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面具之下

偌大的原始荒林之中，青黃兩道身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其中，直奔荒林盡頭半空中的宮殿而去。

「嚴泉兄，前面不遠處就是這第一關的終點了。」青衣身影自然是江離楓，他扭頭對身旁的嚴泉笑了笑，說道。

「嗯，嚴某倒是有些拖累江兄了。」嚴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

「無妨，既然說好結伴而行，自然應該一起。」江離楓擺擺手道。

江離楓自然是知道嚴泉所指之意，嚴泉作為斷崖門的弟子，以力量和防禦為本，速度本就算一個弱項，而巽葯庄恰恰相反，以速度為本，內外兼修。因此真正趕路起來，嚴泉是完全跟不上江離楓的。但這一路上江離楓都刻意放緩速度，保持速度與嚴泉一致。這一點嚴泉自然也是察覺到了，從而才會說出拖累之詞。

二人繼續前行，終於在半刻鐘之後，成功穿出高大廣袤的荒林，來到了宮殿的下方。

這是一個巨大的平原，金碧輝煌的宮殿正懸浮在平原上方。江離楓環視四周，發現腳下的地面上竟然有一些黯淡的紋路，順著紋路望去，這些紋路竟然在這平原上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五角星法陣，而法陣正中心，正矗立著三炷連接空中宮殿的焚香，其中一炷已然快要燃燒殆盡，只剩下其餘兩炷香獨自支撐宮殿。

「這三炷香，應該就是這第一關的計時香了。」江離楓輕聲道。

「江兄，看樣子我們是第一批到這的人。」嚴泉笑道。

「嗯，看這樣子，在這三炷香燒完之前，我們是進不去這宮殿了。」江離楓點點頭，說道。

嚴泉摩挲著下巴，思考片刻后，緩緩開口道：「來之前我聽宗門內一些師兄說過，這境域內每一關只有在倒計時半個時辰時才會開啟下一關的入口，看這架勢，我們似乎還得等一個半時辰。」

「若是如此，那也只得等了。」江離楓聳聳肩說道，「正好，趁此機會調息一下體內氣息。」

說完，江離楓便原地盤坐而下，閉眼開始調息自己體內的氣息。而嚴泉見狀，也同樣盤坐在地，閉眼調息。

江離楓確實需要調息一下體內的氣息，先前與玉京生的交手，他雖然看起來沒有大礙，實則體內已經有些翻山倒海。若不是他對七荒掌的熟練程度夠高，再加之有古脈的加持，他根本無法連續施展七荒掌。

而玉京生被打得一敗塗地完全不是什麼心魔夢魘之類的陰影，也許以後他再和江離楓交手會有，但至少先前並不是如此。只是因為他連續施展不同武學，已經將體內靠體脈吸收的一點極為稀薄的真氣消耗殆盡，導致心力不足，再加之心裡的不甘，才會讓他敗得如此徹底，如此難堪。

心神遊離於體脈之中，江離楓這一坐，便是半個時辰。

「呼。」

睜開雙眼，江離楓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讓他極為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

「江兄可算醒了。」

嚴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江離楓轉過身，看著同樣精氣神都極佳的嚴泉，他笑道：「嚴泉兄的狀態也極為不錯嘛。」

嚴泉點點頭，突然沉聲道：「江兄，我剛剛醒來時，看見了幾個厲害人物，他們看向你的眼光，有些詭異。」

「厲害人物」江離楓皺了皺眉，環顧四周，這平原上除他二人依然沒有別人。他沉吟片刻，心裡有了一絲猜測，說道：「應該是雷宗的雷元吧」

「江兄所言正是。」嚴泉點點頭，他並不意外江離楓能猜到，畢竟江離楓的名頭太響了，有一些不服的年輕佼佼者也不稀奇，但他點頭之後又搖頭道：「不止雷宗的人，還有離花門的人。」

「離花門」江離楓皺眉，一道紅衣倩影浮現在腦海中，似紅唇，似烈火，讓他心裡有些慌亂。

「江兄」見江離楓白皙的臉龐上浮現出兩抹紅暈，嚴泉歪頭試探性的輕喚道。

「啊」回過神來的江離楓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咳嗽兩聲，強裝鎮定的說道：「無妨，反正遲早都得交手的。」

