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友
清晨，伊洛爾從床上醒來，穿戴好衣物便開始接水洗漱。
白水計費器滴滴答答地響著。
「只是日常用水應該花不了多少錢吧。」
伊洛爾看著計費器錶盤，它在出水口旁邊，上面的數字緩慢地滾動。
接好一天的用水后，他便關上了閥門，出水口繼續冒出了幾滴水后就安靜了下來。
下層區的水費在早上會比較便宜，但沒人知道裡面那些齒輪是如何自動地做到那一點的。
「今天是周日了，無論怎樣我都得去奧利頓大學一趟。」
這位蒸汽學教師從未在周日的第一節課上遲到過。
.......
奧利頓大學下層區分部是上層區給下層區與過渡區建造的兩所大型建築之一，位置在兩區交界處，有約47年的建校史。
伊洛爾走到了大學門口，內斂而不失高雅的大門敞開著，陸陸續續有學生走入。
保安部就大門后的第一間樓，它靠近校門的一面和校牆是融為一體的。
保安們自己在那上面上面開了個窗戶，幾根黑色的鐵柵欄豎在窗框上，勉強可以作為保安室。
那男人不在那裡，而是站在大門口，今天是他負責站崗的日子。
他揮了揮手，示意伊洛爾走過去。
伊洛爾掏出了自己的教師證，插進了門口的掃描儀里。
「蒸汽世界的掃描儀啊...離譜的科技樹...」他暗自腹誹。
男人看到了這一幕，打開了窗口的鐵欄杆，放回了已拿出的煙，說道：「你是這裡的教師?哦，我還以為這個年紀....」
男人停頓了一下，掃視伊洛爾的全身，然後揮了揮手，接著說道：「嗯哼，應該還在上學。那你先去吧，中午我會在這裡等你。」
伊洛爾沒有說什麼，點頭向他示意，隨即走進了校門，他看的出來，這是男人第一天當保安。
「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和記憶里一樣，普通的大學罷了。」他喃喃道。
無聊而又枯燥的教學生活很快過去....
太陽懸挂在下層區天空的正中間，一層薄薄的霧氣讓原本耀眼的太陽不再那麼刺眼。
「哦，你來了。」男人望向伊洛爾，放下了手中的香煙，在鐵制的盤子上磨了兩圈。
「我好像還沒有做過自我介紹，我是奧提斯·安德森，你父親的戰友之一，別問為什麼我稱他是戰友，後面你會知道的。」他又掃視了一番伊洛爾。
「把你背後的箭拿出來，給我看看。」他完全沒有給伊洛爾說話的機會，但是語氣卻十分柔和。
伊洛爾稍微向保安室內部走近了一些，避開了那鐵柵欄的空隙，接著掏出了背後的箭矢。
「這沒什麼特殊的，他只是一根...有著特殊花紋的....額，普通的箭。」
伊洛爾磕磕巴巴的說道，他不覺得箭上的花紋有什麼奇怪，隨即把箭遞給奧提斯。
奧提斯手上的速度瞬間變快，伊洛爾來不及反應，就被他用箭矢的箭頭抵在了脖子上。
伊洛爾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了，他不敢亂動。
「這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小子，那就是永遠不要把自己的武器交給陌生人！雖然我們本來就不是陌生人....」
奧提斯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箭矢，拿在手中端詳。
伊洛爾還沒有從一瞬間的危險中回過神來，這是他第二次被人拿捏住自己的命脈，
甚至是同一個人。
「這可是一根魔法箭，上面的花紋可都是有特殊作用的...除了這個，這是你父親閑著無聊刻的他的名字。」
男人的目光又從箭矢上又移到了伊洛爾身上，遞上了手中的箭，「還沒有恢復過來？這可不行啊....」
他拍了拍伊洛爾，伊洛爾這才反應過來，拿上了箭，重新放回背後，動作很是熟練。
奧提斯接著說道，「這就是那黑袍給你帶來的好處，你摸了它，那麼你就成為了它的主人。」
「什麼？怎麼可能那麼隨意？」伊洛爾不解，這幾天他已經不止一次被知識衝擊到了。
「哈哈哈哈...」奧提斯拍腿大笑。
「當然不會這麼輕鬆，卡洛的袍子可是件寶貝，是它自己來找你的，而你....哈哈哈哈」
「傻不拉幾的去摸了那件袍子讓它感應到了，你和卡洛是如此的相像，那件袍子也分不清楚了，哈哈哈哈。」
奧提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似乎很久沒有聽到這樣好笑的笑話了。
「這並不好笑，先生。」伊洛爾嚴肅地說道，他覺得父親一定是出事了，「卡洛是我的父親嗎？他怎麼了？」
奧提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我沒有跟你說過你父親的事嗎？」
伊洛爾搖了搖頭。
「他死了。」
「什麼？怎麼可能？我甚至都還沒有見過他...」伊洛爾難以接受，陷入了沉默。
雖然伊洛爾從未見過他的父親，但是原主記憶中，童年時母親對他所講的父親的故事還是對他有著深刻的影響。
他在原來的世界也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扮演他父親的角色...
