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挑戰
沈江河知道,接下來他將面臨自己職業生涯以來的最大挑戰。
嚴格一點說,這不是挑戰,而是找虐。
「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這句路人皆知的話就來自於廣告行業。
具體流程是,先自虐,再找虐,后受虐。
這個過程可謂是對自己腦力體力和心力三位一體的蹂躪。
他之前對這個行業的恐懼厭惡,根源就在於此,然而,在小廣告公司一次偶然的成功,他才發現自己還真有點被虐的潛質。
待他仔細分析了一下現在穗城主流媒體的情況后,結果令他暗自心驚!
穗城這個大都市是個另類,電視媒體相當弱,這樣造就了報紙媒體的異軍突起。
目前,報紙媒體呈現穗城日報、穗城晚報和穗州日報三強鼎立的態勢,從廣告經營角度來說,穗城日報最為強大,穗城晚報次之,最弱的是穗州日報。
沈江河之前雖是在小廣告公司,但這家公司代理的卻是穗城晚報的廣告。
他知道,就連晚報的廣告效果都有限,何況是穗州都市報。
穗州都市報只是穗州日報的子報,目前還是一周三刊的周報,影響力極其有限不說,要想在三大報的夾縫中生存,談何容易!
再加上,專欄廣告最注重廣告的即時效果,廣告沒有效果,頂多就是一鎚子買賣,這樣,以後的路將會越走越窄。
這樣看來,自己是不是自投羅網,走進了死胡同?
有一句話,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實,你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但存在即合理,都市報存在,也自有存在的道理。
沈江河分析了一圈,「虐」了一下自己,然後又悄然自愈,這也是業務員的基本技能。
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該做什麼該怎麼做,一切照舊。
他得要儘快掌握三大報一年中有關招生機構刊登廣告的情況。
這是一個浩瀚工程,三大報一年的報紙加起來合計就是一千多份,一份平均24版,需要翻看兩萬多個版面。
並要把所有招生機構的地址、電話以及刊登的頻次記錄下來,然後分析,再進行分類,找出重點客戶以及一類、二類客戶。
並且從全局出發,做好每一個重點客戶的跟進計劃。
這就是自虐。
根據這些招生機構的地址,標出客戶地圖,再依據地圖,理出拜訪線路,並列出每一次拜訪客戶所要達到的目的。
這就是找虐。
但他擬訂的工作目標,已超出「虐」的最高境界,簡直無異於「自殺」,他要求自己必須在一個月內實現零的突破!
也就是在一個月內簽定一個廣告合同。
這個過程就是受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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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進入機關大院是因為自己沒有證件而混水摸魚,當然也是為了驗證自己內心的那點虛榮。
今天第一天上班,他故技重施,純粹為了娛樂,他照舊雄赳赳氣昂昂地,沒想到,那兩個門衛不但沒有要求他出示證件,還衝他點頭微笑了一下。
可能是昨天他留給兩個門衛的印象依然還存在。
這讓他覺得跨進這個大院的門毫無技術可言,頓覺興趣索然。
正值高峰期,上班的人很多,大家在辦公大樓電梯間自覺排隊等候著電梯。
「如果這次金融危機真的來臨,我們今年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沈江河聽見身邊的一個人小聲說。
「不會吧?金融危機和我們有什麼關聯?!」另一個人小聲反問了一句。
「你傻啊,廣告是經濟的晴雨表,現在報紙靠發行已賺不了多少錢了,有的甚至還會虧損。金融危機一來,廣告業績肯定會大受影響,你說,報社少了收入,月獎季獎年終獎有沒有有多少就成了問題。」
他旁邊的人說。
沈江河看過新聞報道,一場金融危機將會席捲整個大陸,他也只是了解了一下,沒意識到還能和廣告關聯起來。
「不是聽說要把都市報關停了么……」
「噓---別傳,最高機密……」
沈江河腦中轟地一聲,四周嘈雜的聲音寂靜一片。
關停?!
難道自己剛入職就要下崗?!
看著身邊兩個說話的人似乎如踩到了地雷一般,那臉色,可以判斷,這個消息不會是空穴來風。
他昨天還在廣告部的消息欄中,看了集團下發的有關都市報文件,只有一份取消穗州都市報廣告部編製的文件。
文件中說明穗州都市報廣告部改為穗州都市報廣告公司,獨立核算,自負盈虧。
詭異的是,原來傳言穗州都市報從七月一日起改為日報的,這麼大件事,現在距離這個時間只有兩個星期了,卻不見集團的文件,這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但要關停都市報,為什麼現在還在招兵買馬?!
