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網王9

他記得那是他還是一個孤魂的時候，沒有實體，沒有實力，在洪荒的世界，弱小的隨便一個生有靈智的東西就可以讓他徹底消失。

他日日夜夜的懷念著他的父母親人朋友，想著如果是在原來的世界，如果是在他們的身邊，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受到什麼委屈的。

二十年來一帆風順的生活，他以為在長輩的悉心教導下心智已經成熟，卻不料面對這堪稱荒誕的事情的時候自己竟然如此的恐慌。

往日幸福的日子仿若幻境，他其實什麼都沒有，只有他自己。

後來有了身體，沉睡了不知多久才醒了過來，然後又是無盡的旅途，一個世界一個世界的流浪，即使這些人真的深愛自己，那又怎麼樣呢？一轉世，記憶全失，什麼都沒了。

他記得他剛剛觸摸到大道邊緣的時候，欣喜的感覺還沒升起便瞬間退去，彷彿被猛的澆了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所有的希望。

看看，你就算變得再厲害又有什麼用？你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那一刻，他輕彎起嘴角，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結果卻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真不知他嘲諷的是所謂的命運，還是他自己。

他應該高興的，即使他回不去了，卻又見到了往日的好友，那些他曾經以為已經遺忘，其實卻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情景一幅幅的展開，

他想笑，卻感到心中酸澀的厲害，連話都吐不出。

「……你怎麼了？」他驚訝的看著這個彷彿永遠帶著微笑的，本質上涼薄得要命的人一副想要哭泣的樣子，明明周身的氣息那麼的絕望悲傷，卻流不下一滴淚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獃獃的看著那幅畫。

「顧生輝……」他彷彿極其艱難的一字一字的念出這個名字。

「……」他驚愕的看著這個神情恍惚的人。

「我是……溫文！」

…………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我很開心。」他的笑容一如往日的耀眼，帶著只有面對他們時才有的溫情。

「我……也很開心！」溫文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一個弧度，如此說道。

他嘆息一聲，眉眼間滿是無奈，「你開不開心我會不知道嗎？」他狹長的雙眼微眯，滿是溫柔的笑意，「我早就說過，在我的面前無需遮掩，如今也是一樣。」

「……」

溫文沉默了良久，他淡淡的看著顧生輝，「除了你……還有旁人么？」語氣平靜，彷彿他心中複雜的情緒都是不存在的。

「沒有了，」他的眼中浮現出憐惜與心疼，「除了我，沒有別人，他們都會活得很好……」

「是嗎……」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釋然與放鬆，「我真不希望他們有我們這樣的『機遇』，連回家都是一種奢望……你是怎麼來的？」

「出了車禍，一睜眼就來到了這裡。」他聳了聳肩，微微挑起了眉毛，渾不在意的模樣，「想當年，我還在想著你這麼個禍害怎麼就那麼容易死了呢……，我就知道……」

「我們都還活著……」溫文打斷了對方即將出口的話，「以後也會……」

「當然，就算沒有了目標，就算在厭倦也會活下去……更何況，我已經有了目標……」突然，他笑的有些不懷好意，上半身猛的湊近，濕熱的氣息噴吐在溫文耳邊，「我說，阿文，你是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個男人？」

「請稱我為『美男子』，我覺得我和普遍意義上的男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事已成定局，溫文也不打算繼續糾結了，他的心情逐漸平復。

「哪種意義上的不同，你是說你以前是個大美女嗎？」他笑的越發的妖嬈肆意，當然也越發的欠抽了，溫文暗忖。

「當然不是，我覺得就是外貌上你也不該把我和某些人相提並論的……例如……你！」

「真沒想到，我在阿文的心中竟然這麼差勁啊~」他一副傷心要死的模樣。

「……真不知當年那乖巧聽話的模樣你是怎麼裝出來的，更詭異的是，竟然那麼多人都以為那就是你的本性！？」

「我覺得還是你比較會裝……瞧你一個女人，當年竟然把我妹子都勾走了~」他哀怨。

「我也覺得我魅力比較大來著！」

「……」

「你看著我幹什麼？」他疑惑的問道。

「我也覺得你的魅力大……」

「……多謝誇獎！」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之間依舊是如此的和諧，時間與空間並沒能使他們變得疏離，反而讓他們更加珍惜彼此。溫文笑得燦爛，眼角眉梢都是純粹的喜悅，那一向被溫潤籠罩的鳳眸彷彿一霎那破開了表象，露出了最真實的內在，那柔和愉悅的光芒使那雙黑亮的眸子美麗得驚人。

唯一能看到這景象的某人讚嘆不已。

「怪不得，這個世界靈王的宮殿是中式的，」他的嘴角帶著柔和的笑意，「果然我早就應該猜到的。」

「阿文，這麼多年你都在哪裡？」他輕輕搖晃著白玉的酒杯，微醺的眼眸直直的看著溫文。

「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到了洪荒，之後便是巫妖大戰……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巫族的繼承人……因為血統的力量經常各個世界的……旅遊。」

「巫族……」他不自覺地蹙緊了眉頭，「真是個麻煩的身份。」

「沒錯……可是，這總比一直當個幽魂要好，」嘴角緩緩地勾起一個弧度，「事實上成為巫族也沒什麼不好，最起碼我所繼承的血脈，絕對是最高級的了。」

「……」顧生輝抿唇不語，巫族在巫妖大戰之後的處境有多麼尷尬，從歷朝歷代對巫人的殘酷手段就知道了，和那些妖一樣，明明曾經是掌管天地的物種，到最後卻被人類厭惡恐懼，甚至想要趕盡殺絕，還有那些不懷好意的神仙……怎麼可能過得好！

顧生輝越想越覺得自家的孩子當年一定受了不知道多少罪，說不定整日里躲躲藏藏，被人神妖追殺呢！

想著，他越發心疼眼前的人，自己當親妹子寵著護著的人，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這麼多委屈，他的眼神越發愧疚。

溫文感覺一陣寒意陡然升起，下意識的看向顧生輝，就看到那飽含溫柔憐愛的眼神，頓時全身僵硬。

當了這麼多年男人，突然被人用這種看小妹妹的眼神關照著，他還真是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被認為受了很多罪，實際上武力強悍大殺四方的某人，終於感受了一種敗下陣來的感覺，

這貨……真的是顧生輝嗎？

還是穿越的時候腦子壞掉了？！

他腹誹著，內心卻不可忽視的有著一股暖流涌動，臉上的笑意也越發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