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呼啦嘩啦狂風暴雨

雙手搭在竹簍的邊沿，腦袋往裡面探。她會這樣兩手空空，從遙遠的幾千公裡外的地方回來？就是為了看我一眼，給我補交上學費？

即使是小小的廣田雅子也不相信，母親不是個單純跑趟子的人。她總要帶上些東西，辦一點事，那樣出門活動才算是有意義。她是個很懶的人，要是能夠有衣有食，才不會跨越山河到外面去工作。廣田雅子可是把母親的個性給摸透了。

走近小木屋，白汐子在看女兒在檢查帶回家的隨身物品是否可疑。

竹背簍有成年人大腿那麼高，小小的廣田雅子還無法看清竹簍底部的情況。爬在邊緣上，廣田雅子只能夠看到底部的一片黑，似乎是什麼都沒有。但她可不能對母親放鬆警惕，要不然吃虧的可是自己。小小的廣田雅子從小就有著絕對的防禦心理，對這世間的事物都保持疑問的態度。身體都伸進去了，廣田雅子的手指還不能夠到背簍的底部。不對事物刨根問底，一探究竟，她不會死心。

推了一把，白汐子的一個動作讓廣田雅子懸在竹簍邊沿的身體整個掉入背簍中，像是掉入陷阱里。她窩著身體，頭和胸腔，還有腿都擠在一起。

投入竹簍里一個眼神，白汐子面對得是廣田雅子一張氣嘟嘟的臉。

過多的理會她，她也生氣地無話可說。白汐子坐在床上編製草席，心裡想著小小的廣田毛手毛腳的樣子探查的舉動。

困在竹簍中的廣田雅子想要出來，她找不到抓手的地方。卡在竹簍里，由於胸腔受到擠壓，她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她感受到熱，還有受到限制的煩躁感。想要出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母親幫助。小小的廣田雅子心裡抵觸從母親那裡獲得幫助，她總覺得那樣做會讓母親自大起來，變得自吹自擂。那樣以後就不好行動起來，什麼都要聽她的，由於自己沒有她的幫助就不能解決問題。

像竹簍學會了走路，左右搖動，廣田雅子想要出來。不管廣田雅子在裡面怎麼用力，還是無法讓自己的力氣用對地方。白汐子偏過頭偷偷地笑了一下，竹簍的動作停下了，讓她想女兒不會在聽外面的動靜吧。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在嘲笑她，小小的廣田雅子會跳起來數落。說她不像個心慈、寬厚、沉穩的大人，是個小頑皮鬼。

站立在地上的竹簍學習走路的練習還是有成果了。翹起一邊，落下，與南極的企鵝走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搖動的圓筒型身體，如節拍器那樣左右一致的擺動，竹簍上無力的腳腳，無力地擺在外面。不行，再也忍不住了，白汐子控制不住表情笑了起來。

笑聲傳出，卡在竹簍的廣田雅子面對著那個方向。小雅子雖然不能直接看見母親，但是能夠想象出她笑得倒在卧榻上，笑得綳不住臉部原本的樣貌，笑得沒心沒肺。可惡，別讓我出去，廣田雅子處在不利狀況還是心高氣傲的。

繞著房間走了一路，廣田雅子煩躁了，無論怎麼活動，也只能讓套在身上的竹簍動起來。難道非要讓母親出手搭救自己？

那個女人說話可難聽了，充滿著嘲笑地意味，把自己說得好像很蠢的樣子。小小的廣田雅子接受不了，她廣大的心田裡容不得貶低。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小小的廣田雅子心裡也是有很多煩惱。

外面的天空上聚集著雨雲，氣溫相較於平常低一點。

雲一點一點鋪墊著，它們要下一場雨。

留在家裡的白汐子，望見了外面的天氣，

心裡遇見到一場大雨的到來。

有點熱了，廣田雅子還待在竹簍裡面，思考著出去的方法直到發獃。靜下來，開始有涼風吹到她的身上，帶走了燥熱。冷風讓她一下心情好起來。廣田雅子的鼻子發揮作用了，她能夠嗅出雨降落前的味道。

