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周昕一秒落下了自己的翹臀，踉蹌了一下。

她往下拽了拽裙子，雙手交迭在身前，眼觀鼻鼻觀心地規矩站好。

已然心如死灰。

她是第一次開這種玩笑，還是在午休時的茶水間里。

竟然能被從來不踏入茶水間的老闆撞個正著。

真是出門踩狗屎，倒霉到家了。

她身後的幾人也都低頭站好，活像宮裡等著受處罰的小宮女。

幾人不敢抬頭，所以也看不到老闆的眼神。

半晌后，聽見他清冷的聲音沒有溫度地響起：「見客戶，五分鐘，地下室，456。」

周昕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立刻應聲：「收到。」

聽見了腳步聲的離開，大家才稍稍舒了口氣，站直了背脊。

趙紫瑗走上前，探頭看了眼門外。

確定喻瑾已經離開了，她才拍拍胸口，后怕地說：「太嚇人了，不過，456是什麼意思？」

周昕沒時間跟她們科普，因為喻瑾只給她五分鐘時間。

她幾乎用跑的回到辦公室，查找了一下下午要見的客戶，快速找到了該客戶的數據。

她一邊打電話跟酒店聯繫，一邊抱著文件夾衝到地下車庫，找到了車牌尾號為456的車。

對於他這種加密式的命令，周昕已經習慣了，每天都宛如地下接頭。

多說幾個字會累死他嗎？

他五年內換了二十多個總助，不是沒有原因的。

能在他手下干兩年，她在所有人的眼裡都是個奇迹。

她看了眼時間，調整了步伐，特意檢查了一下衣服裙子和鞋子，沒有任何瑕疵才打開副駕的車門，坐了進去。

剛剛好五分鐘。

周昕看向後視鏡，正看見喻瑾抬手腕看時間，她撇了撇嘴，心裡冷哼一聲：我是不會讓你抓到小辮子的。

坐在後座喻瑾卻突然抬起頭，跟她的視線在後視鏡相遇。

周昕一秒管理表情，卻來不及收回視線，只好朝他笑笑，然後迅速轉移了目光。

車子已經發動不到兩秒，喻瑾的聲音響起：「資料。」

周昕從容地將文件夾打開，拿出一疊裝訂好的資料遞給喻瑾。

喻瑾：「合同。」

周昕又從文件夾里拿出合同遞過去。

喻瑾沉默了片刻，剛要張口，周昕搶先說道：「跟客戶確認好了，對方兩人，分別是劉總經理和技術部孫部長，餐廳已經安排好，伴手禮也定了，正在路上，會在我們到之前到達酒店。」

這回喻瑾終於閉上了嘴，沒再問任何話。

周昕用食指輕捋劉海，神色裡帶著自得。

到了酒店，伴手禮果然已經到達酒店前台。

周昕順便訂了兩間房。

客戶在三分鐘后抵達了酒店餐廳。

周昕全程跟在喻瑾身旁，跟兩位客戶遊刃有餘的交談。

她從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白，成長為今天這樣的輕微社牛，也全是跟喻瑾學的。

她第一次跟喻瑾出來見客戶是在兩年前，她剛被提拔為總助時。

她那時驚訝於，原來他能說出完整的話，而且還說得很好。

看來是她們這些下屬不配了，不值得他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和語言。

聽著他們的交談，坐在一旁的周昕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喻瑾。

雖然她了解他每次的談判過程，但還是每次都被他的言談舉止和談判技巧所折服。

她想起第一個跟著他去見客戶時，印象里，喻瑾身為大集團的總裁，少東家，再加上他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就算親自接待客戶，也是疏離且高傲的。

