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尋覓
坐在通往n市的路旁,陸凱文皺著眉頭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這裡的cháo濕悶熱讓他飽嘗了蚊子的洗禮。整整十天,他一直在胡慶余的陪同下在大山裡轉悠。他的內心越來越來越焦躁。偶爾有不焦躁的時刻,可是那種感覺更是讓他無奈,因為那是無力,是失望。
看著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遊客搭載各種小型車輛歡笑著從他們身邊駛過。笑聲一路奔向他們身後那綿延幽絕的大山深處,陸凱文自嘲地笑了笑。他嫉妒他們此時的幸福。在他身後是著名的九峰山,別人進去攬勝,自己呢,進去時帶著強烈的期盼,出來時懷著沮喪。這樣的尋覓。何時才能覓到她的芳蹤?
「凱文,怎麼辦?算上這座山,我們已經把f省全部的山區找遍了。這兩年來的努力看來是白費了。」旁邊胡慶余更是灰心喪氣。他是胡中書的遠房侄子。他以前生活學習都是這個叔叔從美國寄錢供養的。他已經人到中年,可是這最近的十年幾乎就在忙著一件事,被程老爺子選中尋找那個可能已經不在人世的女孩。胡慶余不敢懈怠,可是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陸凱文回望不遠處那籠罩著淡淡霧氣的大山,他苦笑了一下。
「胡叔,看來我們有福氣啊,所有名山盛景都被我們看遍了。多少人羨慕我們呀。」陸凱文勉強笑著打趣,他內心全是狂躁,可是他不得不強撐著。在中國的兩年,已經讓他拋棄了美國20年養成的單純,他學會了虛偽和複雜。好聽點那叫城府。
胡慶余咧了咧嘴。他的笑容很難看。
「凱文。我們那還叫福氣?進山不假,可那哪裡算是遊覽。就是走和問。算了,不說了。你也別憋著,喊出來吧,把氣撒出來。試一試,管用。來,這樣。」胡慶餘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真管用?」陸凱文模仿著,站起來,面對群山。
「我**。」胡慶余把手束成喇叭筒吼起來。聲音沙啞狂放。
陸凱文獃獃地看著胡慶余,他的粗俗讓他有點傻。
但是山谷回蕩的聲音悠遠綿長,而且似乎又飄了回來。這樣神奇的效果讓他陶醉。
「這他媽的舒服多了。凱文,該你了。」發泄完了的胡慶余鼓動著旁邊的陸凱文。
「這。。你這個詞太過分,我喊不出來。」陸凱文張了張嘴,還是放棄了。
「呵呵,那就喊出你想喊的。准管用。快呀。」胡慶余繼續鼓動。
陸凱文學著胡慶余的動作。橄欖球運動員的身板立即顯露出來。傲人的肌肉都在抖動。胡慶餘羨慕地舔了舔嘴唇。
「可兒,我一定要找到你。。。」山谷不停地回蕩著尾音。似乎在傳遞著小夥子的請求。
「舒服多了」停下來的陸凱文長吁了一口氣,因狂躁而鬱積的戾氣神奇地消失。
「怎麼樣,這就是群山能帶來的好處。我們那裡的大海也一樣。什麼煩惱,只要喊出來就全不是事了。」胡慶余自豪地說著。
「對,不是個事。我決定了。從現在起,把尋人啟事擴大到全國去,各個大城市的主要報紙都要登載。你來負責。」陸凱文恢復了意氣風發的樣子。
胡慶余咧咧嘴。
「範圍太大了。做不到。凱文,從周邊幾個省的省會開始怎麼樣?」胡慶余很清醒。
「唔。。你說的對。沒有那麼多人力。就按你說的辦。這幾個市的報紙在全省都有影響,試試吧。」陸凱文很快也清醒過來。
「那s市呢?寧飛揚可是在那裡。」胡慶余猶豫著提醒。
「首先在s市登載。他看到了更好。我要撕下他的面具。看看他有沒有反應。怎麼反應?把我媽媽留給孩子的信也登上去,別提寧飛揚的名字。我看看他是否還有感情,是否能做出一個男人應該做出的判斷。就這麼定了。」陸凱文咬了咬牙。
「好,我馬上辦。我們現在去哪裡?」胡慶余看了看通向n市的路。
「回s市。我已經等不及上任了。走」陸凱文揮了一下手,他邁開的步伐變得異常有力。
蘇晴在自己的卧室里寫著總結報告,這是她每晚都要做的事情。
