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偶入天絕谷
白宏那晚腦袋一熱就不管不顧,豪擲白銀千兩請人喝酒,事後每想起都肉疼得厲害!可轉念一想,能在黃府大吃大喝這些天,也算找補回來,心裡稍微平衡。
世事不過得與失嘛。
不過若白宏有朝一日知曉,那捲被他隨手送出的心法就夠換幾座小城,不知心裡是何種感受。
此時臘月上旬,風刀霜劍,再有十幾日就是白宏將要過的第一個誕辰,略有期待。他粗略估算,從武安城快馬加鞭到京都,不出意外的話十日之內很穩妥,前提是有一匹好馬。
「劍就先不修了,以指為劍雖不比真劍,但總不可能走兩步就是一敵人,先買匹馬再說。」
他得趕快離開武安城,元欽的確沒有害他的意思,但未必就能保住他,十幾天過去,他的行蹤恐怕早就被人掌握,如果再遇到小鎮時那個七境殺手,不,現在估計到八境,他沒準兒活不到二十歲。
一個時辰后,白宏尤為不舍地掏出銀子,再三詢問:「真沒更好的了?銀子的話我還有一些。」
馬販子氣樂了,直言不諱道:「有啊,有的,武安元氏郊外大營內,不說日行千里,隨便按一頭都是日行八百里的,您要不要?」
「那還是不用了,就這個吧。」
白宏汗顏不已,能猜到好馬幾乎都在官府手裡,只能將就買下,看著只算能騎,跟小鎮客棧的軍馬比不了,那傢伙又黑又大。他輕輕摸了摸馬頭,心中其實是喜歡的,「我叫白宏,你也是紅的,就叫你小紅好了。」
他會騎馬,還記得小鎮唯一的馬是楊婉家的,是她的嫁妝之一,性格極其溫順。少年到小鎮的頭兩年程青還沒來,楊姨的倆小孩兒還擱娘胎里呢,他不算孤僻,但和同齡人始終玩不到一處,散學后就喜歡牽著馬滿鎮跑,走遠了、走累了,不需大人保護,少年只需要親昵地靠近馬兒腦袋,它就會貼心地跪在地上,將他慢慢馱回去。
可惜沒過兩年,那匹馬就被人下藥毒死。
白宏深吸一口,寒風刺鼻,想買件暖和衣物,可動輒數百乃至上千兩的貂裘大衣著實嚇人,況且囊中羞澀,只買潦草買件粗厚棉衣,這樣就不至於在大雪天里顯得太過另類。
「駕!」
白宏縱馬揚鞭,河邊的海棠花仍舊紅艷。
大雍皇城作為幾朝舊都,繁華了上千載歲月,甚至比小鎮的那條河還要歷史悠久。可那座城中有人要他命!又如何?白宏偏偏要去看一眼,當然,僅僅看一眼,說明他不怕,那些被他們視若珍寶的東西,白宏未必稀罕。
就好比高手決鬥,誰先膽怯,誰就輸了。
少年的行事風格,或多或少有幾分李潛的影子。
五六天很快過去,白宏兜里只剩不到三十兩銀子,怪也只能怪黃府伙食太好,這幾天凡走到能花錢的地方,他一次都沒忍住。
這天,白宏來到一處峽谷,白茫茫的雪地中忽然出現七八十人,分作幾隊,放眼望去無一不是三四十的精壯漢子,衣著要麼華貴的不像樣,要麼就黑衣斗笠。
白宏趴在山坡后偷看,並不著急現身,有位錦衣男子下馬勘驗一番,抬掌轟出,除了給十來丈高的雪堆打出個小窟窿外,屁用沒有。錦衣男笑呵呵道:「諸位,明人不說暗話,咱們目的或許各有不同,但目的地肯定都是大雍皇城。天絕谷狹窄,突發雪崩道路阻塞,以我等身手想躍過自然不難,可所攜帶的物品就得留在這了。」
眾人皆默默思量,
完全沒理會他的屁話。他娘的,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知道的事,還用他多嘴?要麼挖開,要麼繞路。不過繞路走官道肯定浪費時間,恐怕趕不上那場盛會。
黑衣人首領正了正斗笠,往四處掃了一眼,淡定道:「搬!」
話雖如此,可卻沒一人動手,倒不是誰誰誰偷個懶耍個滑的事兒,眾黑衣人就不用說了,單那錦衣男子的十幾號僕人,又有誰不是腰間佩刀,氣息沉穩?誰也摸不清誰的底細,命可只有一條,誰先在這雪地中消耗掉體力,萬一遭遇不測,悔之晚矣!
