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心累了所以就這樣吧
一六九、心累了所以就這樣吧
當魏傳文中槍倒地,血流不止的時候,顧成溪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無能為力。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人,他不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愛人,甚至連好朋友都算不上,但是他卻在你的心裡佔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位置,你希望他永遠都可以平安幸福。
可是如今,顧成溪的這個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顧成溪把已經停止呼吸的魏傳文抱進懷裡,強迫自己不留一滴眼淚。因為魏傳文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是:成溪,要幸福……
幸福的人怎麼可以流眼淚?所以顧成溪睜大了雙眼看著魏傳文,想要記住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表情、最後一個微笑,還有最後一句話。
成溪,要幸福……
孟晉揚沒有想到魏傳文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這樣的,看著手裡的槍,孟晉揚根本記不起來剛才是怎麼殺了魏傳文的。
孟晉揚只記得自己前一秒才竊聽到魏傳文提出想要親吻成溪的要求,下一秒,魏傳文就中槍倒在了地上。誰能告訴他,究竟這些事情是什麼發生的?
「成溪,我……」孟晉揚開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人都已經死了,他還能說什麼?
顧成溪抱起魏傳文的屍體走出卧室,徹底無視了孟晉揚以及孟晉揚禁止他離開卧室的命令。
魏傳文身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鮮艷至極,好像每一滴血都在說著幸福就應該如它一般鮮艷奪目。
顧成溪不知道該抱著魏傳文去哪裡,卻走著走著來到了當初魏傳文想要帶著他離開去尋找自由的地方。
「就葬在這裡吧。」顧成溪對懷裡的魏傳文說道,「你覺得如何?」
烏雲蔽日,風捲起落葉發出陣陣的叫囂聲,顯得一切都是那麼的凄涼。
顧成溪說道,「你不回答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這裡挺好的,有湖有草,春天還會冒出來很多野花,特別好看。」
魏傳文屍體的溫度慢慢地變涼了,所以顧成溪覺得很沉,有些抱不動了,因此就把他放在了一片草地上,然後顧成溪開始用手挖腳下的那片地。
孟晉揚遠遠地看著,不敢走上前,更不敢讓人幫忙。
但是眼睜睜地看著顧成溪的雙手變得鮮血淋漓,孟晉揚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所以慢慢地靠近顧成溪,「我幫你挖好嗎?」
顧成溪開口說道,「不用,你挖出來的地方,他睡起來肯定不舒服。」
孟晉揚挽起袖子,「你放心,我會挖得很平整。」
顧成溪用力推開已經下手開挖的孟晉揚,「滾!別碰這塊地方!」
孟晉揚白色的襯衣瞬間被濺上了顧成溪手上的血,好像一朵朵盛開的血梅傲立在白雪之中,說不上是凄涼還是凄美。
「你不要生氣,我這就離開。」孟晉揚立即從地上站起來,離顧成溪三米遠。
孟晉揚知道如果不讓顧成溪親手挖下去,他心裡對魏傳文的愧疚之情就永遠沒有辦法釋放出來並且化解掉,可是自己對殺死魏傳文的愧疚與後悔又該怎麼辦?
對不起,孟晉揚在心裡對魏傳文說道,對不起,我真的無法控制自己。
顧成溪好恨!恨自己為什麼不能老老實實地做一隻金絲雀非要羨慕外面的世界!恨自己為什麼在聽到孟晉揚說出可以與魏傳文交談時要那麼興奮卻絲毫不知道掩飾!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被魏傳文擁抱的一瞬間就推開他!恨自己為什麼是顧成溪!
想得越多,就越挖越瘋狂,顧成溪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十根手指已經是血肉模糊,還在繼續不停地挖下去。
孟晉揚實在是沒有辦法忍受下去了,所以再次走上前握住顧成溪的兩隻手腕阻止他繼續挖下去,「成溪,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清醒?」顧成溪笑著說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是該清醒了。我還要害死多少人才能明白和你在一起是我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你說什麼?」孟晉揚不敢相信,「『最錯誤的決定』?你要離開我?你為了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居然要離開我!」
「離開你?我自認沒有那個本事。」顧成溪說道,「你想要囚禁我,就隨你好了。但是從此時此刻開始,你不再是我的愛人,我們之間的關係到此為止。」
轟隆隆的雷在孟晉揚的腦子裡炸開了,他聽不清顧成溪說的是什麼,所以可不可以當做顧成溪什麼都沒說?