「大美妞,還在寫呢。和我聊會天吧。」閔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頭上滴著的水珠也落在蘇晴的肩膀上。
「閔薇,你看你,小心我的報告。」蘇晴急忙捂住桌上的報告。
閔薇坐到了桌旁的床上。
「蘇晴,你是越來越神經了。就你們那個小公司也值得你這樣子拚命。你能不能跟我說點實話呀。咱們同學都拚命進外企,進大國企,怎麼你這麼擰。用現在一個一個時興的詞,那叫。。對,你腦瓜秀逗了?」閔薇擦著濕漉漉的頭。
「我們公司怎麼了?一點也不比你們這些外企差。」蘇晴驕傲地鼓起胸脯。睡衣下是正在成長中的高聳ru峰。
「你是真的有病呀。怎麼好像凌雲公司是你開的一樣。你就進去不到一個月,怎麼語氣就像維護自己家財產一樣。你不會真的是決定和那個寧宇好了吧。嗯,絕對是這樣,要不然你不會千方百計進凌雲。只有這一種解釋,否則,以你的成績和才幹,進名企才是正常的。」閔薇最後自己做了結論。
「去你的。我這叫有責任心。既然我選擇了凌雲,我就有義務維護她。你不要那麼八卦了好不好。」蘇晴有些敷衍的恍惚。閔薇不經意的話觸動了她。
「行了。我八卦?你一年前跑到寧宇的學校找老鄉就讓我發現不對了。你這個從不主動拉關係的優秀學生突然做出這樣的事情怎麼能不讓人產生想法。就這件事你就無法自圓其說。再說了,李曉白那麼優秀的人,你說不行就不行,他可是我們f大學多少學姐學妹心中的白馬王子和籃球王子。條好、盤亮、家境優越。你呢,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張純真的臉和一雙如夢似幻的眼睛,要啥沒啥。你可倒好,把李曉白踹了,而且那麼絕情。你知道我們暗地裡怎麼恨你嗎?結果你可倒好,轉身跑去g大學那個二流大學找寧宇去了。你說說,我哪點冤枉你了,你就是個神經,要不是和你是一個呆在一個宿舍四年的姐妹,我一定和你斷交。你倒是說話呀,你怎麼了?蘇晴。。蘇晴。。你說話呀。」閔薇滔滔不絕的聲討最後變成了有氣無力的哀求。
她發現眼前的蘇晴的臉sè一片慘白。
蘇晴想著前幾天那個專程來探詢自己的母親,想著那個驕傲的男孩子的一顰一笑。想著男孩子因為自己的拒絕而變成的沉默憔悴。想著那個男孩子為了追求自己而做過的傻傻的事,那些事現在回想起來有一絲甜蜜,更有一絲苦澀。
閔薇的叫喊和搖晃讓她清醒過來,憋堵在胸口的悶氣被排出來。她意識到自己剛才是選入了短暫的昏迷。
「閔薇,你說得對。我的確是一個應該被譴責的人。我傷害了一個愛我的人,傷害了一顆至純的心。我也傷害了你們這些關心我的人。我還會去繼續傷害一些可能和我產生聯繫的人。不管有心還是無意,這種傷害都會繼續。閔薇知道我這種人是什麼嗎?」蘇晴好像在自言自語。
閔薇停止了擦拭頭髮,她全神貫注地等著答案。
「我這種人就叫不祥。從我出生那一天就註定了。」蘇晴好像在說著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這個詞是她多年一直縈繞腦海的辭彙,對她而言太平常了。
「蘇晴,打住,別嚇我了。我不要你的答案了。我們還是好姐妹。別管什麼曉白、小黑了。讓他們都見鬼去吧。啊,晴晴。不說了。乖。」閔薇抱起了蘇晴的肩膀,她能感受到那瘦削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對,都見鬼去吧。你活你的簡單,我追求我要的真相。一切都是浮雲。那首挺爺們的歌怎麼唱的?對,人生豪邁從頭越。」蘇晴強行收住了話頭。
她不敢再說下去,她害怕嚇壞閔薇,更害怕動搖自己。畢竟自己才23歲,一個應該單純的年齡。可是她偏偏不能擁有這樣的單純和快樂。她必須拒絕這樣的柔軟。
多年的堅持不能就這樣毀掉。她在嘗試堅硬,嘗試帶著面具的生活。
這樣的堅持已經成了習慣,如果摘取面具,她會迷失,也許會更糟,那可能是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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