卻沒想到，他有禮有節，場面話也說得不卑不亢。

最絕的是他的談判技巧和話術，拿捏人性，實現共贏，讓人感覺跟他合作穩賺不賠。

而且他看似在尋求合作，但全程主導著話語權，還讓人心甘情願地跟著他的思路走。

每每都讓周昕暗嘆。

從那以後，她便默默學習著談判技巧，每次聽得比客戶都認真。

正回憶著，周昕突然被老闆冷不丁投來的目光嚇了一跳。

他講話講得好好的，突然看她幹什麼？

而且他此刻的眼神，就好像她偷看他被抓包了一樣。

跟剛剛在車上時如出一轍。

好在周昕應變能力強，立即給他和客戶續上了茶水。

在別人眼裡，他看她，就是示意她倒茶一樣。

喻瑾緩緩收回了眼神，周昕看得清楚，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好像帶了警告的意味。

真是莫名其妙。

一個小時后，雙方握手達成合作，氣氛和諧地吃起午餐。

吃過飯後，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兩位客戶看了看時間，周昕連忙說道：「劉總、孫部長，公司已經為您二位訂好了房間。如果行程允許，歡迎二位在這玩兩天，我們請專業導遊負責接待。」

兩人自然是同意的，雙方愉快地結束了今天的會面。

周昕去幫兩人辦理完入住登記，轉身朝門口走去。

卻不期，看見喻瑾坐在休息大廳的沙發上。

她還以為他早就已經坐到車裡了。

周昕腳下調轉方向，朝他走過去，想問問他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辦完的事。

結果，剛走近

就聽他開了口：「你工作能力不錯……」

周昕怔了一瞬，馬上揚起唇角，想要謙遜地接受老闆的誇獎。

卻聽見他語氣逐漸帶了寒意：「但是，別有不該有的心思。」

周昕：？

——

喻瑾並沒有讓車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會館。

周昕知道他待會還有個晚宴，確認好關於晚宴的所有安排后才稍稍放鬆。

想暫時閉目養神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

要摸魚了，當然得看看老闆注沒注意自己。

結果抬眼掃過後視鏡時，又對上喻瑾漆黑的雙眸。

周昕：……

他總盯著後視鏡幹嘛？

不會又以為她對他有別的心思吧？

車子一路順暢地到了舉辦晚宴的會館。

接待員將周昕和喻瑾引到了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不小，但空無一人，喻瑾隨意找了個靠窗的沙發坐了下來。

喻瑾一身灰冷色西裝，在橘色的真皮沙發中，一明一暗，一動一靜，特別有質感。

在加上他的高顏值，隨手抓拍也能出大片的感覺。

可這「美景」周昕卻不敢欣賞，免得又要被誤會她的心思不純了。

導致她跟喻瑾說話彙報工作，全程無眼神交流，不是看著地上就是看著文檔。

這樣他總不能再說她什麼了吧？

可她天真了。

她正盯著沙發扶手彙報工作，卻聽到了冷清略低的聲線悠悠響起：「我不希望你的個人感情影響工作，如果你感覺面對我很痛苦，就要努力自我調節。」

周昕：……

他哪隻眼睛看出她對他有個人感情？哪隻眼睛看出她很痛苦？

周昕忍無可忍，開口解釋道：「喻總……」

休息室的門忽然被打開，她的聲音被淹沒在開門聲中。

門外進來了兩男兩女，四人在看清了喻瑾后，立即堆滿笑臉，快步迎了過來。

周昕看著沉默的喻瑾，猜到他應該是不記得這幾個是什麼人。

她也是成為他的助理后才知道的，他記憶力好，對數字尤其敏感，卻唯獨記不住人名。

而且還有輕微的臉盲症。

這可能就是老天爺對他沒有人性的懲罰。

幸災樂禍后，周昕一秒進入工作狀態。

在他們走近前低聲說出了他們的公司職務和姓名。

喻瑾緩緩起身，根據周昕提供的名字跟幾人打了招呼，就好像他本來就記得一樣，配合得天衣無縫。

喻瑾側目看了她一眼，周昕一時看不出他清冷眼神里此刻略顯複雜的情緒。

她就全當他是在稱讚自己吧。

幾人閑聊了一會，便陸陸續續地來了很多人。

周昕忙於給喻瑾低聲介紹著每位主動來攀談的人，這份忙碌一直持續到宴會的正式開始。

宴會開始后就基本用不著周昕了。

尤其是諾菲集團的女董事長葉菲的到來。

她對喻瑾進行了圍追堵截，連她這個秘書都無法近身。

因為葉菲還有個哥哥，所以她沒繼承家裡產業，自己成立了個公司。

儘管業內都知道，她公司的業務都是她家裡公司給的。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為了她家而特意討好給她業務，所以她公司效益還是不錯的。

