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犯人放風
一個小時有多長,取決於你做什麼。
若是鬧著肚子在廁所門外等人出來,一小時可以是一萬年。
但對於要在一小時內至少借到一萬兩千塊的陳耳東來說,這一小時,就跟一分鐘似的。
三點,老三的電話準時響起:「陳總。」只有短短兩個字。
「兄弟,再等等,馬上,馬上,很快了。」陳耳東就像在和黑白無常說話,祈求他們晚一點帶他走。
「看微信。」老三掛了電話。
很快微信就響了,陳耳東沒有心思去猜他的意圖,一秒滑開屏幕。
老三給他發了一張照片,目光所及,陳耳東的腦袋瞬間一麻,這不是在他家門口嗎?
他立刻給老三回撥了過去。
「兄弟,什麼意思啊?我,我不跟你說了馬上嗎?你跑我家去幹嘛?千萬別去我家,好不好?我馬上,我馬上就好!」
陳耳東這輩子都沒這樣哀求過誰,無論是面對客戶、大老闆還是政府官員。
如果給他一面鏡子,讓他看著鏡子里說話的自己,他一定不敢相信那個人會是他。
「半個小時,半小時錢沒轉進來,我就敲門去看看伯父伯母。」老三又掛斷了電話。
陳耳東快瘋了,是真的瘋。
他之所以拼了命的借錢,就是害怕老三用什麼手段,但直到看到照片,他才意識到,他還是低估了老三的手段。
陳耳東最怕這件事被父母知道,儘管做了很多次思想建設,但始終過不了心中的坎。
他無法預料父母知道他欠一百萬會是什麼後果,尤其是得了甲狀腺癌的陳墨文。
杜宇和饒正智吃完飯,陳耳東還沒進來,兩人也要出去抽煙,結果到了門口,卻沒看到陳耳東的人影。
「他不是抽煙嗎?人呢?」杜宇問。
「不知道啊,最近神神秘秘的。」饒正智一臉茫然地說道。
陳耳東躲在那個充滿騷臭的死角,心跳極速,無論是深呼吸還是強行冷靜,都不管用。
他看著老三發給他的照片,腦補了半小時后老三去他家的路線以及敲門後會發生的事,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
一分鐘過後,他撥了一個電話。
「姐,你有一萬二嗎?馬上借我一下,急用。」陳耳東打給了陸芸。
這是他第一次找家裡人借錢,這兩個月借錢如此不易,他也不敢打家裡人的主意。
因為家裡的其中一人一旦知道,就意味著很有可能整個家族的人都知道。
若是傳到陳墨文和董玉華耳中,陳耳東最怕這一幕發生。
給陸芸打電話,說明陳耳東已經完全走投無路,而家裡人,陸芸必然是第一選擇。
「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陸芸急切的問道。
「店裡出了點事,幾句話說不清楚,要湊點錢,我還差一萬二。」
陳耳東跟陸芸撒完謊,心臟突然一疼。
為何會疼?畢竟這個人是陸芸,和他感情最深的姐姐。
他找其他人借錢編故事,還能自我安慰是為了救急所出的下策,但面對親人,陳耳東產生了負罪感。
「我有,你先拿著吧。」陸芸當即答應了他。
「你給了我,你手頭還緊嗎?」陳耳東並非毫無人性之人,姐姐答應得如此爽快,自己就更加內疚一分。
陸芸當然說不緊,但她手裡也不過就兩萬多塊余錢。
陸芸在出版社當美編,收入不算低,但她和景能一直奉行及時行樂的生活態度,掙多少花多少,從來就沒存錢的習慣。
有了孩子之後,兩口子用錢才開始有了計劃,但再有計劃,除開養孩子的費用,也攢不了幾個子兒。
雖然他倆的父母都不缺錢,但兩口子也從不找父母伸手,而且現在的日子也過得不錯,所以一直保持著這種步調。
「姐,這事兒你就保密,我不想家裡人知道,免得他們擔心。」陳耳東內疚之餘還是不忘叮囑最重要的事情。
陸芸稍作遲疑,然後說道:「好,我保密,但你要儘快處理好,處理完之後跟我說一聲,我才放心。」
拿到陸芸這一萬二,加上手裡的八千,陳耳東一秒都不敢耽擱,立刻還了利息,他把轉賬截圖發給了老三,老三回了一個「嗯」字,就沒動靜了。
陳耳東覺得不保險,馬上給他打電話問他走了沒有,老三接起電話,回了一聲「嗯」。
陳耳東整個後背貼在牆上,目光獃滯的望著前方,他用手摸了摸胸口,心跳似乎慢了下來。
他掏出煙盒,慶幸,還有最後一根,陳耳東的反應慢了很多,傻站了許久才想起了抽煙。
這根煙,他必須抽,只為壓壓驚。
剛把煙點上,電話響了,陳耳東猛吸了一口,按下了接聽鍵,還沒等對方開口,他便破口大罵:「催催催!催你媽的!要命一條!來啊!砍死我啊!」
手機入袋,陳耳東繼續大口大口吸著煙,電話那頭的江彪傻坐在辦公室,喃喃自語:「這孫子是瘋了嗎?」
總算髮泄了,雖然是毫不講理的發泄,但他還是這麼做了,這是他這幾個月最舒暢的一瞬間。
陳耳東返回餐廳,他決定今天什麼都不管,他要快樂的和大家相處剩下的半天。
因為快樂,是他現階段最奢侈的願望。
陳耳東就像換了一個人,杜宇說他剛才走去抽煙的那扇門是生死門,死氣沉沉的出去,活蹦亂跳的回來。
正常狀態的陳耳東,自然是大家最熟悉的,整個下午,他都沒有午休,拉著杜宇和饒正智商量上火鍋的細節。
不僅如此,店內需要改善的方方面面他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杜宇笑罵他是在抽風。
其實不是他茅塞頓開,而是最近糟糕的工作狀態所出的那些亂子,正好讓他發現了店內的不足,趁著給自己靈魂鬆綁的這半天,他必須暢所欲言。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好日子只能數著手指過了。
當晚,陳耳東和葉栩親熱了一番,三個月以來的頭一回。
葉栩睡著后,陳耳東獨自去到客廳抽煙。
深夜的客廳若不開燈,必然是一片漆黑,僅靠窗外的那一抹亮,連走路不碰到沙發都難以保證。
陳耳東沒有開燈,眼前的黑不是無光的黑,而是暗無天日的黑。
犯人放風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陳耳東心裡念著。
不對,犯人每天都可以放風。