「嗯。」嚴泉一臉古怪的看著江離楓，雖說嘴裡在應話，但他的眼神，卻是有些意味深長。

發覺嚴泉古怪的表情和眼神后，江離楓又是連連咳嗽兩聲，連忙把頭轉向另一邊，故作鎮定。

臉上的滾燙逐漸散去，可腦海里的紅衣卻依舊纏綿。江離楓也不知道為何，一提到那位只見過一面的女子時自己就會失態，甚至是緊張，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一定是因為她打扮妖艷的原因。」江離楓狠狠的搖搖頭，似是要把腦海中的雜念統統甩掉。他一臉正經的悄聲呢喃，企圖安慰自己。若是外人聽到他的呢喃安慰之語，定會捧腹大笑。

大腦漸漸冷靜下來，江離楓的眸子也逐漸變得冷酷。他抬眼望向身後的荒林，大聲喝道：「二位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

「哈哈哈，江兄多慮了。」一道熟悉的大笑聲從林中傳來，「我二人並非躲藏，只是不想打擾江兄靜坐罷了。」

嚴泉靠到江離楓身邊，俯身低聲道：「江兄，我剛剛看到的雷宗的人，就是那個位置。」

江離楓沒有答話，只是點點頭，隨後大聲道：「雷元兄，出來相會吧，在暗處藏著，可不算好看。」

「好！」林中響起一記響亮的大喝聲，隨後兩道紫袍身影如閃電一般從林中掠出，穩穩噹噹的落到了江離楓二人的面前。

「現在，不算在暗處了吧？」一頭紫發的雷元嘴角掛笑，語氣有些戲謔道。

江離楓同樣嘴角掛著笑容，回道：「若是人心不正，那無論他在哪，都是暗處。」

「你什麼意思？」雷元身旁的雷宏聞言，頓時橫眉一豎，慍怒道。

「聒噪。」雷元抬手示意雷宏安靜，隨後他輕笑著打量眼前這位小他兩歲的『江都第一天才』，在江離楓稚嫩的臉龐上，他看不到一絲畏懼，他看到的只有無畏的戰意和無盡的自信，讓他像一頭幼獅一般，年紀雖小，可依舊是王。

「江離楓，希望我能在最後一關看見你。」雷元收起笑容，輕聲道。

「沒可能。」江離楓擺擺手，笑道。

「已經認慫了么？」雷宏撇嘴道。

「不，」江離楓搖搖右手食指，隨後指著雷元和雷宏，道：「因為你們二人，會在第二關被我幹掉。」

此言一出，頓時驚得嚴泉虎軀一震。嚴泉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他雖然知道江離楓天賦異稟，但對於雷元的實力，他也多多少少有所聽說，雷元的實力，至少也是造體境九乘巔峰了，也算是半隻腳踏入通脈境了。再加之還有一個不清楚實力的雷宏，江離楓這番話，無疑是在逗人發笑。但哪怕再不相信，嚴泉既然選擇與江離楓結伴，那他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他也只得心裡默默祈禱，江離楓是真的有底牌說這話。

而聽到此言的雷宏叢刻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他大笑著譏諷道：「江離楓，你還真是敢說啊。想必是天才之名坐久了，已經迷失自我了吧？」

江離楓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的和雷元對視著。而雷元也同樣一臉平靜，絲毫沒有一絲髮笑的意圖。雖然他不太相信江離楓能打敗自己，但眼前這名身負盛名的少年，卻給了他一股危機感。

實力弱於自己卻讓他感到危機感的人，江離楓是第一個。

「江離楓，我不會留手的。」雷元緩緩開口道。

「那樣最好。」江離楓咧嘴一笑，說道。

「江離楓，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配元哥用全力吧？」雷宏總算是停止了大笑，但他依然是面露不屑的笑容，語氣譏諷的說道。

江離楓將目光鎖定在雷宏身上，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就是第一個。」

雷宏臉龐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和江離楓相碰撞，竟是讓他心裡莫名有些慌亂。他收斂起臉上的譏笑，冷哼道：「哼，我隨時恭候。」