「外面快要下雨了嗎？」

「對啊。你還躲在裡面幹什麼，你不是最喜歡下雨了嗎？」

「鄉野的老頭子也能看出，我是卡住了，卡住了啊！」

外面寂靜一片，白汐子專心編製著草席。廣田雅子以為母親走出去了。嘆了口氣，她想不到母親會那麼薄情，放任自己受困無法脫身。我這個母親是不是和其他母親有點什麼不同？

莫不是有點毛病，該進廠維修了？廣田雅子如此思考著。

雪白如嬌嫩的百合，完全不像個大人，還保留著年輕女孩子的青春肌膚。美麗動人的魅力即使連女人也會迷醉其中，她要有那姣好的容貌做什麼？都已經有了我，還想要誘騙其他男人嗎，廣田雅子在心裡想。說起來，迷失在山野荒地的人會遇到十分美麗的姑娘，而那女人是吃人的鬼怪。這樣想來，能在這荒山野嶺中見到如此漂亮的女人，成了一件可怕的事。

難道不會是……

長得那麼漂亮，卻甘願留在荒無人煙，滿是草木的地方。難道是，難道她是吸人血的惡魔，行走人間的魔鬼。魔鬼，魔鬼，她就是魔鬼。我都已經困在裡面這麼久了，還沒有放我出去。廣田雅子心裡氣惱地想著。

咔嚓咔嚓，咔嚓咔擦，是什麼聲音？是魔鬼磨動刀刃，血刃孩子的聲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是什麼聲音？是魔鬼吃食前，牙齒上下合攏，露出尖牙的聲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是什麼聲音？是魔鬼來了的聲音，拖動著醜陋的軀體，讓地面也嫌棄地發出響動。

心裡暗暗詛咒著白汐子，廣田雅子真的生氣了。她不要再做母親最聽話，最滿意的乖孩子了。她要學壞，從此以後都不要理母親，使她孤獨抑鬱。她要將桌子上的飯菜全都吃完，才不給母親留下一粒糧食，讓母親費勁心力的飯菜落下一粒米飯。她讓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即使讓吃人獸吞掉，也不願用這討喜的模樣討好母親。小小的廣田雅子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是哄不好的。

什麼味道，甜甜的，哼，就算是馥郁的香氣也休想讓我心情好起來。廣田雅子心裡還是氣呼呼。

熟悉的甜味和聽過的聲音，都讓這個小小的孩子，回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吃到蘋果的記憶。

上下顛倒，廣田雅子像是靈活的鯉魚，扭轉了身體。左手扒在竹簍上，廣田雅子偷看母親在做什麼。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有多恨她，想要再也不理會母親的事情。

黃色的草稈被緊密地交錯在一起，形成完整的一大張。母親慈眉善目地耐心製作睡覺用的草席，廣田雅子不能接受。

「剛才你在吃什麼？」

繼續埋頭編織著，白汐子默不作聲。

「不說話更加可疑，平時你總是絮絮叨叨說不個不停，像是山間的百靈鳥那樣。」小孩子說話混亂難懂，不知道是不是夸人。

跳出使自己無法脫困的竹簍，聽到吃食物的聲音，她也很自然地離開了。剛才的困境像是廣田雅子在母親面前演的一場戲，為了逗客人開心的表演。廣田雅子要動真格的了。

大步流星走出小木屋，廣田雅子在地面上尋找著。不一會，她走回來，拿掉落在草寇里的果核。

「老實告訴我吧，你偷吃了蘋果。」

「吃了啊，我是吃了一個。你能拿我怎麼辦？」

向後跨出一步，廣田雅子模樣認真，「召喚風雨雷電懲罰你。等著看吧。」

「呼啦哇啦，呼啦哇啦，來自天空的憤怒將要降臨在你的身上。」

當廣田雅子說完，天空劈叉一道雷打下來，在她的背後出現。現在她可得意了，以為是自己喚來了雷電。她繼續在那裡作妖做法，白汐子還在忙碌著手上地活計，編製一個草席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

「風帶著它的怒吼來訓斥你了，讓你平時那麼小氣。」廣田雅子發現母親並不在意自己的話，說話的聲音降低了一些，氣勢也降低。

「凄厲的慘叫，訴說著孩子的不幸與大地的悲傷。」

這句說得太妙了。她一定內心產生動搖了吧。恐怕她還能呆坐在床鋪上，是因為慌亂的心思由於悔恨而不忠於自己。她已經無法命令自己的大腿活動起來了。好啊，好啊，就算是你現在拿出兩個蘋果討好我，我也不會原諒你了。

舉著手，廣田雅子以為靠著自己誇張地動作能夠讓風雨來得更快些，更猛些。

氣候產生變化，樹林中的動物們都察覺到了。對於它們來講這不過是雨林生活最普遍變化。今天有好天氣，明天可能會有雨，動物們都見怪不怪了。廣田雅子還沒能察覺到這一切的自然變化規律，覺得是老天要懲罰犯了錯的人。