這些個現象和問題,他說不出所以然,只想到一個成語:庸人自擾。
一進廣告部,就是一個大廳,這個大廳已被改成辦公區域,有七八個辦公卡位。
廣告部的同事們都擠在大廳的辦公卡位上一起吃早餐,一邊吃一邊開著玩笑。
看見他走進來,眼睛都盯著他。
「小靚仔!」
「沈江河。」
「老沈」
……
廣告業務員都是自來熟,僅是昨天唐文武帶著他和每一個同事見了一面,他名字都記不全,今天他們卻像老朋友一樣叫著他。
他只是沖他們笑了笑,然後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自己的辦公室,也就是楚寒風的辦公室,從大廳進去靠最裡面的一間。
還沒坐下來,文員向靜旋風般走了進來,給他拿來了一支筆和一個筆記本,算是他入職的福利。
向靜是那種陽光女孩,明眸皓齒,顧盼生輝,走路帶風。
「聽聲音,你也是楚江人?」沈江河聽她說話帶點鄉音。
「對呀,全廣告部,除了唐文武、袁媛、於江南之外,都是楚江人。」向靜聽他說是自己的老鄉,很是高興。
兩人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話題,且向靜和自己同縣,兩人一起說著家鄉話,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每天早上大家一般都在一起吃早餐的,你應該出去和他們一起,先熟悉熟悉,不然,以後他們八卦起來,有可能會混淆視聽。」
向靜說起了廣告部這些同事,本性都不壞,就是有些嘴碎。
「不是吧?就因為我是個菜鳥?」他聽說在NBA,第一年進去的球員都屬於菜鳥,得給隊友們提鞋。
「現在都沒什麼廣告,大家壓力挺大,在一起應應景,不要特立獨行。」向靜不想讓他剛入報社就被孤立。
這是什麼道理?!
但他沒說出來,廣告人或許天生就是「群居動物」,並肩戰鬥,抱團取暖,同舟共濟,獨木不成林,要完成一個廣告訂單,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最主要的是釋放一下壓力,在一起娛樂娛樂。
「你有沒有聽說都市報要停刊的消息?」他禁不住試探問了一句。
「你聽聽就行!都市報是改日報還是停刊,本來早就確定了的,只是沒發文件,現在聽說金融危機要來,集團又重新開始討論,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不會維持現狀。」向靜說得很肯定。
還真有其事!沈江河兀自愣了一下。
「你擔心啥呀?集團這麼多子報子刊,轉崗到哪家都行。」向靜像是在安慰他。
他心裡突然湧出一種飛蛾撲火的情緒來,處心積慮地想在都市報入職,難道自己錯了?難道被這個機關大院的光環所迷惑而產生了錯覺?
「辦公室里,要講普通話,在廣告部,只有同事,沒有老鄉!」楚寒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陰著臉說了一句。
沈江河趕緊呵呵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向靜沒出聲,入來時一樣旋風般走了。
剛上班就被領導批評,心裡多多少少有點不爽。
和廣告部最高領導同處一室,他想起了一句話,伴君如伴虎,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趕緊收拾好辦公桌椅后,去洗手間洗手時,夏洛走了過來。
「你別有什麼歪心思,她可是楚寒風老婆的表妹。」夏洛見他剛才和向靜說得火熱,湊過來小聲對他說。
「我倒想呢,可能嗎?!」他笑著開玩笑。
「想都不能想,我告訴你,職場三原則,公司的錢不能動,公司的女人不能動,公司的制度不能動,你好自為之吧。」
夏洛自認為自己善於總結。
他知道夏洛說的三個「動」各表示什麼意思,就拍了拍他,又玩笑說:「那就看你有沒有定力,能不能把持住。」
向靜和楚寒風的這種關係,說明向靜所言非虛。
他這樣對夏洛說,純粹是故作輕鬆,拋開都市報停不停刊的問題不說,廣告遇上金融危機,專欄廣告要帶給客戶的廣告效果,還有同事之間的關係維護,處處都暗藏危機。
這個行業就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業務員原則上沒有休息時間,隨時待命,馬上要能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長江後浪推前浪,每一個環節處理不當,自己就會被拍在沙灘上。
危機,危機,業務員做的就是轉危為機。
上班第一天,沈江河的心裡,就如同足球解說員解說男足的那句話: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