「哎呀呀，這裡可真是熱鬧呢。」

一記慵懶的魅惑女聲從身後傳來，幾人回頭望去，儼然是一襲紅袍的花十媚。

「花十媚姑娘。」見到來人，雷元點頭示意道。

與雷元的點頭示意不同，江離楓一見到花十媚，連忙將頭扭轉到一邊，堅決不看她一眼。

眾人注意到了江離楓的反常舉動后，尤其是嚴泉，此刻他看向江離楓和花十媚的眼神，變得更加怪異起來。

「小弟弟，你都不和姐姐打個招呼的么？」瞧得江離楓這般模樣，花十媚開口道。

「你我在這境域之中，本就是競爭關係，有何招呼可打？」江離楓拒絕道。

「不打招呼就算了，可你為何看到我就回頭？我很難看么？」花十媚嘴角輕笑，語氣逐漸變得曖昧起來。

「非禮勿視，沒什麼好看的。」江離楓道。

「沒禮貌的小屁孩。」花十媚嬌哼一聲道。

江離楓不再答話，而是抬眼望著燃燒的焚香，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

一番寒暄之後，寬廣的平原之上再度陷入了寂靜。在場的人都各自找了個地方盤坐，等待焚香燒盡之後，通關之門開啟。

寂靜之中，焚香的燃燒聲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變得極為響亮清晰起來，而伴隨著焚香的燃燒，半個時辰，一瞬即過。

「撲通！」

一記滴水之聲響起，打破了平原上的寂靜。平原上的五人幾乎同時睜眼起身，將目光投向了半空中的宮殿。

金色宮殿仍然漂浮在半空之中，只是它的下方，此刻僅剩中間那根已經燃燒過半的焚香，左右兩根焚香，早已燃燒殆盡。準確來說，現在的金色宮殿，才是真正懸浮於半空。

「要來了。」

江離楓和嚴泉對視一眼，心裡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嗡！」

空中的金色宮殿突然猛然顫抖起來，發齣劇烈的嗡鳴聲，無數的金色光點從屋頂上像火山噴發一般迸出，又如雨點一樣，飛於空中，歸於塵土。

望著灑落的金色光點，江離楓忍不住伸出右手接過一滴金色光點。光點落到手上的瞬間，頓時化作一股極為純凈的能量鑽進江離楓體內，那種純凈能量帶給他的舒適感，讓得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好精純的能量。」

江離楓心裡感嘆道，他環視四周，才發現除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已經盤坐在地，瘋狂吸收著這精純的能量。

「原來只有我不知道。」江離楓餘光看向打坐的嚴泉，心裡默嘆一聲，也急忙進入打坐入定狀態。

一進入入定狀態，江離楓體內的古脈便像餓極的猛獸一般，開始瘋狂搶掠著外界的金色光點。導致江離楓此刻如同一個漩渦一般，所有的金色光點都被他吸扯而進，化作股股精純的能量融入他體內。

每一道金色光點化作能量進入江離楓體內之後，都被其體內的古脈近乎掠奪般吸收而去，彷彿幼兒吮奶一般，每一絲能量都逃不過它的掠奪。而江離楓在古脈這近乎掠奪般的吸收下，他的氣息也是在飛速暴漲，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氣息竟然在朝著造體境九乘逼近！

「該死，突破契機竟然在這個時候！」

江離楓心裡大吼道。對於造體境九乘的門檻，他早有所觸摸，只是缺乏一個契機。而這裡有著如此精純的能量，再加之古脈的扶持，契機自然就出現。而對於江離楓來說，這也是進行突破的最佳場地。可他馬上就要進入第二關，身邊還有雷元雷宏花十媚甚至嚴泉虎視眈眈。此時此刻，這契機的出現卻又顯得有些造化弄人。

