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涌動的暗流
沉重的石板滑動的聲音響起,昏暗的石室之中,約瑟夫抬頭看向門口。來者乾瘦的身材整個都被黑色的布僅僅裹住,看上去彷彿是具會行動的乾屍。
石門重新被關上,也隔絕了外界的紛擾。
「約瑟夫。」乾屍的聲音意外的頗為雄厚,還帶有一點好聽的顫音,「他們快鬧翻了,嚷嚷著要去替那三個傢伙報仇。」
約瑟夫不屑地哧了一聲,他心知肚明,這幫人渣的字典里絕沒有所謂為了他人報仇這樣的詞句,之所以這麼講不過是想以此為借口出去滿足自己的邪惡慾望罷了。
「不用管那群傢伙,只是群蠢貨罷了。」約瑟夫擺了擺手,「塞繆爾的事情忙的怎麼樣了?」
「應該快了吧,他一貫準時,約定的日期前他一定會做好歸隊的。」
約瑟夫點了點頭,神色終於輕鬆了些。
「約瑟夫,你......你好像對那個冒險團有些太過慎重了?」乾屍斟酌了幾秒,還是有些遲疑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他們不過擁有三名三階罷了,而我們團里,哪怕不算總是想辦法逃避戰鬥的梅琳達,也有我、彼得兩個三階和你這個四階,過兩天塞繆爾回來之後,又能夠多一個三階出來,不管怎麼看都是我們的贏面要更大些。」
「不......凱文,我不是在忌憚晨曦冒險團這個團隊,我只是在忌憚加利斯多這個人......」約瑟夫拉開了胸口的衣物,在胸口的正中,一道猙獰的傷口映入眼帘,扭曲的蜈蚣狀疤痕觸目驚心,讓人懷疑眼前之人是如何活下來的,「加利斯多·馮·科爾內利烏斯,三階中最強的職業太陽騎士,以自身的信念與勇氣凝成足以與太陽相媲美的光焰......這正是我這類人的剋星啊......」
約瑟夫將胸口的衣物拉的更開了些,蔓延的傷疤也隨之更為清晰地展露出來,「這正是我們心靈術士的剋星啊,是即使來到四階,也無從直接影響現實的情緒法師,所最為懼怕的敵人了。」
「這是......他傷的嗎?」
「是啊,他那個時候甚至剛剛兩階,我卻已經快摸到四階的門檻了。力量帶來的狂妄立刻就讓我吃盡了苦頭......」
乾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很清楚約瑟夫絕不是那種空有階位,卻毫無戰鬥能力的廢柴,恰恰相反,在以往的戰鬥中以弱勝強往往是約瑟夫的專屬描述,然而現實擺在眼前,有人在二階的時候就擊敗甚至差點擊殺了三階的約瑟夫,即使有相性被克制的因素,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那要怎麼辦?你準備怎麼對付他呢?按照你的描述,我們團隊里恐怕除了你的任意兩人組合起來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他確實是個麻煩的問題,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約瑟夫的臉上攀起了一絲奇怪的笑意,「你知道嗎,李,你所愛的人往往會是你精神世界的盔甲,但偶爾,他們也會成為你內心堅固長堤上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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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莉莉婭。」瑟達有些生氣地把手中的小說摔到了床上,「憑什麼不讓人家去酒館。說什麼淑女不應該去這種地方,她自己不是......」
瑟達想起了莉莉婭戰鬥時一拳砸開大地的英姿,
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煩死人了!」瑟達狠狠地拍了一下柔軟的大床,發出了沒有什麼用的斥責。
要是我也能像莉莉婭那樣,盡情地戰鬥多好啊......莉莉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白皙修長的手掌在煉金燈的光芒下極具美感,蒼白細膩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
瑟達想起了之前那場戰鬥的場景,想起了刀鋒的嘶鳴與血液的迸濺,想起了那隻巨蜥嘴裡的布料和傑德一拳貫穿巨蜥頭骨的場景,那本該成為普通女孩噩夢般的回憶卻使得瑟達的臉上有了些異樣的潮紅。
「如果是我......」
「可是我好像幹什麼都不行啊......吃不下近戰職業訓練的苦,也沒有法師啊鍊金術士之類的天賦......要是可以我也希望不用傻傻地等待騎士過來幫忙啊!」惱怒的淑女把臉蛋整個埋在被子里,發出了一連串意味不明的聲音。
瑟達翻了個身,站了起來。忽然有點.....想去上個廁所。
推開房門,屋子的燈已經熄滅了。畢竟已經到了歌頌之時(晚上十一點左右),平時自己也早就已經休息了,媽媽說過熬夜是淑女的頭號大敵。
路過樓梯口的時候,瑟達瞥見樓下的衣帽架上多了一頂熟悉的禮帽,爸爸回來了?
這次不是剛剛出發去城裡嗎?往常都要去很久的說......
可能是臨時有什麼事情吧?