此時一位中年男子站出來,抱拳說道:「在下思慮再三,還是覺得繞路可行,諸位就此別過。」說罷,他便要調轉馬車,準備領人往回走。
黑衣人是個老江湖,心思八面玲瓏,哪能不懂對方意思?隨即大聲道:「也好也好,一同繞路吧,只是我等遠來,不知此地地勢,若閣下不嫌棄,咱們大可同行。」
中年男子手臂一僵,他並非真想繞路,貨物眾多,動輒百里路程,多出十幾天怎麼繞?他原打算先退出此谷,等過兩天再來撿個現成便宜,誰知被黑衣人一眼識破,他尷尬地咳嗽兩聲,低下頭道:「突然想起我這批貨很急。」
眾人見其窘迫模樣,無不發笑,一轉頭,才發現錦衣男子已經開始挖雪,不過就他一個人的話,完全看不到希望。
錦衣男子轉過身喘息道:「你們穿黑衣戴斗笠,看著就讓人發怵,想來是江湖人,都會武功,多出些人手挖雪不過份吧?」
黑衣人皺了皺眉:「可!」
白宏被眾人的行為逗笑,正糾結要不要出去,不料剛打開酒壺,「嘭」的一聲,很微弱的聲音,那邊黑衣人立即投來目光,並呵斥道:「誰?」
「完了!」
白宏心裡咯噔一聲,果然穿黑衣的都不是善茬,大有古怪啊。
眾人聽到黑衣人的聲音,循其視線遠眺,山坡后漸漸出現一人一騎,再走近些,才瞧清楚馬背上穿著深藍棉襖的白凈少年。
白宏硬著頭皮往前走,回應黑衣人的話是傻子行為,那麼遠,自己壓根兒就聽不到好嗎?很快,白宏就走到眾人跟前,假裝熟悉的姿勢抱拳道:「在下——你們都看我作甚?」說著,他已拎緊韁繩,做好準備跑路。
錦衣男子呵呵笑道:「此地雪崩,他們都擔心有山匪出沒,不過看你這樣也不能是,要過路的話一起挖吧。」
白宏縮了縮脖子,連連搖頭:「我不挖,這裡這麼多人沒動手。」
黑衣人大手一揮:「世上豈有坐享其成的道理,你既不想付出,就請走吧。」
「後會有期。」
白宏正有此意,拱了拱手,當即調轉馬頭。他剛才弄出的微弱聲響,被黑衣人輕易察覺,想來對方實力不低,只消淺使金光護體,融化積雪而已,有甚難處?如小鎮那個七境殺手怕是只需一腳就能將雪堆踏平。黑衣人顯然無此打算,沒準兒別有所圖,說不得這山谷雪崩都是有所預謀。
再有就是,此山谷究竟是否黑衣人實力最高,誰又知道呢?
當然,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這一切純屬他胡思亂想,不過也是因為今年幾次三番在鬼門關徘徊,及冠之年,用老話來說就是流年不利呀,白宏想爭取先活到二十。
就在他剛離開幾十步時,黑衣人卻忽然反悔,呵道:「等一下!」
白宏轉身,有些無奈,指著自己問道:「叫我?」
黑衣人點頭:「你不能走。」
白宏將劍從左手換到右手,輕輕撇嘴:「怎麼,閣下莫非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人越貨?」
「並非穿著黑衣就是壞人。」
黑衣人將斗笠前的面紗撥開,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意在表明他不介意暴露容貌,更不怕被人認出,他對眾人說道:「天寒地凍,這位小兄弟能仗劍單騎遠遊,顯然絕非常人,可卻做常人打扮,突兀來又突兀去,諸位不覺得很可疑嗎?」
有人迎著他的話就問:「此地天子腳下,有什麼可疑?」
黑衣人嗤笑道:「諸位不知,遠離天子的只能稱之為小盜,真正的大盜總喜歡以身犯險,若放任這位小兄弟離去,讓他通知身後人追來,我們豈不是陷入被動?」
眾人面面相覷,開始打量起白宏,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
白宏微微抿了口酒,這就不好辦了,他若強行要走,十有八九會被群起而攻,既來之則安之,他只能回到山谷內,皮笑肉不笑:「您老年齡大,聽你的。你讓我走我就走,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不過總不能強逼我幫你挖山吧,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黑衣人淡淡道:「可以。」
白宏不敢靠近黑衣人,獨自將馬牽到山谷一側避風,想著一時半會兒都離不開,乾脆坐下吃喝。
此處地勢狹窄,阻擋道路的雪堆有十數丈高,眾人一直忙到天黑都沒清理乾淨,這些人警惕性都很高,各自佔據一處位置,且派人輪流值守。
白宏則獨自一人,不敢閉眼,酒也不敢多喝,因為黑衣人悄悄觀察眾人的時候,他也在觀察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