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 王於興師（上）

「逢郎，你來，」陳語盈輕挽過逢臨的臂膊，同他坐在床沿上，她脈脈地凝視著逢臨，「你聽我說——待到龍翊軍出征，一切軍紀交由你來統管；屆時，你隨意借個由頭，將楚岫雲廢黜，好教他與白姑娘再會……咱不打苦命鴛鴦。」

逢臨會意淺笑，摟過陳語盈的肩頭，偎近輕聲道:「悉聽尊便。」

「自歸來后，你便動手動腳，再沒個正形兒……」陳語盈嬌嗔一句，甩脫了逢臨的手，背過身去，捋著秀髮耍子，「喂不飽的淫魔色鬼！」

「七公主指摘得是，」逢臨諾諾連聲，湊近去瞧陳語盈臉色，「不舒服嗎？」

「我好得很！」陳語盈扭過臉，輕哼一聲，倨傲地看著逢臨，「你上前來。」

逢臨得令，當真湊上前去，陳語盈探過腦袋，將自己的鼻尖抵住逢臨的鼻尖，甜甜地笑著，「真乖……」

逢臨兩頰一紅，方欲辯白，侍女霜曉已然風風火火地闖入，叫道:「公主！公主！哇——！」

意外撞見眼前這般情狀，霜曉頓時羞紅了臉，趕忙雙手捂眼，非禮勿視為妙，然而畢竟孩子心志，轉而又於指縫間偷覷一眼，一張小臉憋得愈加紅了。

陳語盈款款起身，踱至霜曉面前，扒開其雙手，俯身與其平視，霜曉急忙閉緊雙目，搖首說道:「霜曉什麼都沒看見！」

「莫慌，莫慌，」陳語盈回首望向逢臨，訕訕一笑，轉而拍拍霜曉的臉蛋兒，「你說，又有何事？」

「墨侯大人加急傳命，」霜曉想起正事，趕忙上報，「朝廷暫與隋國言和，龍翊軍轉戰突厥！」

「言和？！」陳語盈大吃一驚，直與逢臨面面相覷。

「突厥……」逢臨聞言，面色一變，爾後木木地看向霜曉，「你說是墨侯傳命？緣何言和？又緣何宣戰突厥？」

一連串問題壓得霜曉神志不清，她一時間不知如何詮釋，是以直言:「我也是聽旁人說的——說是隋國的一個甚麼……姓李名淵的，獨闖墨侯王府，勒令朝廷聯盟。」

李淵！

此名一出，逢臨幡然大悟，他但覺心中一凜，千萬般思緒盡皆凝在眉頭、喉頭、心頭。

李淵，不是朋友。

他跟任何人都不是朋友。

逢臨知道，李淵只有一位名為「江山」的愛人。

而現在，李淵的愛人，在他人身側。

他如何能忍？

逢臨理好思緒，大致緩過神來，他鎮靜地問詢霜曉:「你所說的，那位『旁人』，什麼模樣？」

「她……骨相非常，額角微隆，鼻樑高挺，美目白面，唇丹齒鮮，」霜曉極力回想著那人長相，「是個標緻女子。」

他可不是甚麼女子！

逢臨心口一顫，猛地昂首，但見一人倚門而立，他朝天打個哈欠，爾後囅然而笑，「逢將軍，晨安。」

逢臨揚眉掣劍，將陳語盈連同霜曉護在身後，他不怒自威地緩緩言道:「李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聞說逢臨之言，得知此人正是李淵，陳語盈與霜曉雙雙一詫，渾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葯。

「我？我清醒得很，」李淵仿若毫不顧忌逢臨手中寶劍，面帶笑靨著踱向逢臨，「今朝，特此引見幾位朋友，好教逢將軍過目。」

說罷，李淵側過身去，他拍拍掌，緊接著自門外湧入十個人來，自高到矮列為蛇形陣，屹立於李淵身後。

李淵迴轉過身，悠然一笑，「這十位，

乃是我大隋驍騎尉之翹楚。」

「獨孤緒，大隋驍騎尉總兵，右驍衛將軍長孫晟之徒，」李淵當先引薦的是一眾人中最為高挺的那個，只見這獨孤緒瑰姿俊偉、氣態雄遠，當真將才佳人，「箭術高絕，百步穿楊；有管夷吾、鄭子產之風，謹重嚴毅，夙夜匪懈，憂勤萬機。」

「侯諒，大隋衛尉寺太常，現為洛陽一帶富商豪族，前匡弼將軍侯珏之子，少年任俠，仗義疏財。」

侯諒站出身來，和善地打拱一笑，而後退回隊中。

「北雁南飛，洛陽俠士，江湖人稱『落雁神劍』，曾經一人血洗一整個幫派，抱負遠大，豪氣干雲。」

說罷，北雁南飛輕盈一躍，沙鷗掠波也似的閃回李淵身側。

「慕青嵐，亦是洛陽俠士，江湖名號『青萍一點』，擅使百般暗器法門，經算知機，博聞多識，通熟各類武功家數。」

慕青嵐其人面無血色，宛如一彎冷月。

「林風致，大隋驍騎尉副總兵，粗中有細，勇猛過人，性情矜高，以勇略任。」

林風致鏗然有聲地站出隊列，猛地一記重拳捶擊胸口，隨後略鞠一躬，退回隊中。

「全為國，鍾勤時事，思慮精密，可作軍師。」

「楊建中，大隋左翊衛之統帥，皇親國戚，枝葉家世，謀划有方，忠勇奮發，昨年抗擊叛軍一役，斬將十數，馘首千計。」

楊建中瞳色泛紅，仿若藏下了萬頃血海，他揚起下頜，只是倨傲地點了點頭，好似渾不將逢臨等人看在眼中。

「吳振雄，原為右驍騎尉無名小卒，輔戰有功，其人遠佞親賢，智計之士也。」

「岳劍平，華山劍派掌門人，一招『奇門八卦劍』使得出神入鬼，威震武林，當真蓋世無雙。」

聽得李淵念到了自己的大名，岳劍平便一手按劍，肅然挺身，傲岸地捋了捋長須，又稍嫌做作地頓了頓首。

「韋我昌，江湖門派『信義宗』之首，人送外號『真君子』，行俠仗義，可謂武林中的前輩人物。」

這韋我昌看起來賊眉鼠眼，全無「信義」之相，然而耄耋的蒼顏連同滿眼笑意，為其平添一股正氣。

「以上十人，」李淵按下逢臨手中寶劍，詭秘地微笑著，他轉而看向陳語盈，「各自統領千人，聯合陳國龍翊軍，會攻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