瑟達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情,而是加快了腳步,走向了廁所。
「吱!」
剛從廁所出來的瑟達停下了腳步,剛剛......有什麼聲響嗎?聽起來像是什麼東西在叫。瑟達左右環顧,但是四周都靜悄悄的。整棟房子除了自己的房間內還隱隱透出光亮之外,就只有走廊里的人造夜明珠散發出溫和的,蒼白的光芒。
錯覺?
瑟達仔細思考了幾秒鐘,覺得自己大概還沒有老到產生幻覺的年紀,於是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等了一會兒。
<還好是在上完廁所之後聽到誒......>瑟達的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了。
「吱!」
又一聲尖銳的聲響,這一次瑟達聽的一清二楚。那聲音短促而瘋狂,像是什麼嚙齒動物臨死前的慘叫。
瑟達的臉因為恐懼而失去了血色。
「不,不會是老鼠吧。」
面對之前的血腥場景都會有古怪的興奮的少女此時臉色蒼白,雙股戰戰。
「不要這樣,我連松鼠都害怕的啊......」瑟達要哭出來了,現在她真的慶幸自己已經上過廁所了。
「吱!」
是在......爸媽的卧室里?
瑟達轉頭看向父母的房間,潔白的貝齒輕輕咬了下下唇。
算了吧,只是老鼠叫,鬧老鼠也確實是有可能的事情,明天爸爸應該就會去找專門滅鼠的人來了。
瑟達這樣想著,伸手在飽滿的左胸壓了壓,像是想要摁住過於激動的心臟。但之前的所見突然闖入腦海。
從陰影中走出的三人一獸,灑滿全身的鮮血,不講道理的襲擊,還有那隻巨蜥......
幾小時前剛剛經歷過的事情如同被按下了重播鍵在瑟達的腦子裡回放,每一幀都無比的清晰。
有哪裡不對......
這座一直祥和平靜的小鎮好像被什麼恐怖的東西籠罩了。
瑟達沒法再欺騙自己,她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去看一看,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來也怪,原本瑟達因為恐懼,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站著都有點勉強,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用來提供給心臟的跳動;然而此時瑟達的心跳雖然仍舊激烈,身上卻莫名有了力氣。
她儘可能小心地,不發出一丁點聲響地向前走,走到了父母房前。房門緊緊鎖著,門縫裡漆黑一片,儘管瑟達把眼睛緊緊地貼在門縫上,也什麼都看不見。
「吱!」
凄慘的尖叫再度響起,瑟達整個人險些摔在地上。
要,要想個辦法。瑟達暗暗地為自己打氣,她想起《安娜的冒險團》的某一期里,安娜曾經在地下城中斬殺了一隻一人多高的巨大老鼠,那本書上還給出了精美的插圖:英姿颯爽的安娜摘下頭盔,手持利劍,白色的長裙隨風而動,而在她的身後,怪物的鮮血流了一地。
瑟達好像聞到了什麼,一股古怪的味道從眼前的門中飄出,奇怪的是,瑟達覺得有點熟悉。
瑟達的思路沒有在這裡繼續蔓延下去,因為她想了起來,這座房子是在她五歲的時候搬過來的,她還記得不少剛搬進來時候的細節:那時候爸爸還是個倒賣藝術畫的小商人,沒多少錢,也沒有肚腩,但是卻總是陪在他們身邊。他那時候總是喜歡一些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東西,有些甚至可以說是離經叛道,但爸爸說那是藝術。瑟達抬起眼睛,看向眼前房門上用不透明的水晶裝飾的大片的圖案。
媽媽一搬進這座房子,就向爸爸埋怨他購置的所謂「先鋒思想」的房門----那上面有幾塊完全透明的玻璃,而爸爸不堪其擾,卻又不願意將其棄而不用,最後的結果,就是用這種不透明的水晶將那些玻璃遮住了。
這樣的話......
瑟達將眼睛貼近水晶的邊緣,果然,有一小部分的玻璃沒有被完全蓋住,瑟達可以通過那個小縫看到房間裡面。
太暗了,瑟達的父母沒有開燈,房間里漆黑一片,單靠今晚晦暗的月光瑟達什麼都看不清楚。她努力的把眼睛貼到縫隙上,卻只能看見......
兩個跪在地上的人影。
那股味道更濃了些,帶著一股子難聞的腥氣。
瑟達抽了抽鼻子,她好像想起來在哪裡聞到過這個味道了。
就在不久前,就在幾小時前。
那場突如其來的戰鬥里除卻硝煙與燒焦的氣味以外,同樣遍布全場的氣息。
是血啊......
「轟隆!」高昂的爆炸聲在經過漫長的距離后變得有些低沉,爆炸的火光映紅了半片天空。
瑟達被爆炸聲嚇得猛一哆嗦,但下一刻,她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在爆炸的火光的輝映下,她看見了自己的父母。
跪在地上,撕咬著半截還在活動著的老鼠的父母。
熟悉的,和善的臉上,三對長長的鼠須滴落下一滴又一滴鮮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