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的心結

待到布拉德的眼睛睜開，已是晨光破曉，花崗岩的牆板冷硬又牢固，給人一種陰沉的安全感。順著窗口的微光，布拉德掙扎著爬起來

「我這是睡了多久？」

「你昏迷了三天三夜，現在我們已經返回狼堡（注1）了。」王的親衛塞拉諾在一旁站起來，扶起剛清醒的布拉德。

借著賽拉諾的力道，布拉德起身走到城堡的陽台，幾十米高崖下是起落的潮水，太陽升起又好像落下，讓人分不清是清晨還是黃昏。

「你醒地太遲了，王已經完成了他的狩獵了。沒有親眼目擊這一切實在太遺憾了。」賽拉諾在一旁惋惜道。

「狩獵？」布拉德開始回憶。

這次王前往雷鳴半島就是為了狩獵一隻危險的沼澤九頭蛇，在它的作亂下，近半年雷鳴半島的居民們都人心惶惶。

這尚是蠻荒遍地，文明初現的時代，開拓者掙扎著在這片沒有任何沃土的荒原上生存，黑麥的種子已經撒下，可文明的火種卻仍搖曳不定。巨魔，霜巨人，九頭蛇，各種危險的生物與人類共處同一片土地。

「那王現在……」忽然間，布拉德聽見外面巨大的歡呼。

「貝奧武夫！貝奧武夫！」

「就在廣場上，隨我來吧。」

走出城堡大廳，布拉德就看到一隻單隻脖頸便有成年人腰身粗細的多頭怪獸躺在板車上，金綠色的眸子還沒有合上，給人一種濃烈的壓迫感。怪獸猙獰的軀體上遍布駭人的巨大裂口，血好似流幹了，皮膚呈現出一種衰敗的青灰色。

一群狂熱的臣民好奇又膽怯的圍觀這駭人的巨獸。

「就是它，兩個月前我去雷鳴沼澤的路上親眼看見這隻巨獸分屍了老漢姆和他的馬。」一個商人講出了這頭惡獸的「戰績」。

「對，它還在在上個月納比多小鎮，吞食了四戶人家。」一旁的一個農夫接著說道。

這時一旁的賽拉諾對著布拉德開口了：

「我跟你講維格拉夫，當時這怪獸邪性的很，我們砍掉一個頭又立馬長回來一個，王足足砍下三十幾個腦袋才把這條九頭蛇斃命，你現在看到的只是賣相最好的幾個，我們打算一會兒把它們掛在王的大廳里。

看來王還在壯年，是我多慮了。

湊近細細撫摸九頭蛇細密堅實的鱗片，布拉德隱隱感受到仍舊有強烈的魔力波動在四周空氣里。那種陶瓷般的細膩觸感，真的誘人又危險。

至少瞬發3環的天賦類法術，還是九個頭都能獨立施法！布拉德禁不住捏了把汗。

「維格拉夫，你醒了。」身後傳來威嚴的聲音，是貝奧武夫。

「王。」貝奧武夫立馬轉身撫胸躬身躬身。

「不必多禮，看來你這次有所進步啊。」

「嗯。」感受到自己身體里隱隱產生的力量，布拉德知道自己在戰鬥水平上已經能和一些中階職業者媲美了。

「好好休息。」貝奧武夫拍了拍布拉德的肩膀，「這把短劍你拿去，將來會用到的。」

貝奧武夫抽出了隨身的短刃，那是三十年前遠方國度使者送給貝奧武夫的禮物。這把刀名叫「比德之刃」刀刃割出的傷口會血流不止，並且在沒有超自然效果的治療下不會癒合。

是一把罕見的魔法武器，還不是一般的鋒銳術附魔，在布拉德的魔力感知中元素在以一種獨特的形態環抱著這把刀刃，是一種高等級的密傳加持。

「應該被恆定了高等鋒銳術或者是相近的祝福，可以輕鬆破開各種魔獸的魔化皮膚。要是在海上再次遇到北海巨妖，我就可以嘗試用它切斷一小節觸鬚了。「布拉德欣喜地接過比德之刃。

在布拉德辭謝離去后賽拉諾疑惑地看向貝奧武夫，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王，雖然維格拉夫確實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年輕人，但您對他的偏愛是否太多了。」

「賽拉諾，你是否嫉妒維格拉夫的賞賜？」貝奧武夫平靜地看著自己雄武的親衛長。

「這倒沒有。」伴隨貝奧武夫近30年的親衛長耿直地回復，「但他的能力好像距離承擔這些榮耀背後的責任差了一點。」

「賽拉諾，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貝奧武夫靜靜地在謁見廳上的主位上坐下，右手摩挲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西方的島國蠢蠢欲動，來自南方的傳教士也不甘落後，屬於英雄的時代終歸還是要過去了（注2）……」