強大地風捲走了地面上逃跑的浣熊，低氣壓氣旋登陸了。跳著甩頭舞地樹木像極了勁舞女郎，用力的扭動腰肢，甩動自己長長的頭髮。樹根不牢的，走起了四方步，在失去風的作用力下倒伏在地面上，像嗨過頭的醉酒女郎。

受過廣田雅子嚴格訓練的桉樹伯伯，它地根系可是十分穩健地紮根於泥土裡。為了抵抗自己外侄女的嬉鬧，桉樹伯伯不得不進化出更強的根系。如果不牢靠，廣田雅子的攻擊也不是鬧著玩的，很可能會被踢倒。經過與廣田雅子的多次對決，桉樹已經逐漸進步，開始受到她全力一擊也毫不動搖。

樹下有顆可疑的馬蘭伯母，它在廣田雅子搬到這裡前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廣田雅子時常覺得馬蘭和那顆桉樹有著不為人所知的關係。太陽毒辣了，桉樹要給馬蘭遮蔽；有了貪吃蟲，也引誘到自己的這邊來，桉樹伯伯在照顧著馬蘭阿姨。那天，在廣田雅子的攻擊下，逃過一劫。驚天的風暴，還是無法輕易逃脫的，馬蘭花在艱難的抵抗著。

呼風喚雨的小女孩，召來雷電的小女孩。廣田雅子可得意了，她以為能嚇到白汐子，讓她當個母親大方一點。

收起手裡的草席，白汐子摟住廣田雅子。

「好了，好了，你是在為我把你撂在一邊，受到了冷落。在生氣對不對？」

「才不是，不光是這樣，你還偷吃了蘋果。」

「這你也察覺得到。」

從懷裡仰著頭，對視著白汐子的眼睛，廣田雅子大大的眼睛純潔的晶狀體。

最受不了母親帶有慈愛地將自己擁入懷裡，之前不管有多生氣，都會在母親滿懷愛意的懷抱下消散。廣田雅子心裡是暖暖的，覺得自己被騙了，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小小的廣田雅子還是老老實實被騙，所以說小孩子最可愛了。

「桌子上有三個蘋果，都是給你的。」

「真的嗎？」前一秒還抱著母親，體會溫暖，下一秒廣田雅子鬆開她跑去見證實情。

「母親最好了，我最喜歡母親了。」吃到蘋果的廣田雅子嘴巴也變得甜了起來。她心情好的時候可以毫不吝嗇讚美之詞誇遇見的每一個人。

「吃到蘋果就說我好了，那吃不上就是壞母親了嗎？」

「你這個問法，有著哲學式博弈在裡面，恕我不能回答。」吃著蘋果的廣田雅子帥氣地擺擺手。

走出小木屋，白汐子在外面淋了一會雨，再次進入小木屋。

「外面在下大雨，快到屋裡來吧。別淋濕了身體感冒了。」心情好的廣田雅子開始關心起平常念作小氣鬼的母親。

「嗯。」白汐子關上了門，臉上的笑容隱藏在陰影下。

編織草席的期間，白汐子想要吃點什麼。拿出了藏在房間里的蘋果大口吃了起來。廣田雅子雖然找到了一個果核，實際上白汐子吃掉了五個蘋果。在廣田雅子困在竹簍里，白汐子吃掉一個蘋果，就把剩下的果核往外隨手一扔。她走到外面是將自己吃剩的果核藏了起來。

要是讓廣田雅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恐怕又是一場狂風大雨。白汐子選擇了隱瞞事實，不光是這樣她還為了更加地讓人相信。說了以下的話。

「給我吃一口嘛。」

「不行。」

「不公平，我吃了一個，而小小的廣田雅子可以吃三個。」

「嗯。」發出這個音，廣田雅子笑著將自己得來不易的蘋果遞給了母親。意思是她也可以吃一口。

看到她那樣童真無邪的笑容，白汐子突然感覺到自己是個壞母親。不光欺騙了她，還進一步博取同情，我真是太壞了，太壞了。白汐子拒絕了小小的廣田的好意。廣田雅子也沒有理會，她笑容滿面地大口吃著清甜的蘋果。

「做壞事的人會天打五雷轟哦。」

不知為何，廣田雅子在吃掉蘋果后冒出這一句話。白汐子聽了后，內心很是自責，整個暴雨夜都提心弔膽著，生怕闖進來個懲戒者。這一夜，白汐子睡得很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