「給我下去！」

江離楓心裡一聲低吼，全部心神頓時集中一起，將不斷瘋漲的氣息強行壓下。但只是片刻，氣息再度暴漲，他又將其壓下。霎時間，他的氣息開始變得忽高忽低起來。

「嗯？」不遠處一直處於入定狀態的雷元突然睜眼，他看向江離楓，目光中充滿了驚訝之色，江離楓此刻身上的氣息，他再熟悉不過。

「要突破了么？」

雷元皺眉喃喃道，據他的了解，江離楓突破到造體境八乘也不過才兩月時間，而現在竟然是再度有了突破的跡象。

「這等修鍊天賦，確實不是我等能夠相比的。」花十媚的聲音響起，雷元扭頭看去，花十媚也正看著他。顯然前者也感知到了江離楓的氣息。

「這傢伙，這才修鍊了一年啊...」花十媚一雙美眸盯著入定的江離楓，口中輕聲感嘆道。

雷元沉默，突然站起身來，緩緩朝著江離楓走去。

「雷元，你想幹什麼？」見狀，花十媚黛眉微皺，厲聲問道。

「不能讓這傢伙突破。」雷元低聲喝道，殺氣若隱若現。

「你要打斷他？」花十媚也站起身來，喝道。

「沒錯。」

「你應該知道這樣做的後果。」花十媚腳尖輕點地面，身形攔在雷元身前，厲聲道。

「正是因為知道，才要這樣做。」雷元沉著臉道。

「你也應該知道，你在這做的一切，外面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花十媚道。

「那又怎樣？龍老只是說不能在這進行殺戮，又沒說不能做其他的。」雷元陰險一笑，那陰冷之模樣與他之前的翩翩公子形象大相徑庭。

「阻人突破，與殺人有何區別！」花十媚喝道。

「花十媚，你是不是腦子抽筋了。在這境域之中，是沒有朋友的。他同樣是你的敵人，你又何苦攔我？」雷元眼神冰冷的盯著花十媚，說道。

花十媚沉默了，的確，在這境域之中，最終能通過第三關的人，只有一個，這也註定了，境域之中，是沒有朋友的，有的，只有相互利用。

「哼！」見花十媚沉默，雷元冷哼一聲，一步跨過前者，腳尖一踏，身形出現在了江離楓身前。

「別怪我，怪就怪我們是敵人。」

雷元冷笑一聲，右掌猛然抬起，夾著破風之聲朝著江離楓的腦袋猛然拍下！

「嘭！」

一道悶響聲響起，雷元的一掌被一隻玉手穩穩接下。雷元抬眼望去，是一道紅袍倩影。

「花十媚，你什麼意思？」雷元橫眉倒豎，低聲喝道。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花十媚美眸輕抬，應道。

「你當真要護著這小子？」雷元強壓心頭怒火，問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看不慣你這等小人之舉。」花十媚伸了個懶腰，又恢復了之前那番慵懶的模樣。

「那你就是與我雷宗為敵了。」雷元陰笑一聲，眸子中殺意跳動。

「你要這樣說的話，那我也算是和巽葯庄交好了。」花十媚笑道。

「有種。」雷元極為不甘的點點頭，輕聲道：「你別在第二關遇到我。」

「我盡量。」花十媚聳聳肩，笑道。

見到雷元回到雷宏身旁繼續打坐，花十媚才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實力和雷元不相上下，但要真打起來，誰勝誰負，還真是不好說。

「小弟弟，姐姐可是相當於救了你一命哦。」花十媚看了一眼入定狀態的江離楓，悄聲道。

在江離楓身旁盤坐而下，花十媚再看向雷元的目光頓時變得鄙夷起來。從進入境域遇見雷元開始，後者一直呈現出的是一種君子氣概，可現在看來，那不過是一張用於偽裝的面具罷了。

「若是人心不正，那無論他在哪，都是暗處。」

江離楓之前對雷元所說的話突然浮現而出，她自然是聽到的。此刻看來，江離楓這話還真是說得沒錯。

此刻她再看向江離楓，心裡卻有著莫名的感覺，她也不知為何她要幫江離楓，真是因為看不慣么？顯然不是。那是因為什麼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嗯？」

江離楓上下浮動的氣息讓得花十媚黛眉緊湊，之前她一心都在與雷元的對峙上，倒是忽略了江離楓浮動的氣息，此刻靜坐下來，她方才注意到。

「原來是在壓制突破的氣息啊。看來你還不算太蠢。」花十媚嘴角帶笑，作為過來人，她自然是知道江離楓這氣息上下浮動的原因。

宮殿屋頂灑落的金色光點逐漸稀疏，而江離楓一直上下浮動的氣息也終於逐漸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