「成溪……」孟晉揚喃喃道,「活著的人就不配得到幸福了嗎?」
聽到這句話,顧成溪忍了許久的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我們得到幸福的資格早在你開槍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天是下雨了嗎?為什麼孟晉揚覺得自己的臉都被打濕了。
心好痛,也許是手指破了,心才會這麼痛的吧。
大風突然停了,大雨還真的嘩啦啦地落了下來,和兩個人臉上的淚水混在了一起。
顧成溪急急忙忙地把魏傳文的屍體抱進懷裡,為他擋雨。
孟晉揚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搭在顧成溪的身上,然後也不管顧成溪讓不讓自己碰那塊地方,只管跳進他已經挖了一般的墳墓里,開始動手。
顧成溪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安葬魏傳文,不能讓他死了之後還遭受風吹雨打,所以這一次顧成溪並沒有阻止孟晉揚。
很快,墳墓就被挖好了,顧成溪用盡所有的力氣把魏傳文的屍體放進孟晉揚剛剛派人抬過來的棺材里,「如果你的靈魂還沒有走遠,請記得來生一定要繞著我走,不要再與我相識了。這輩子能夠認識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而孟晉揚則在心裡對魏傳文說道:對不起,我發誓我會讓成溪幸福的。
蓋棺、入葬,每一步都是顧成溪親手完成的。當最後一掊土從顧成溪的手裡落下時,雨突然停了。
同時,在安葬了顧成溪父親和母親的墓園裡,芮季嶼和池正新他們幾個人也恰好完成了對孟家祖宅里那些死去傭人的屍體的下葬。
一切都是那麼地契合,好像是上天派來的大雨,特意洗刷了他們的靈魂,然後帶他們進入天堂。
顧成溪用身體里的最後一絲力氣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然後噗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成溪!」孟晉揚急忙把顧成溪從地上抱起來,快速跑回家,去找鄒紹閑。
好在鄒紹閑經過上一次被魏然綁架的事情后再也不願意出門,所以待在家裡,沒有去墓園參加那些人的葬禮。
在看到孟晉揚和顧成溪的那一刻,鄒紹閑真的沒有認出來他們是誰。他自打娘胎就認識孟晉揚,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孟晉揚把顧成溪放在醫療室里的床上,「快!救成溪!」
鄒紹閑倒是也想救,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啊。包括手和腳,顧成溪的全身都是泥巴,不是泥巴的地方就是血,鄒紹閑根本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哪裡受傷了。
孟晉揚說道,「先清理成溪的雙手!」
「我知道了。」鄒紹閑急急忙忙地端來一盆清水,開始給顧成溪的雙手進行基本的清理。突然鄒紹閑的眼睛掃過孟晉揚,「你的雙手也在流血,你們這是怎麼了?之前我還聽到了一聲槍響,難道你們現在吵架已經開始動刀動槍了?」
孟晉揚只是看著床上的顧成溪,不說話。
鄒紹閑也不問了,反正看這情況就知道沒發生什麼好事。
孟晉揚盯著顧成溪,害怕他突然醒過來之後就讓自己滾。所以有那麼一瞬間,孟晉揚甚至在想,如果顧成溪永遠都這樣活著卻不會醒過來該有多好,那麼他就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了。
突然,孟晉揚意識到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可怕的事情,所以一拳打在自己的腦袋上,想要把自己打清醒一點。
已經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孟晉揚知道自己不能再錯下去了,否則就會永遠失去成溪。
鄒紹閑知道孟晉揚又在胡思亂想,所以就說道,「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再端來一盆水給成溪擦乾淨。」
孟晉揚果然又端來一盆水,開始擦拭顧成溪的身體。
鄒紹閑用了很長時間才把顧成溪雙手上的泥土清理乾淨,然後發現,這兩隻手竟然連一層皮膚都沒有了,全是模糊的血肉,有些地方甚至只剩下了白骨!
「你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連鄒紹閑都心疼得要命,「你們能不能少折騰幾次!你是想把成溪的命折騰沒了嗎!」
看著顧成溪的雙手,孟晉揚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還能痊癒嗎?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面對病人家屬的詢問,鄒紹閑第一次搖頭,「我不知道。」
孟晉揚不相信,「怎麼可能連你都治不好這雙手?」
鄒紹閑沒有說話,只是專心地在給顧成溪上藥和包紮。
不知道過了多久,鄒紹閑突然說道,「如果想讓成溪多活兩天,你還是放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