奧提斯見到伊洛爾的失態，安慰道：
「他是以一個英雄的身份離開的...沒什麼好難過的，我原以為你不會那麼傷心的。」
但是伊洛爾卻沒有哭泣，只是平靜地說道：「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並未有多少的傷心，剛才的失態與沉默彷彿只是原主記憶的影響。
「你沒事就好。說回你父親吧，他是...為了保護我們...不...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
奧提斯的眼睛望向了天空，灰濛濛的霧氣上是湛藍的天空。
......
時間回到幾年前。
奧利頓移動城下層區，月光教堂中殿內。
奧提斯無力地坐在告誡亭的地上，冰涼的木板能讓他的傷口不那麼疼痛，猩紅的鮮血滴落在木質地板上。
「卡洛，我可能就要死了...咳咳咳...」
奧提斯看向面前的黑髮男人，那是他的戰友和搭檔，伊洛爾的父親——卡洛·卡米爾。
「你不會有事的，傷口已經止住血了，除了你臉上的疤我沒法復原以外，你還很健康...」卡洛安慰道。
他知道奧提斯的身體已經處於危險邊緣了，但他做不了什麼。
卡洛拿起旁邊的一塊毯子，蓋在奧提斯身上，然後緩慢地使他躺在地上，並在旁邊擺上了一些碎石。
「偽裝的差不多了，你切記不要亂動，我會回來的。」
「咳咳...我也亂動不了，你先走吧，我睡一會...」奧提斯的聲音漸漸細微了起來。
卡洛看了一眼，隨即從告誡亭中走出，他腳步蹣跚。
月光從教堂的彩色玻璃窗中透過，上面月光女神平靜而友善地看著整間教堂。
從中殿出來后，卡洛看向遠方，他的視力在黑暗中也很清楚，能幫助他看清遠方跑來的身影。
那是敵人，神智和肉體都非人的怪物...
卡洛往教堂的反向跑去，怪物們沒有多高的智慧，緊追而去，絲毫沒有發現突然少了一個人。
但智慧不是評判危險性的唯一標準...
.....
下層區郊外，樹林內。
怪物們被層層樹木攔住了視線，正通過空氣中殘留的氣味尋找卡洛的蹤跡。
這時的卡洛靠在大樹的背後，大口喘息著。
「果然是不知疲憊的怪物...真噁心啊...」他心裡想到，長時間的疾跑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
卡洛身上的黑袍染上了血色，拿著獵弓的手微微顫抖，他已經聽到那些怪物的聲音。
「要死了么....咳咳...」
「咳...是伊洛爾·卡米爾，還是卡倫多·卡米爾呢...都好啊，大概十幾歲了吧...」
他默默想到，不斷變暗的眼神里露出了幸福的光芒。
黑袍上的徽章伸出了一隻彎鉤，扎破了卡洛的手指。
略顯銀輝的液體從中注入了血液，他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微光。
手裡的獵弓弓背彈起了兩根匕首狀的鋒利突刺。
那上面很乾凈，與充滿血跡的黑袍在月光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死前再做點什麼吧....躲在暗中一輩子了，真羨慕那幫拿劍的...」他的手不再顫抖，挽弓搭箭。
那是他箭袋裡最後一支箭...
卡洛沖了出去，迎面對上了那兩隻怪物，怪物揮動著觸手向他嘶吼著襲來...
.....
奧提斯的故事到此結束，伊洛爾和他同時陷入了沉默。
「他是個英雄...不是嗎？」伊洛爾問道，語氣帶著幾分悲涼，更多的是無奈。
「他確實是個英雄，我後來從觀察者上看到這段記錄是也是這麼想的....」
奧提斯悶悶地說，自從卡洛死後，他很久沒有這樣和別人說話了。
觀察者是下層區特設的類似於監控一樣的東西，能基本拍到整個下層區，一些角落也不會放過。
「怪物么...你和我的父親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與那樣的...那樣恐怖的怪物作戰？」
在伊洛爾的世界觀里，這種怪物是難以戰勝的，他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個世界。
在見到奧提斯后，每一天都會使他遭到巨大的衝擊。
「並不可怕，孩子....我們是月光的教徒，也是下層區的守護者。」
伊洛爾望向奧提斯，眼中的神色充滿了不可思議和期待，以及一絲細微的恐懼。
奧提斯慈祥地看著伊洛爾，他彷彿又看到了年少時的那個卡洛。
他們是很好的朋友，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