揮揮手，賽拉諾識趣地退下了。

在空無一人的大殿里，貝奧武夫打開了手邊的匣子，裡面氤氳著迷醉的酒紅光彩，華麗的紋路綴著黃金雕琢出的長尾，脊樑，羽翼和一個……威武的龍首。

【龍首金角杯】：基斯蘭德國王的飲器，象徵著基斯蘭德王國最高貴的地位。曾經歷任國王都在各大慶典中持這個器皿飲酒彰顯身份，它華麗，精美，神秘，它應該被珍藏在絲綢中安眠，或在蜜酒間暢飲，但唯獨不應該作為一個戰利品——出現在九頭蛇的巢穴里。

在五十年前貝奧武夫挑戰海妖一役，這隻做工精美綴有紅寶石的黃金龍形酒杯遺失了，當然，那只是國王對別人的說法。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你怎麼樣了。」

撫摸著這隻微微泛光的傳奇藝術品，布拉德的思緒好像回到那片久遠卻仍舊記憶猶新的歲月……

「唉……」

他的聲音孤獨地回蕩在寂靜的大廳，久久不絕。

注1：貝奧武夫（Beowulf）其名字一般被解讀為「戰狼（Battle-Wolf）」或者是「蜜蜂獵狼（Bee-Wolf，指吃蜂蜜的熊）」，所以取名狼堡不過分吧。

注2;現實中貝奧武夫的逝去在另一個層面標誌著英雄和眾神的時代過去，基督教覆蓋了原有英雄崇拜和古老傳說，一個新的時代降臨。

第八章英雄的謊言

我叫貝奧武夫，我的名字是力量，浴火和強權。

我的部下說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一次又一次的戰鬥，我終於窺見了傳奇的境界，我無與倫比的力量震懾了大陸西北緣的所有國度。這就是我的國度只有幾十萬人口卻仍舊不被那些強大國家侵略的真正原因。

但基斯蘭德太貧瘠了，貧瘠到我必須站起來維護我的族民，爭奪這片苦寒之地僅有的土地和礦產。

我第一次傳奇的戰鬥，是五十年前我擊敗巨人哥蘭德，借著希奧羅特為斗場，我在眾人面前赤手空拳擊敗了哥蘭德。這不是因為我自負，而是因為這是基斯人對沒有持械敵人的尊重。

我成功了，我不僅獲得了偌大的聲名，更保護了我們祖輩生存的土地，我無比自豪。

但好景不常，哥蘭德的母親找上門來，那位海妖就是個純粹的惡魔，她屠殺了一整座兩千人的城鎮，就在眾人惶恐中我站出來了，我也擔憂恐懼，但我必須站出來，因為我是貝奧武夫。

因為我是貝奧武夫，荒原之狼，象徵著力量，浴火和強權！

帶著老國王贈予的龍首金角杯和利劍，我走進了惡魔盤踞的洞窟，在黑暗中龍首金角杯發出明耀的光芒，我左手持杯，右手執劍，警惕地戒備四周。

我泅水渡過一段地下洞穴，待我出來時我看見了數不勝數的黃金與珠寶，在金龍杯的照耀下金碧輝煌。

諸神啊，怎麼會有那麼多財寶！

就在這時我看見了海妖，她以不著寸縷的完美女性面貌接見了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真美。

我持劍砍向她，她轉瞬出現在我身後，我根本看不清她的動作。

她只不停地閃避我的攻擊，從容不迫，看得出她只想戲弄我。

「你殺了我的一個兒子，你就要賠我一個兒子。」毫無防備地，她魅惑的嗓音出現在我耳邊。

僅僅只是一指，國王贈我削鐵如泥的寶劍就如水銀一般融化滴落。

我戰勝不了她，她太強大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誘惑的身姿一點點地靠近我，我發誓我從未見過如此完美的肉體。

「只要你給我一個兒子，並把這隻龍首金角杯給我，我就不再打擾你的族民並讓你成為國王。」

面對力量和誘惑，我……我屈服了。

我向族民撒了謊，展示給他們一個虛假的頭顱，年邁的國王將王位禪讓給我，我成為了基斯蘭德的新王，斬殺海妖的英雄。吟遊詩人傳頌我的名，在大陸的邊緣和海洋處處都能聽到名為貝奧武夫王的傳說。

日後，我憑著努力和天賦，成就了真正的傳奇位階，我確實是一位稱職的王，我能保護我的國民享受幾十年的安康。這期間我也想過重整旗鼓再會會海妖，可那個洞窟……卻再也找不到了。

我衰老了，都快遺忘曾經的恥辱，可那隻杯子，它又回來了。

契約失效了嗎？

可我……已經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夠成為英雄了。

部下們都以為我依舊是那個強大的貝奧武夫，可我現在斬殺區區一頭九頭蛇都受了不輕的暗傷。

現在幽影中的邪魔又開始蠢蠢欲動，更遠處大陸中央的動亂已經有擴大的趨勢。

我真的還能有可能撐起基斯蘭德嗎？

最近我發現一位優秀的年輕人，或許……他能夠接替我的位置。

但他還是太弱小了，高階職業者都不是。

我必須用盡一切力量，保衛我的財富，保衛……我的王國。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