白的話若有所思。一種莫名的自卑感湧上護衛小隊的心頭,堅信自己不弱於人的大頭兵們開始懷疑自己可以聽說讀寫乃至制定戰術的文化水平了。
「剛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耐著若隱若現的屈辱感,小隊長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句【杯】教徒的至理名言。大意是鼓勵追奉者在現世干點業績出來,不要無所事事。」布拉德解釋道,隨後把頭轉向薩利巴兩人,
「想來兩位對門上的這句箴言也是耳熟能詳,不知道對開門有什麼想法。」
「一句平平無奇的至理名言罷了。」薩利巴毫不掩飾對門上刻字這種行為的不屑,「重要的是他所代表的另一種意味,不知道你聽說過無行之術學者的個體素質三維論?」
「當然。」布拉德點點頭道,「不同於當今普遍按職業者各項能力劃分的:力量、敏捷、體質、智力、魅力、感知六項屬性,研究無行之術的學者們另闢蹊徑使用了一種更為契合本質也更籠統的劃分方法,將肉體和精神分為兩類,又把精神劃分為【理性】和【感性】,【理性】的提升主要靠知識的豐富,邏輯思維的拓展,而【感性】主要關聯想象,揮舞激情,憑藉靈感創造奇迹。」
「而關於【杯】的,關於欲求的,永遠是感性的激情勝過理性的輝光。」薩利巴總結道,「雖然這位年輕的雅寧斯的內心中並不缺乏激情,但因為他顱中日漸壯大的理性之光,他是打不開這扇門的。」
「為什麼?這難道不是雅寧斯家的宅邸嗎?」小隊長迷糊了。「難道是專門設置防止雅寧斯後裔進入的嗎?」
「那我就不清楚了。」薩利巴聳了聳肩,「不過我有一種預感,進入這扇門之後我們就能明白為什麼了。」
「西爾維婭。」
「在。」一旁的獨眼女人回應道。
「接替我們的內維爾先生把門打開。」
「是。」
在西爾維婭與內維爾交接工作時,薩利巴向眾人介紹起他這位女人。
「我的追隨者西爾維婭,別看她因為一隻眼睛破了相,她在對付屋脊、枯潮的河流、拉維林威士忌以及變魔術上都有很深的造詣。」
翻越障礙、品酒、變魔術,這都是些什麼奇怪的特長啊?用得著在這種場合中那麼鄭重地介紹嗎?
這很不正規好不好,正常冒險者不是應該先介紹自己的職業和位階的好嗎?
當所有人心頭泛起吐槽的慾望時布拉德卻沉下了心,在【共情】之中他發現這個一直跟在薩利巴身邊的女人很不簡單,她那副冷厲的模樣只是一種偽裝,這位女士的內心充斥著一些難以描述、迷濛不清卻又不斷變化的混沌情緒。
雖然看不出深淺,但這個非理性的混沌內心無疑比內維爾更適合無數倍念這道密語,有這種程度的感性破開這道門應該不是問題。
果不其然,在內維爾那裡只是搖搖欲墜的門扉在這位號稱擅長品酒和變魔術女士手裡終於壽終正寢。
幽邃的通道,熄滅的火炬,嚴謹又堅固的古老的壁磚,殘缺又斑駁的壁畫拱頂,一切都是如眾人所設想的雅寧斯三百年前隱藏的龐大遺迹,在經歷撕身山脈大戰,大枯萎波及后仍然存留於世,靜靜在黑暗中等待下一位主人到來。
可這時所有人的注意都不在這隧道和之後黑暗的暢想中,因為隨著暗門的打開,率先走進視線的一具雙膝跪地的骷髏,他面朝門外的眾人雙手撫胸,好像在懺悔,又好像在禱告。
它很嚴肅,也很痛苦,嚴肅痛苦到哪怕化為一座白骨,眾人都能從他空洞的眼眶中看出他無邊的悔恨和一種穿越時空傳遞的意志。
我已做我所有——
也不阻止後來者——
但請埋葬雅寧斯——
但請埋葬雅寧斯!——
其聲之浩烈悔恨,在場之人無一不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