葉菲一身藍色大V領包臀裙閃亮亮的，露出了傲人的事業線，身姿婀娜地在喻瑾面前巧笑嫣然。

喻瑾的臉色越來越冷，面部稜角過於分明而顯得特別剛毅，活像電影里被青蛇調戲的法海。

周昕正好得空，去了自助餐那裡拿了塊鮭魚壽司填飽肚子。

又拿了杯咖啡，邊喝邊看著兩人的糾纏。

「你不去救救你老闆嗎？」

一道沉穩的男聲在她身旁響起。

周昕轉頭一看，是葉菲的助理好像姓沈。

他髮型利落，眼睛不大，鼻樑不挺，但五官組合在一起就很和諧，算是一表人才。

可能看慣了喻瑾那張過分帥氣的臉，看這種端正的長相激不起周昕心裡的漣漪。

不過如果她以後嫁人，大概率會嫁給這樣的男人。

看起來踏實顧家，儘管不浪漫卻安穩。

周昕收回思緒，微笑道：「你老闆不是喜歡我老闆嗎？我這個做秘書的，還是挺希望他能早日脫單的。」

希望他脫單后能有點人性，別成天折磨她們。

沈助理不置可否，只挑眉看著不遠處糾纏的兩人，半晌，慢悠悠地說了句：「可，你老闆好像並不喜歡我老闆。」

周昕又咽下一口小糕點，喝了口水清了清口，肚子被填飽了一半心情不錯，隨口應道：「我老闆只是不近女色，你老闆努努力，爭取做第一個吃到唐僧肉的人。」

沈助理對她的比喻忍俊不禁。

周昕輕鬆一笑，又接著物色起美食。

她剛拿起一塊櫻桃，就聽見一道冷硬的聲音響起，在這優雅的環境里尤為突兀。

「周昕！過來！」

幸好她嘴裡的食物咽乾淨了，不然現在准噎到。

看著自家老闆那張冷漠的臉上透著不耐煩，周昕加快了腳步，距離幾米遠都感受到了他冷硬的抗拒。

走近了，喻瑾直接把車鑰匙扔給她：「金風有事下班了，你開車。」

他喝了酒，這意思是讓她送他回家。

周昕接穩了車鑰匙，點頭應下。

見狀，葉菲趕緊湊了過來，為自己爭取著最後的機會：「喻瑾，明天有空嗎？徐洋路的一家餐廳被評星了，我們去嘗嘗吧。」

喻瑾冷冷掃向她：「該說的今天都說完了，你回去等結果就行，不用討好我。」

葉菲一頓，不解地說：「我不是在討好你啊……」

葉菲還想上前解釋什麼，卻被喻瑾硬邦邦的語氣止住了腳步。

喻瑾：「你擋著我的路了。」

葉菲：……

周昕跟著喻瑾走出了會館，還不忘回頭看了眼仍然楞在原地的葉菲，微微搖了搖頭。

人家姑娘都喜歡的這麼明顯了了，就差拿著大喇叭當眾表白了，他卻以為人家是為了合作在討好他。

這個和尚怎麼這麼木頭。

周昕在心裡感慨了一句便回頭向前走。

卻沒想到喻瑾就站在她身前，並且轉過身，似乎想跟她說什麼。

周昕沒剎住腳步，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腳下的高跟鞋不穩，她為了保持平衡，下意識抓住了身前唯一可以抓住的東西—

比如說，有腹肌的腰部。

靜默了一秒，她貼著的胸膛發出了振動，混合著聲帶在她耳邊傳來了共鳴。

「你如果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可以給你調崗。」

周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